很多人都說夢和現實相反,可單飛卻從來不信這些。他理解中,夢隻是人腦子裏一種潛意想睡眠時以各種形式、各種片斷呈現腦海裏而已。如果夢和現實真相反,那麽這些年他壞夢做了那麽多，早就該遇到數不清好事了，哪裏還有劉鎮東表現機會？不過現他卻希望,夢和現實相反說法真存,因為他身體真詭異，像夢裏展現出那樣變化著。不論他怎麽努力，他肚子確實變大，就好像裏麵真有什麽東西成長一樣。一開始抱著平和心態看待變胖問題,現變成了抱著慌亂心態去看待他肚子。那些平淡開心生活好像一下子消失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是無恐懼。他開始忍不住節食,甚至神精質地頻頻去觀察自己肚子,稱自己體重。
天氣越來越冷了，加衣服越來越多，他刻意掩示下外人還看不出來。可是二叔卻多少察覺出了異樣。
“小飛，實睡不著就去醫院看看是怎麽迴事吧？給自己吃個定心丸也好啊，就算你真要減肥也不能這樣強製節食，科學點方法才會好點。”二叔總覺得身體不舒服還是早點看得好，拖得越久越是問題。雖然做完體檢還不到半年，但有些病不是急性麽？要說也真很奇怪，這孩子如今瘦了，但就是肚子肉減不下去。可是這好像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吧，為什麽變得這麽憔悴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跟劉鎮東消失有關。不能怪他這樣想，實是趕得太巧了，就從劉鎮東那裏迴來沒多久單飛就開始越來越異常。
“我知道了二叔，等我空下時間就去。”單飛沒什麽底氣地說完迴了二號樓家裏。他知道二叔是想歪了，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二叔白天自然是要看著超市，他會來也隻是不想自己家裏胡思亂想而已。可是來了之後才發現並沒有改變什麽，他腦子裏仍會出現許多奇奇怪怪東西，鬧得他夜不能寐。尤其是中秋那晚劉家做夢，他幾乎天天都反複著做。劉鎮東質問他聲音仿佛用刀刻了他腦子裏，不斷重放，弄得他很痛苦。
他開始借著要幫以前同事畫圖理由將自己長時間關屋子裏，沒事情幾乎很少出去。一開始為了多運動以達減肥目，隻要是超市裏事情他都做，搬東西、擦地、清點貨架上物品等等，可發現不論他怎麽做他肚子都不會變小之後，他就放棄了，轉而請了個人給二叔幫忙。那個人是小區裏一個年過五十歲阿姨，早年老半就因工傷去世，她一個人帶著個兒子。那兒子如今外地念大學，很少迴來，她超市裏幫幫忙，雖然工錢不多，但活不累，也算是打發時間。
單飛亂七八糟想著近來事情，努力控製自己不要去想關於自己身體變化，可效果卻總是不人意。
第無數次按下開始播放按鍵，單飛就像著了魔一樣聽著手機裏傳出一成不變手機錄音，然後愣愣地握著劉鎮東離開時送給他玉墜子，目不轉睛地看床頭櫃上照片。錄音是約三個月前某次和劉鎮東通話時偶然錄下來，照片是他過了中秋沒多久從手機裏挑了張效果好打印出來。
已經一個半月了，劉鎮東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來過，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半點音信都無。如果不是劉家人待他如往昔，劉珍北偶爾會過來找他聊聊天，他真會以為他認識劉鎮東隻是個錯覺，是個他憑空織就出夢。
為什麽事情突然會變成這樣？
對了，就是劉家住了一晚之後，好像一切都向不好方向發展著……
是不是劉鎮東父親不喜歡他以一個男人身份跟了他那麽優秀兒子？單飛近乎瘋狂想著所有可能性，但仍是對眼下問題毫無改善。
又是幹瞪眼床上抱被坐了一宿，單飛目光無神地注意著周圍動靜，並時不時地看手機一眼，好像隻要他這樣做，下一秒劉鎮東電話或者短信就會進來。可他都等到眼裏起了紅血絲，手機也沒有任何聲響。
七點半，二叔來找單飛吃早飯。單飛屋裏應了聲，緩慢地給自己套了件厚外套。事實上還沒有冷到要穿這麽多地步，但他忍不住總是想給自己多套兩件以遮蓋肚子上變化。
