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時興起出宮,鳳鸞雖不見得對月有多關心,但是她生性淡薄,對於不喜人通常隻是無視,隻要對方沒有犯了她忌諱,她也不會多此一舉去做些什麽,因此即便之前月惹得她很不悅,她也隻是將月送進了將軍府,讓滿洲八旗都知道月格格不過是個沒有依靠又不得喜愛格格,當然,這月看來是一種善良成全。


    早街上看到月跟努達海情形,鳳鸞就知道這兩人行事確實荒唐,但是她沒有想到偌大一個將軍府,除了當家夫人雁姬之外主子們,竟全都是一些無腦之輩,格格守孝之際就給她大肆慶祝生日不說,還說了那般大逆不道賀詞。若是傳揚了出去,一是月格格不忠不孝;二是他他拉家居心不良;三便是對皇帝,對皇家不敬,每一樁算起來都是足以讓皇帝發火罪名。


    隻是可憐了雁姬。


    想起那名端莊嫻雅女子,鳳鸞無聲地歎了一口,眼裏劃過一絲惋惜。


    那女子跟皇額娘有點像,不是長相,而是個性,都是看起來高貴優雅,實則對家人溫柔體貼性子。


    嫁給他他拉·努達海那種莽夫真是糟蹋了。


    那種人根本配不上雁姬。


    還有他他拉家那兩個孩子……


    他他拉·驥遠跟他他拉·絡琳……


    看他們眼神就知道他們都是被雁姬保護得太好了,單純天真,隻憑著一腔熱情就魯莽行事,根本不懂得事情嚴重性。


    跟皇額娘對自己兒女態度也是一模一樣……


    她記得,小時候皇額娘也是這樣子,一心一意寵著她,護著她,把所有陰暗東西都藏得深深,不敢讓她發現……如果不是她生來帶有記憶,恐怕會皇額娘教導下變成一個單純透徹猶如水晶一般孩子。


    可是,這宮裏,單純善良孩子是活不下去。


    養溫室裏花朵離開了溫室,便無法適應大自然暴風雨。


    唯有讓它一開始就於暴風雨中成長,才是對它好選擇。


    雁姬是個聰明女人,她未嚐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不舍得罷了。


    就像皇額娘一樣。


    真是,雁姬那麽聰慧女子,她都不忍心看著她被無辜牽連了。


    那件事,恐怕無辜就是雁姬了。


    但是……他他拉將軍府所犯下罪,不可以不追究。


    垂下眼簾,鳳鸞輕聲喚道:“烏圖。”


    “殿下。”身後一名侍衛上前一步,彎下腰身靜聽鳳鸞吩咐。


    “你去稟報皇阿瑪時候,記得跟皇阿瑪說,我挺喜歡雁姬。”


    “奴才遵命。”


    “去吧。”


    “是,殿下。”


    雁姬,我能替你做,也就這麽多了。


    她畢竟是愛覺羅·鳳鸞,是愛覺羅家公主,是皇阿瑪女兒,給皇阿瑪一句話,希望他手下留情便也是了,多,她卻是不會再做了。


    畢竟,再欣賞雁姬,對方於她也不過是個初次見麵女子而已。


    踏進坤寧宮,對上主位上女子投來溫柔眼神,眉眼之間滿是屬於母親寬容慈愛,鳳鸞微微笑了:“皇額娘,我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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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說坤寧宮這邊母女相聚一片和樂融融溫馨無限景象,單說養心殿這邊,聽到今年天跟著鳳鸞出門侍衛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稟報了將軍府所見所聞,皇帝臉色成功地完成了從一開始晴朗無雲到如今烏雲密布風雨欲來轉變。


    俊朗麵容陰沉沉,帝皇那雙深邃鳳眸宛如深淵一般幽深莫測,沉澱著驚人怒火,周身散發著令人忍不住心生戰栗冷厲,那是屬於帝皇憤怒,仿佛要將一切敢於觸犯他生物焚燒殆。


    他錯了……


    真是他錯了……


    他單知道他他拉·努達海不著調,但是他真不知道他他拉·努達海能不著調這種地步。


    他知道月那女人不安分,但是他不知道月竟是不安分到這種地步。


    雖然他本來就有處置這兩人意思,不過是礙著還不是時候所以暫且容忍一下,沒想到他二人竟然暗度陳倉,直接將軍府裏便有了私情。


    萬壽無疆?


