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水,長悠悠,來無盡,去無休。曲曲折折向東流,山山嶺嶺難阻留。問伊奔騰何時歇,不到大海不迴頭。”小孩揚起手中的竹條,對著那小溪河的水揮舞起來,他不過半人來高,嘴中還含著午時吃過的幹餅,但那一舞一動偏倒還像模像樣的,河中的水被濺得老高。


    路過的老叟看了,就嗬嗬的直笑:“小寧兒啊,你可是又學了新招式了?”


    那小孩瞪著圓鼓鼓的雙眼,立刻道:“長遠小叔叔教的,你看我耍得好不好?”


    “好,好,好。長遠他們什麽時候又下山來了?”


    “昨日,他們下山買靈材呢。”


    “所以你又纏著長遠教你劍招了?”


    小孩一溜雙瞳,一癟嘴道:“可不是我纏著的,長遠小叔叔主動要授我的,他還說等我長大了,要收我當徒弟呢。”


    老叟眯著眼,笑盈盈的看著小孩。


    十年前,這山上來了三個人,清風俊朗,仙靈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修仙的人。他們這裏乃是晉州邊緣,晉州本身修真門派就極少,即便是有那麽一兩處,也是些芝麻大的小門派。更別說住在山村裏的村人,他們之中有些可是大半輩子沒真正看過一個修者的。


    因而,當現這三人準備留在這座山上時,不少人還有些恐慌。但是很快,大家就現,這三人幾乎很難下山。他們這個村在半山腰,是下山的必經之道,才開始大概一年有那麽一兩次,那兩個年輕的弟子會結伴下山,路過他們這村時,還會留些治病養生的丹藥,一來二去,就和這個村子的人熟悉了起來,後來大約是兩三月下山一次,到晉州衝城采買些靈材之類的東西。


    近些年,每次下山路過這山村,萬仲寧那小子就會纏著長遠教他些劍招,自己折支柳條之類的東西比劃比劃,倒是惹的村裏的人高興。


    “不好了,不好了。萬爺爺,你快來救人啊!”


    萬季和萬仲寧同時轉過頭,也不出聲問,跟著一臉焦急的村婦就往村中跑。


    進屋一看,原是個外鄉人,滿身都是汙血,身上盡是長長的傷口,皆是被利器所傷。這個人尚還存著一口氣,懸在鬼門關,但以萬季那點蹩腳的醫術,絕不可能妙手迴春。


    “這可怎麽辦啊,莫不是眼睜睜看著他死在這?”


    萬季愁眉苦臉道:“我是真連從哪裏下手治都不知道。哎,怎麽就這麽造孽啊。”


    萬仲寧飛快的從腰間掏出一粒丹藥,塞入那外鄉人口中。他動作迅敏,嚇了萬季好大一跳,“嘿,小寧兒,你做什麽?”


    萬仲寧偏偏頭道:“我給他吃長遠哥哥送我的丹藥,說不準有用呢,往日我生病,服一粒很快就好了。”


    萬季眼神一亮,一拍手道,“哎,我怎麽沒想到呢?走,找個人背著他上山去,說不定還有救呢!”


    “你是說上山找那仙人?他肯治他嗎?”村婦有些不確定。


    萬季也知道,雖說村人和長遠長峰兩師兄弟還算熟悉,可是這麽多年來,關係並不算親密。他們常年住在山頂,上麵寒冷,很少有村人上去。也不知道這麽冒冒然的上去了,會不會打擾別人修行。但是人命關天,萬季也不信那三人會見死不救。


    “走吧,走吧。背上去再說,總是個機會,說不定他的命就收迴來了。”


    萬仲寧一聽,當即跳了起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他瞪圓了雙眼看著萬季,那架勢,要是不同意,他得立馬又哭又鬧了。


    萬季哪裏還有心思和他糾纏,遂點點頭道:“跟好我,上去不準亂走動,不準亂碰別人家的東西。”


    萬仲寧很乖的點點頭,跟著萬季小跑著往山頂去了。


    到了山頂,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尋不到半點遮擋物,亦無半座房屋。這可令萬季愁了,他以為隻要上了山頂,要找到那三人還不簡單嗎?可是真到了這裏,才現,他根本不知道他們住在什麽地方。


    萬仲寧又累又餓,這會兒一眼瞧去都是雪,根本不見半個人影,看那外鄉人也異常的痛苦,半路山就說些稀裏糊塗的話。有幾句萬仲寧是聽懂了的,大概就是說不要傷害他的孩子。萬仲寧死了爹,一聽到這話觸景傷情,竟在這雪地裏抽抽涕涕的哭起來。


    林長遠盤腿而坐在一塊瘦長的山石上,耳中忽然傳來一陣小孩兒的哭泣聲。他分辨力記憶力都屬極佳,即刻就辨別出這聲音正是山腰萬家村的小孩萬仲寧的。這山頂冰天雪地的,長遠也奇怪為何這般小孩會跑來這山頂,身形一提,便從山石上飛出。