二叔皺眉看了單飛一眼，用幾乎可以稱得上嚴厲語氣道：“你這樣下去不行，今天超市不開了，我說什麽也得帶你上醫院！”
單飛嚇得迴神，馬上道：“不用了二叔，白天我還有事要忙。”
“不行！你這狀態越來越差了，我怎麽能放心？去不去這迴由不得你說了算。”
單飛正想再說些什麽，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手緊張得近乎顫抖，甚至沒敢去看一眼來電顯示便急慌慌地接起了電話。但令人失望是，電話並不是劉鎮東打來，而是陳寧。她今天要結婚了，希望他能去參加。
以前二叔監獄裏時候得了陳大夫不少照顧，即便他不認識陳寧，衝著陳大夫麵子他都該去參加這個婚禮，遑論陳寧本身也幫過他不少忙。
“二叔，我要去參加陳寧婚禮，醫院事迴頭再說吧。我就是想鎮東了睡不著，你就當我沒出息得了，哪需要看什麽病。”單飛話畢勉強擠出個笑容，連早飯都沒吃便出去了。
陳寧也是猶豫了好久才給單飛打電話。她喜歡單飛，也知道單飛不喜歡她，但是人感情又哪裏是那麽容易控製？好她還算理智，知道所求不得便擇優而嫁了。但一個姑娘婚前後一個願望，她還是希望能得到滿足。
單飛出了家門直奔車庫，開著小虎就往陳寧說地方駛去。他已經有些日子沒開車了，坐駕駛座上，那種異樣感覺便特別明顯。肚子大了開車都跟著不舒服起來。
因為太早關係，酒店裏賓客到並不多。一般來講怎麽也要到十點了才會陸續有人往酒店來，畢竟開飯時間都得是臨近中午時。
單飛一個人也不好這麽一早進去等著，便去旁邊餐店要了份早餐。他並不是不餓，隻是不敢吃，所以拚命地告訴自己不餓。如今胃又開始疼起來，他必需吃些東西緩和一下才行。
溫熱豆漿進了胃裏，叫囂疼痛才算止住了一些。單飛付了錢離開，開著小虎盲目地外環路上瞎轉著，幾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路過某家超市時候，他才想起來他是要去參加婚禮，他得買個紅包包禮金才行。還好劉鎮東給附卡帶身上，不然他連禮都隨不了了。
買了紅包，就超市內部自動提款機裏取了錢，他給包了份大紅包，然後看看時間，確定還夠他多轉悠一會兒之後，他就去了31團。開車時候沒太過注意，現看著周邊風景方知，他居然下意識地就往31方向開了好久。莫明，他又懷念起那片菜地來。關了音樂仔細聆聽，好像劉鎮東心跳聲就近耳邊。
小虎緩緩停了31團大門口不遠處。單飛知道，隻要給趙山他們打電話，他進去坐一會兒也不是不行，這麽想著，他手指頭就像有自我意識一樣，已經拿出手機把趙山電話撥了出去。
趙山這會兒擦試槍械，冷不丁收到單飛打來電話還挺意外。他拉著同樣跟他忙活厲於民和陳嘯一起去了大門口，就見小虎不遠不近地方靜靜停著。
單飛沒想到一出來就是三個人，下意識有些退卻。他不由自主地瞄了眼自己肚子，確定應該沒什麽問題之後才下車。他穿外套是那種寬鬆板黑色呢子大衣，兩排大大牛角扣和兩個大兜，很能起到掩蓋作用。
厲於民笑著對單飛點了點頭，陳嘯則憨厚地叫了聲“嫂子好”。
趙山相對兩人性子要活一些，玩笑道：“團長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是我等罪過啊。”
“一大早貧嘴。”單飛笑了笑，問趙山，“我能去菜園子裏坐坐麽？不會太久。”
“就這個？當然沒問題！”趙山還以為什麽事呢，隻是進去呆會兒，這有什麽不行？
“嫂子把車開進去吧，一會兒讓趙山去打個招唿就行。”厲於民見單飛臉色不好，遂道。
“那也好，謝謝你們了。”單飛說完坐迴小虎上，等著前方電拉門拉開。
天冷了，菜園子裏已經看不見任何綠意。單飛找到他曾經靠過那棵大樹，靜靜地去靠了一會兒。閉上眼睛似乎還能完整地迴憶起當日劉鎮東他身前蹲下來要背他樣子。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呢？他們愛情……
“我說頭兒到底什麽時候迴來啊？嫂子好像不太好，這才多久啊，怎麽瘦成這樣？”陳嘯直白勁兒又上來了，有什麽說什麽。