    好一個努達海,好一個月格格,好一個‘擔心格格’,好一個‘情不自禁’!


    天底下人都跟他們一樣隻要情不自禁就能胡作非為,那還要律法還要道德做什麽?!


    “來人,傳旨,他他拉·努達海大逆不道,觸犯君威,教子無方,念其荊州一役有功先,故革除其將軍之職,永不錄用以示懲戒。”他他拉·努達海是他他拉家頂梁柱,他他拉·驥遠雖然年紀不小卻沒有任何功名身,他他拉·絡琳就不用提了,所以要處置他們很簡單,直接將他他拉·努達海職位什麽全都撤了,讓他迴家賦閑就行了。有時候,殺了一個人並不是懲罰他好方法,須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生不如死’,若要一個人得到懲戒,便要讓他好好地活著,好好地嚐嚐自己種下惡果。若是死了,才是真一了百了,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那麽報複也就全然沒了意義。


    “他他拉·驥遠,他他拉·絡琳,同樣觸犯君威,念年齡尚幼,故杖責三十以示懲戒。”不過兩個不懂事小鬼,那大逆不道賀詞是他他拉·努達海想出來,跟他們也沒多大關係,說到底,也不過是被他們愚蠢阿瑪連累了而已。


    至於努達海夫人……


    “鸞兒很喜歡雁姬夫人?”


    “殿下對雁姬夫人,似乎頗有好感。”


    “哦?”皇帝來了興趣,他那個寶貝女兒,外表看著冷淡,性子確實也挺冷淡,不過對著家人會溫和親近許多,初次見麵若想要得到鸞兒好感,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你們覺得雁姬夫人如何?”


    “依奴才愚見,雁姬夫人,性子行事似乎都有些肖似皇後娘娘。”


    原來是這麽迴事。


    陛下悟了。


    他說怎麽鸞兒才見了人家一麵就心軟地幫人家說話呢,原來是雁姬剛好戳中了鸞兒軟肋嗎?


    牽涉到皇後,十分寵愛自家寶貝女兒陛下很理解地點點頭,鸞兒到底有多戀母他是再清楚不過了,畢竟,一直到現為止,女兒心裏隻能跟皇後排同一個位置卻始終沒辦法成為第一位這個事實,已經讓皇帝陛下怨念了很久了。


    鸞兒,阿瑪才是疼你你要看清楚啊!


    角落裏高公公看見皇上一臉怨念,低頭無語地捂住臉,皇上又怨念了……您說公主殿下又不是不尊敬愛戴您您至於每次說到皇後就這麽怨念活像空閨寂寞怨婦麽……太丟份了真……


    這貨真是皇上麽……


    跪下麵侍衛偶然間一瞟,立馬把頭垂了下去。


    那個周身都飄著怨念貨絕壁不是英明神武皇上啊嗷嗷嗷!


    不是皇上被掉包了就是他出現幻覺了!


    “皇上?”


    “咳咳,”迴過神皇帝陛下幹咳一聲,“那個,既然鸞兒那麽喜歡雁姬夫人,那朕就放她一馬好了,橫豎,照你說法,雁姬夫人也確實是個聰明。”不過是運氣不好,嫁了個腦殘,又生了兩個小腦殘罷了……被連累了雁姬還真是很無辜……


    雜家就知道。


    高公公一臉‘雜家早就預料到了’淡定。


    所謂皇帝原則那種玩意,自從公主殿下用著軟軟糯糯嗓音叫著‘皇阿瑪’時候就已經徹底浮雲了……這貨女控已經到了晚期了沒救了……麵對公主殿下,皇上下限不斷地刷,再這麽發展下去,就算哪天陛下拿著玉璽來哄公主殿下開心公公他也不會有一絲絲驚訝……


    “行了,沒事話就下去吧,繼續保護好鸞兒,不得讓公主有一絲一毫損傷。”


    “奴才遵旨。”


    等到侍衛退下,皇帝坐金黃色皇座上,靜默了一會,薄唇勾起一個優美卻分外冰冷微笑,令人不寒而栗。


    “他他拉·努達海……月格格……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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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旨下到他他拉將軍府。


    原本還提心吊膽生怕皇帝一怒之下頒下什麽抄家滅門聖旨他他拉將軍府眾人安心了,除了一開始就認清了現實雁姬和一心將希望放努達海身上老夫人。


    犯下那等大逆不道罪名,卻隻是努達海被掠去了職位,不用抄家滅門是很好,可是後麵那一句‘永不錄用’卻讓老夫人當即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就那麽暈厥了過去。


    饒是如此,年事已高老夫人也是受了不輕刺激,連站都站不穩了。


    真是造孽啊!