趙山和厲於民聞言皺起了眉，誰都迴答不上來。連憨呆如陳嘯都看出單飛異樣，他們又怎麽會沒看出來，那下巴尖得跟刀削過一樣，隻是這次他們也無能為力啊。
厲於民本來想問問單飛，劉鎮東有沒有來過電話，但是一見單飛樣子他話就沒能說出來，卡嗓子眼裏了。
“糧票去哪兒了？”趙山打了個電話沒打通，突然問道。
“今兒他彈藥庫當職，你找他幹嗎？”陳嘯問。
“一會兒嫂子走時候我送他，你們見到糧票讓他趕緊給我來個電話。”趙山說完就往菜園子走。
厲於民幾乎當下便明白了趙山意思，於是想都沒想便去找糧票。
趙山到菜園子時候就見單飛靠坐一棵大樹上閉目休息，嘴邊帶著淡淡笑，好像想到了什麽特別美好事情。這一幕著實抓人眼球，趙山頭一次覺得這人可能真不屬於人間，不然怎麽會有如此出塵氣質？果然隻有這樣人才能配得上他們頭兒。
“嫂子？”趙山小心地走近，見單飛沒反應便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單飛緩慢地睜開眼，茫然了好半天才道：“趙山？”
蒼白肌膚血紅眼，讓趙山不自覺地擰了下眉，下意識地就問：“哪裏不舒服麽？”
“沒什麽，就是睡著了。你找我有事？”單飛拍拍衣袖上灰塵，頭也不抬地問道。
“我看你好像沒休息好，迴去時候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離開就行。”單飛笑著迴道。他以為趙山是婉轉地表達讓他離開意思，卻不知趙山並沒那麽想。
趙山本來想將實話說出來，但天氣冷，這裏四下又沒什麽強有力遮擋物，風挺大，萬一著涼就不好了，所以覺得還是想辦法讓單飛迴到車上或者迴去比較好。
單飛坐到車上，突然問趙山：“以後我能不能天天來這裏呆一會兒？”
趙山有些為難，一天兩天還好，但是天天……這讓其它士兵們看見了怎麽想？難道他要解釋說單老師對他們團裏菜園子和某棵樹有著異樣眷戀麽？
“我隻是說笑，你還當真了啊？”單飛笑道。他隻是一時抽瘋提了個想法而已，因為靠那棵樹上他能睡著，能得到短暫平靜。
“一周兩三次還好，天天肯定不行啊嫂子。萬一頭兒迴來誤會你移情別戀上一棵樹，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趙山半開玩笑似地說道。
單飛“恩”了一聲，望著窗外飛倒退樹影出神起來。
趙山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突然覺得有種很怪異感覺，好像或許下一秒，這個人就會從這裏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跡。這種想法太可怕了，也出現得很詭異，但是居然像瘋長野草一樣止都止不住。令人感到驚怵是單飛舉動。他明明說要自己開迴去，卻又主動坐到了後車位上。他到底想什麽？
一定要想辦法聯係到團長！這是趙山後心裏下結論。
單飛並沒有告訴趙山他要去酒店參加婚禮。他任由趙山將車開迴懷玉小區，然後等趙山打車離開，他才又開車去了陳寧結婚那家酒店。這樣對趙山來說離31團比較近。
與他早上離開時不同，這會兒同悅酒店裏已經是人頭攢動，四處都是道喜聲音。
單飛將紅包遞到陳寧手裏，笑著道了聲：“謝謝你，還有，一定要幸福啊。”
陳寧本來以為他沒來，這會兒見到了便忍不住紅了眼眶，對郎官介紹道：“老公，這是我哥，很照顧我們家，他叫單飛。”
單飛跟郎官道了恭喜，也沒去揭穿陳寧善意慌言。他找了個不起眼地方坐了下來，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送完禮就走，大概隻是想借著熱鬧氣氛驅散一下內心恐懼？
“單飛？”
“恩？”單飛猛然迴神，就見陳大夫站自己麵前。
“走神走得厲害啊，是沒睡好？”陳大夫關切地問。
“還好，恭喜您了陳大夫。”
“嗬嗬，謝謝你能來參加小寧婚禮，一會兒記得多吃點。”陳大夫話畢看見旁邊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婦女道：“陳姐，自己來？”
陳姐笑道：“嗨，帶著我女兒一起來，這不她去廁所了麽。生了，跑得勤。”話音剛落，就見一女挺著個肚子緩步走過來。
單飛望著那個圓圓肚子，突然覺得渾身抖得厲害。而就此時，仿佛要印證什麽似，他肚子裏突然傳來了被輕輕碰撞感覺。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麽東西他身體裏踢了他一下！
“單飛，你臉色不太好。”陳大夫注意到單飛臉色本就不太好，這會兒卻猛然變得跟白紙似。
“沒什麽，我昨夜通宵畫圖了。陳大夫我先走了，迴頭您跟陳寧說一聲。”單飛話畢起身，量讓自己邁步速度看起來不要太過異常。
那位陳姓婦女見狀道：“這孩子走路姿勢和我姑娘真像。”
單飛僵了一下，略提速度向門外走去。
打這天起陳寧再也沒有見到單飛，而單飛迴去後狀態可想而知。他幾乎再也不肯出門了，任二叔怎麽說都沒用。二叔不想逼單飛，為有期盼劉鎮東能點迴來。
然而劉鎮東就像真憑空消失了一樣，不論有多少人伸著脖子等他消息，他就是連半點音信都沒有。
二叔不是沒想過找劉夫人談談單飛事情。但是單飛再怎麽說也是個男，二叔擔心單飛一離了劉鎮東就出這種狀態，讓劉家人知道之後會留下不擔事印象，於是硬生生忍住了。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單飛臉色慘白得能嚇死人，二叔開始考慮要不要把趙山他們叫來拉單飛去醫院，他懷疑單飛是不是得了抑鬱症。
單飛則把房門一鎖，連飯都讓二叔擺門口，說死了就是不見人。二叔要是敢闖進來他就以死相逼。他覺得他現這樣比死也好不到哪兒去。肚子裏踢踹感覺越來越明顯了，每次他都忍不住嚇得全身打顫。那種有什麽東西他體內感覺真很可怕。他不是女人，他又不會懷孕，那到底會是什麽？
他對植物有著異樣感覺，頭發又會莫明瘋長，他還是不是人類？誰能告訴他……誰能……
二叔連超市都不開了，每天就家守著單飛。單飛每天都吃得很少，也幾乎很少與人說話。多數時候他都是安靜，但這樣安靜反倒令人憂心。
“小飛，吃飯了。二叔把飯菜放門口你自己來拿好不好？”
“二叔，我想吃周記家酸辣粉，你去給我買行麽？”單飛難得說了長句。
“那行，你家等二叔，餓了就先吃飯墊墊。”二叔不疑有它，拿著錢和鑰匙就出去了。周記家酸辣粉一直是單飛特別喜歡吃，以前單飛也讓他去幫忙買過。
單飛聽見關門聲，眼裏一直酸澀得厲害。他總是給他二叔添麻煩，以後不能再這樣了。默默地把二叔離開前留下飯菜吃了個幹淨，手裏拿著要被他摸得變了顏色手機，將它變為關機狀態。
周記離著懷玉小區有著不短距離，二叔車上也著急，但是趕上下班時間，路上堵車堵得厲害，他就是急也沒用。
單飛收拾了幾件衣服放進背包裏，想了想，隻帶上自己存折和銀行卡，給二叔留了張紙條便離開了家。他穿是網購一件天藍色羽絨服，還戴了一頂毛線帽。二叔根本沒見他穿過這些，所以找他也不容易。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兒，但是他實是沒辦法家裏再呆下去。他想找個沒有人認識他地方，再也不用擔心別人異樣眼光。他希望他可以一個人去承擔他帶來麻煩，不用再去連累任何人。
二叔這邊用了比平時長三倍時間才買到酸辣粉，等他給單飛打電話想告訴單飛別著急時候，單飛電話已經打不通了。二叔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可此刻誰tmd能給他插雙翅膀讓他趕緊飛迴家？！
單飛一咬牙，去商場買了一套女裝換上。期間他一直沒出聲說過話，跟營業員交流用都是紙條上寫字，弄得一幹營業員都以為他是個不會說話漂亮女孩兒。
那些紙條用完單飛全部都收走，沒有一張被留下來。劉鎮東不是吃素，想找他太容易了。如果不是那幾年躲錢家人躲出點經驗，他根本都不會起離家出走心思。其實他現心裏也沒底，但是至少現，他無法留原地麵對任何人。
二叔迴到家時候一臉汗，還沒進門就開始叫單飛名字，可是哪裏還有人迴應？隻有火腿腸和甜甜圈叫得歡。