    老夫人一臉悔不當初。


    原本以為能夠奉養一位格格是天大榮耀,是皇帝恩典,畢竟,他他拉家是奴,而月格格卻是主子,端親王府雖然沒了,但是可以繼承爵位小世子卻還,若是他們真跟月打好了關係,日後小世子繼承了爵位,勢必會對他們家另眼相看。再加上月年方十八,剛好與驥遠同齡,若是格格能夠下嫁,那對驥遠前途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當然,月貴為格格,本來老夫人是不敢如此癡心妄想。但是月實是不像個格格,相貌雖然美麗卻太過柔弱,不像滿洲女兒倒像是漢女,性格是柔弱,一天到晚傷春悲秋,一點架子都沒有,動不動就是‘我當你們是家人’‘請不要對我下跪’‘我太惶恐了’之類話,讓老夫人完全無法對這個格格提起哪怕半分敬意。這女人真是格格?就是一般小家碧玉都比她有氣勢。若不是她格格身份,以她相貌氣質,那根本就是當小妾佳人選。


    身份高貴性格軟弱,可以借助她身份給驥遠提供助力,也不怕她身份太高不好拿捏,還有比這好媳婦人選嗎?至於她身子骨太柔弱不好生養問題,到時候叫驥遠多娶幾個妾侍便是了。所以對於努達海對月熱情和體貼入微關心,驥遠跟絡琳對月友好,老夫人一直都是抱持著樂觀態度。甚至知道努達海他們偷偷打算著給月過生日,讓她能夠高興一下,即使覺得這樣做不是很好,畢竟月還守孝,他們這麽大肆慶賀月生辰,若是傳揚出去,恐怕會被說得很難聽。然而,為了拉攏月,又想著事後好好叮囑一番,不將消息傳揚出去,老夫人也就答應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兒子看著穩重,卻竟然會教導出那般大逆不道賀詞來!


    萬壽無疆?!


    老夫人真恨不得直接暈過去!


    那是月一個格格能夠承受得起嗎?!你也不怕折了月壽!


    糟糕是,這件事竟然還被忽然前來和鸞公主親眼目睹了!


    天要絕將軍府啊!


    那一瞬間,老夫人是真絕望了。


    看著月對和鸞公主不敬,還有小世子對月冷漠,老夫人深深地後悔了。


    這哪是什麽恩典,這分明就是一個禍害!


    早知如此,她決不會讓月這禍害有機會進將軍府!


    看著丈夫鬆了一口氣模樣,絲毫不為聖旨懲罰所擔憂,甚至隻是看了一眼因為激動而站不穩隻能坐下歇息老夫人,也不關心一下被拉下去杖責兒子女兒,就一臉急切地跑去關心眼淚汪汪一臉自責地說著‘是我連累了你們’‘是我不好’‘我罪該萬死’雲雲月,雁姬心裏一痛,莫大諷刺和涼意浮上了心頭。


    這就是她丈夫,是她深愛了二十多年丈夫。


    這之前她覺得自己有多幸福,這一刻,她心裏就有多痛。


    月格格,嗬!


    果真是個令人心生憐愛柔弱美人啊,怪不得這麽多年來一直甘心守著她一個人努達海都動了心。


    可是你們知道什麽叫廉恥嗎?


    月格格,一個還孝期就跟一個足以當她阿瑪男人勾勾搭搭糾纏不清女人……


    努達海,月格格年紀跟驥遠相仿,而且你明知道驥遠對她有意,你跟她暗度陳倉時候,就沒有一點羞愧一點不安嗎?


    她本以為努達海是她良人,如今他才知道,他們兩個才是天造地設一對。


    一個對家人不忠,一個對父母不孝;一個自私自利,一個不知羞恥;當真是絕配!


    罷了,罷了。


    君既無心吾便休。


    既然努達海變了心,她又何苦糾纏不清?


    若不是因為驥遠跟絡琳,她必然要休棄這個負心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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