——二叔，我出去散心，玩兒夠了就迴來了，你別惦記。
“別惦記你妹啊！單飛你個混蛋！”二叔咆哮聲傳出老遠，酸辣粉被砸門板上又掉落下來，灑了一地粉條與湯汁，直把火腿腸和甜甜圈嚇得躲沙發底下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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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來越冷了，加衣服越來越多，他刻意掩示下外人還看不出來。可是二叔卻多少察覺出了異樣。
“小飛，實睡不著就去醫院看看是怎麽迴事吧？給自己吃個定心丸也好啊，就算你真要減肥也不能這樣強製節食，科學點方法才會好點。”二叔總覺得身體不舒服還是早點看得好，拖得越久越是問題。雖然做完體檢還不到半年，但有些病不是急性麽？要說也真很奇怪，這孩子如今瘦了，但就是肚子肉減不下去。可是這好像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吧，為什麽變得這麽憔悴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跟劉鎮東消失有關。不能怪他這樣想，實是趕得太巧了，就從劉鎮東那裏迴來沒多久單飛就開始越來越異常。
“我知道了二叔，等我空下時間就去。”單飛沒什麽底氣地說完迴了二號樓家裏。他知道二叔是想歪了，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二叔白天自然是要看著超市，他會來也隻是不想自己家裏胡思亂想而已。可是來了之後才發現並沒有改變什麽，他腦子裏仍會出現許多奇奇怪怪東西，鬧得他夜不能寐。尤其是中秋那晚劉家做夢，他幾乎天天都反複著做。劉鎮東質問他聲音仿佛用刀刻了他腦子裏，不斷重放，弄得他很痛苦。
他開始借著要幫以前同事畫圖理由將自己長時間關屋子裏，沒事情幾乎很少出去。一開始為了多運動以達減肥目，隻要是超市裏事情他都做，搬東西、擦地、清點貨架上物品等等，可發現不論他怎麽做他肚子都不會變小之後，他就放棄了，轉而請了個人給二叔幫忙。那個人是小區裏一個年過五十歲阿姨，早年老半就因工傷去世，她一個人帶著個兒子。那兒子如今外地念大學，很少迴來，她超市裏幫幫忙，雖然工錢不多，但活不累，也算是打發時間。
單飛亂七八糟想著近來事情，努力控製自己不要去想關於自己身體變化，可效果卻總是不人意。
第無數次按下開始播放按鍵，單飛就像著了魔一樣聽著手機裏傳出一成不變手機錄音，然後愣愣地握著劉鎮東離開時送給他玉墜子，目不轉睛地看床頭櫃上照片。錄音是約三個月前某次和劉鎮東通話時偶然錄下來，照片是他過了中秋沒多久從手機裏挑了張效果好打印出來。
已經一個半月了，劉鎮東連一個電話都沒有來過，就好像消失了一樣，半點音信都無。如果不是劉家人待他如往昔，劉珍北偶爾會過來找他聊聊天，他真會以為他認識劉鎮東隻是個錯覺，是個他憑空織就出夢。
為什麽事情突然會變成這樣？
對了，就是劉家住了一晚之後，好像一切都向不好方向發展著……
是不是劉鎮東父親不喜歡他以一個男人身份跟了他那麽優秀兒子？單飛近乎瘋狂想著所有可能性，但仍是對眼下問題毫無改善。
又是幹瞪眼床上抱被坐了一宿，單飛目光無神地注意著周圍動靜，並時不時地看手機一眼，好像隻要他這樣做，下一秒劉鎮東電話或者短信就會進來。可他都等到眼裏起了紅血絲，手機也沒有任何聲響。
七點半，二叔來找單飛吃早飯。單飛屋裏應了聲，緩慢地給自己套了件厚外套。事實上還沒有冷到要穿這麽多地步，但他忍不住總是想給自己多套兩件以遮蓋肚子上變化。
二叔皺眉看了單飛一眼，用幾乎可以稱得上嚴厲語氣道：“你這樣下去不行，今天超市不開了，我說什麽也得帶你上醫院！”
單飛嚇得迴神，馬上道：“不用了二叔，白天我還有事要忙。”
“不行！你這狀態越來越差了，我怎麽能放心？去不去這迴由不得你說了算。”
單飛正想再說些什麽，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手緊張得近乎顫抖，甚至沒敢去看一眼來電顯示便急慌慌地接起了電話。但令人失望是，電話並不是劉鎮東打來，而是陳寧。她今天要結婚了，希望他能去參加。
以前二叔監獄裏時候得了陳大夫不少照顧，即便他不認識陳寧，衝著陳大夫麵子他都該去參加這個婚禮，遑論陳寧本身也幫過他不少忙。
“二叔，我要去參加陳寧婚禮，醫院事迴頭再說吧。我就是想鎮東了睡不著，你就當我沒出息得了，哪需要看什麽病。”單飛話畢勉強擠出個笑容，連早飯都沒吃便出去了。
陳寧也是猶豫了好久才給單飛打電話。她喜歡單飛，也知道單飛不喜歡她，但是人感情又哪裏是那麽容易控製？好她還算理智，知道所求不得便擇優而嫁了。但一個姑娘婚前後一個願望，她還是希望能得到滿足。
單飛出了家門直奔車庫，開著小虎就往陳寧說地方駛去。他已經有些日子沒開車了，坐駕駛座上，那種異樣感覺便特別明顯。肚子大了開車都跟著不舒服起來。
因為太早關係，酒店裏賓客到並不多。一般來講怎麽也要到十點了才會陸續有人往酒店來，畢竟開飯時間都得是臨近中午時。
單飛一個人也不好這麽一早進去等著，便去旁邊餐店要了份早餐。他並不是不餓，隻是不敢吃，所以拚命地告訴自己不餓。如今胃又開始疼起來，他必需吃些東西緩和一下才行。
溫熱豆漿進了胃裏，叫囂疼痛才算止住了一些。單飛付了錢離開，開著小虎盲目地外環路上瞎轉著，幾乎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麽。路過某家超市時候，他才想起來他是要去參加婚禮，他得買個紅包包禮金才行。還好劉鎮東給附卡帶身上，不然他連禮都隨不了了。
買了紅包，就超市內部自動提款機裏取了錢，他給包了份大紅包，然後看看時間，確定還夠他多轉悠一會兒之後，他就去了31團。開車時候沒太過注意，現看著周邊風景方知，他居然下意識地就往31方向開了好久。莫明，他又懷念起那片菜地來。關了音樂仔細聆聽，好像劉鎮東心跳聲就近耳邊。
小虎緩緩停了31團大門口不遠處。單飛知道，隻要給趙山他們打電話，他進去坐一會兒也不是不行，這麽想著，他手指頭就像有自我意識一樣，已經拿出手機把趙山電話撥了出去。
趙山這會兒擦試槍械，冷不丁收到單飛打來電話還挺意外。他拉著同樣跟他忙活厲於民和陳嘯一起去了大門口，就見小虎不遠不近地方靜靜停著。
單飛沒想到一出來就是三個人，下意識有些退卻。他不由自主地瞄了眼自己肚子，確定應該沒什麽問題之後才下車。他穿外套是那種寬鬆板黑色呢子大衣，兩排大大牛角扣和兩個大兜，很能起到掩蓋作用。
厲於民笑著對單飛點了點頭，陳嘯則憨厚地叫了聲“嫂子好”。
趙山相對兩人性子要活一些，玩笑道：“團長夫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是我等罪過啊。”
“一大早貧嘴。”單飛笑了笑，問趙山，“我能去菜園子裏坐坐麽？不會太久。”
“就這個？當然沒問題！”趙山還以為什麽事呢，隻是進去呆會兒，這有什麽不行？
“嫂子把車開進去吧，一會兒讓趙山去打個招唿就行。”厲於民見單飛臉色不好，遂道。
“那也好，謝謝你們了。”單飛說完坐迴小虎上，等著前方電拉門拉開。
天冷了，菜園子裏已經看不見任何綠意。單飛找到他曾經靠過那棵大樹，靜靜地去靠了一會兒。閉上眼睛似乎還能完整地迴憶起當日劉鎮東他身前蹲下來要背他樣子。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呢？他們愛情……
“我說頭兒到底什麽時候迴來啊？嫂子好像不太好，這才多久啊，怎麽瘦成這樣？”陳嘯直白勁兒又上來了，有什麽說什麽。
趙山和厲於民聞言皺起了眉，誰都迴答不上來。連憨呆如陳嘯都看出單飛異樣，他們又怎麽會沒看出來，那下巴尖得跟刀削過一樣，隻是這次他們也無能為力啊。
厲於民本來想問問單飛，劉鎮東有沒有來過電話，但是一見單飛樣子他話就沒能說出來，卡嗓子眼裏了。
“糧票去哪兒了？”趙山打了個電話沒打通，突然問道。
“今兒他彈藥庫當職，你找他幹嗎？”陳嘯問。
“一會兒嫂子走時候我送他，你們見到糧票讓他趕緊給我來個電話。”趙山說完就往菜園子走。
厲於民幾乎當下便明白了趙山意思，於是想都沒想便去找糧票。
趙山到菜園子時候就見單飛靠坐一棵大樹上閉目休息，嘴邊帶著淡淡笑，好像想到了什麽特別美好事情。這一幕著實抓人眼球，趙山頭一次覺得這人可能真不屬於人間，不然怎麽會有如此出塵氣質？果然隻有這樣人才能配得上他們頭兒。
“嫂子？”趙山小心地走近，見單飛沒反應便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單飛緩慢地睜開眼，茫然了好半天才道：“趙山？”
蒼白肌膚血紅眼，讓趙山不自覺地擰了下眉，下意識地就問：“哪裏不舒服麽？”
“沒什麽，就是睡著了。你找我有事？”單飛拍拍衣袖上灰塵，頭也不抬地問道。
“我看你好像沒休息好，迴去時候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離開就行。”單飛笑著迴道。他以為趙山是婉轉地表達讓他離開意思，卻不知趙山並沒那麽想。
趙山本來想將實話說出來，但天氣冷，這裏四下又沒什麽強有力遮擋物，風挺大，萬一著涼就不好了，所以覺得還是想辦法讓單飛迴到車上或者迴去比較好。
單飛坐到車上，突然問趙山：“以後我能不能天天來這裏呆一會兒？”
趙山有些為難，一天兩天還好，但是天天……這讓其它士兵們看見了怎麽想？難道他要解釋說單老師對他們團裏菜園子和某棵樹有著異樣眷戀麽？
“我隻是說笑，你還當真了啊？”單飛笑道。他隻是一時抽瘋提了個想法而已，因為靠那棵樹上他能睡著，能得到短暫平靜。
“一周兩三次還好，天天肯定不行啊嫂子。萬一頭兒迴來誤會你移情別戀上一棵樹，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趙山半開玩笑似地說道。
單飛“恩”了一聲，望著窗外飛倒退樹影出神起來。
趙山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突然覺得有種很怪異感覺，好像或許下一秒，這個人就會從這裏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跡。這種想法太可怕了，也出現得很詭異，但是居然像瘋長野草一樣止都止不住。令人感到驚怵是單飛舉動。他明明說要自己開迴去，卻又主動坐到了後車位上。他到底想什麽？
一定要想辦法聯係到團長！這是趙山後心裏下結論。
單飛並沒有告訴趙山他要去酒店參加婚禮。他任由趙山將車開迴懷玉小區，然後等趙山打車離開，他才又開車去了陳寧結婚那家酒店。這樣對趙山來說離31團比較近。
與他早上離開時不同，這會兒同悅酒店裏已經是人頭攢動，四處都是道喜聲音。
單飛將紅包遞到陳寧手裏，笑著道了聲：“謝謝你，還有，一定要幸福啊。”
陳寧本來以為他沒來，這會兒見到了便忍不住紅了眼眶，對郎官介紹道：“老公，這是我哥，很照顧我們家，他叫單飛。”
單飛跟郎官道了恭喜，也沒去揭穿陳寧善意慌言。他找了個不起眼地方坐了下來，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送完禮就走，大概隻是想借著熱鬧氣氛驅散一下內心恐懼？
“單飛？”
“恩？”單飛猛然迴神，就見陳大夫站自己麵前。
“走神走得厲害啊，是沒睡好？”陳大夫關切地問。
“還好，恭喜您了陳大夫。”
“嗬嗬，謝謝你能來參加小寧婚禮，一會兒記得多吃點。”陳大夫話畢看見旁邊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婦女道：“陳姐，自己來？”
陳姐笑道：“嗨，帶著我女兒一起來，這不她去廁所了麽。生了，跑得勤。”話音剛落，就見一女挺著個肚子緩步走過來。
單飛望著那個圓圓肚子，突然覺得渾身抖得厲害。而就此時，仿佛要印證什麽似，他肚子裏突然傳來了被輕輕碰撞感覺。
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什麽東西他身體裏踢了他一下！
“單飛，你臉色不太好。”陳大夫注意到單飛臉色本就不太好，這會兒卻猛然變得跟白紙似。
“沒什麽，我昨夜通宵畫圖了。陳大夫我先走了，迴頭您跟陳寧說一聲。”單飛話畢起身，量讓自己邁步速度看起來不要太過異常。
那位陳姓婦女見狀道：“這孩子走路姿勢和我姑娘真像。”
單飛僵了一下，略提速度向門外走去。
打這天起陳寧再也沒有見到單飛，而單飛迴去後狀態可想而知。他幾乎再也不肯出門了，任二叔怎麽說都沒用。二叔不想逼單飛，為有期盼劉鎮東能點迴來。
然而劉鎮東就像真憑空消失了一樣，不論有多少人伸著脖子等他消息，他就是連半點音信都沒有。
二叔不是沒想過找劉夫人談談單飛事情。但是單飛再怎麽說也是個男，二叔擔心單飛一離了劉鎮東就出這種狀態，讓劉家人知道之後會留下不擔事印象，於是硬生生忍住了。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單飛臉色慘白得能嚇死人，二叔開始考慮要不要把趙山他們叫來拉單飛去醫院，他懷疑單飛是不是得了抑鬱症。
單飛則把房門一鎖，連飯都讓二叔擺門口，說死了就是不見人。二叔要是敢闖進來他就以死相逼。他覺得他現這樣比死也好不到哪兒去。肚子裏踢踹感覺越來越明顯了，每次他都忍不住嚇得全身打顫。那種有什麽東西他體內感覺真很可怕。他不是女人，他又不會懷孕，那到底會是什麽？
他對植物有著異樣感覺，頭發又會莫明瘋長，他還是不是人類？誰能告訴他……誰能……
二叔連超市都不開了，每天就家守著單飛。單飛每天都吃得很少，也幾乎很少與人說話。多數時候他都是安靜，但這樣安靜反倒令人憂心。
“小飛，吃飯了。二叔把飯菜放門口你自己來拿好不好？”
“二叔，我想吃周記家酸辣粉，你去給我買行麽？”單飛難得說了長句。
“那行，你家等二叔，餓了就先吃飯墊墊。”二叔不疑有它，拿著錢和鑰匙就出去了。周記家酸辣粉一直是單飛特別喜歡吃，以前單飛也讓他去幫忙買過。
單飛聽見關門聲，眼裏一直酸澀得厲害。他總是給他二叔添麻煩，以後不能再這樣了。默默地把二叔離開前留下飯菜吃了個幹淨，手裏拿著要被他摸得變了顏色手機，將它變為關機狀態。
周記離著懷玉小區有著不短距離，二叔車上也著急，但是趕上下班時間，路上堵車堵得厲害，他就是急也沒用。
單飛收拾了幾件衣服放進背包裏，想了想，隻帶上自己存折和銀行卡，給二叔留了張紙條便離開了家。他穿是網購一件天藍色羽絨服，還戴了一頂毛線帽。二叔根本沒見他穿過這些，所以找他也不容易。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兒，但是他實是沒辦法家裏再呆下去。他想找個沒有人認識他地方，再也不用擔心別人異樣眼光。他希望他可以一個人去承擔他帶來麻煩，不用再去連累任何人。
二叔這邊用了比平時長三倍時間才買到酸辣粉，等他給單飛打電話想告訴單飛別著急時候，單飛電話已經打不通了。二叔覺得似乎有點不對勁，可此刻誰tmd能給他插雙翅膀讓他趕緊飛迴家？！
單飛一咬牙，去商場買了一套女裝換上。期間他一直沒出聲說過話，跟營業員交流用都是紙條上寫字，弄得一幹營業員都以為他是個不會說話漂亮女孩兒。
那些紙條用完單飛全部都收走，沒有一張被留下來。劉鎮東不是吃素，想找他太容易了。如果不是那幾年躲錢家人躲出點經驗，他根本都不會起離家出走心思。其實他現心裏也沒底，但是至少現，他無法留原地麵對任何人。
二叔迴到家時候一臉汗，還沒進門就開始叫單飛名字，可是哪裏還有人迴應？隻有火腿腸和甜甜圈叫得歡。
——二叔，我出去散心，玩兒夠了就迴來了，你別惦記。
“別惦記你妹啊！單飛你個混蛋！”二叔咆哮聲傳出老遠，酸辣粉被砸門板上又掉落下來，灑了一地粉條與湯汁，直把火腿腸和甜甜圈嚇得躲沙發底下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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