    長遠靠近了,才現在山頂不僅有萬仲寧,還有其他村人。


    萬季看到飛過來的林長遠,先是一驚,又是一喜,趕緊上前拉住他道:“長遠小仙人,快救救這個人。”


    長遠湊過去一看,是張生麵孔,身上都是劍傷。他趕緊將其周身穴道封住,又對萬季道:“跟我來。”


    山崖右側有一條小道,被石林擋住了視線,不細看是現不了的。順著這條小道便通往了一處溫泉,泉邊有一木房。正是師徒三人的落腳處。


    萬季看著那小木屋,半天卻不敢踏進門,說來那木屋與普通木屋無二,亦不見什麽仙靈修道的東西,他卻總是覺得自己一踏進去,就會將這屋子給弄髒了,少不得要受仙人的責備。萬仲寧卻剛好相反,他倒是第一個擠進屋去。


    不過很快,他也放了心,那個從未下過山的仙人看起來並不嚇人。


    文野真人麵容清俊,方正,其身上散著濃烈的親近感,讓與之接觸的人都感到愜意舒暢。他也不問二話,接過那重傷的男子,施以數道銀針,又灌入幾碗湯藥,雙掌平放於對方腹部肚臍上,微微運力,很快就見那男子眉頭舒展開來,似乎好受多了。


    “他受的都是些劍傷,中間這道最重,觀他脈絡,也是多有受損,傷他的人該是初窺門徑的劍修。隻是這人不過普通人而已,如何會招惹上劍修?”文野真人將村人都帶入另一件小屋,又令長遠長峰倒寫花茶水來,倒真是沒什麽仙人的架勢。


    萬季也不再緊張,開口道:“這男子也不是我們村子的人,是在離村口有一段距離的山道上現他的。想著要救他性命,這才冒然前來打擾,好在仙人宅心仁厚,全是這人的福分啊。”


    文野真人笑道:“我哪是什麽仙人,普通的劍修罷了。他雖性命無礙,不過傷了脈絡,大可在此多住一些時日再下山。你們不用擔憂。”


    萬仲寧昂著頭,眼巴巴的看著文野真人,突然開口道:“那我也要在這住。”


    萬季一跺腳,盯著萬仲寧小聲道:“上山前我說了什麽,你都忘記了?”


    文野真人,抬手安撫道:“不礙事,他若願意留在這裏就隨他吧。等到屋裏的人好了,再隨他一道下山就是。”


    不管萬季怎麽說,萬仲寧執意要留在山上,他執拗不過小孩,最後勉勉強強同意了。


    萬季一走,萬仲寧就滿屋子的竄,屋前的溫泉,屋後的煉丹爐都被他翻了個遍。文野也不罵他,也不阻止他,就是笑眯眯的看著他,興致來了還跟著他一路看他都琢磨了些什麽東西。


    “師父今日的興致可真是好,竟與個小孩子玩得那般起勁。”長峰一邊上香,一邊道。


    “那不是看著他就想起你師兄小時候嗎?比他還皮著呢。”文野真人歎了口氣,接著道:“長遠從小就聰明,又好強勝,我那時還怕他過於好強而與其他師兄弟生矛盾。現在倒好,他這般的聰穎,卻因個性格懦弱的小師弟而終日念念不忘,大概就是物物相生,物物相克的道理吧。”


    長峰卻不同意,“做什麽忽然說起他來了。師兄早就忘了那個白眼狼。就算是記得,那也是恨意罷了。他可是差點殺了師兄,我若下山遇到他,絕不會放過他。”


    文野卻搖搖頭,道:“我放你們出山,是要你們為修者之正途,如今修真界大亂,異族橫行,地下城做大,玉琰,蒼龍,天光劍門為了一本無處可尋的經法而三派皆傷,這亂象若不止,隻怕修真界終會毀於一旦。長峰,你切不可記私仇。”


    長峰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看了一眼還在山石上冥想的長遠,小聲道:“師父,你說以師兄如今的修為,下山之後,不得讓天光劍門那群老頭子嚇傻了眼?”


    文野笑笑,道:“不可驕,不可燥,山外有山,人上有人。長遠之所以長進十足,乃是這十年潛心修煉的結果。而你卻是個半吊子,拖拖拉拉被你師兄甩開好大一截,這會兒還敢不知羞恥的問這個問題。”


    長峰撓撓頭,道:“雖然比不上師兄,可我也是長進十足了。怎麽說,九天禦劍術前八式我也參透得*不離十了。師兄那是得天獨厚,注定了就比我更厲害!”


    “罷了罷了,我說不過你。過些日子,我就要前去夢清殿了,這一去也不知道得有多長時間,你們師兄弟斷然不必牽掛我,我叮囑你們的事情切要記掛在心頭。出了山,萬事謹慎小心,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文野又是一歎,似乎欲言又止,看了一會兒長峰,卻又不再言語。


    他這一歎,歎的不僅僅是分離,更是歎這十年時光,也化不掉解不開長遠的心結。縱然他自己不說,然而他可是文野放在心上的寶貝徒兒,是他一手撫養長大的孩子,文野真人又如何看不清,看不透呢?


    但是文野其人向來灑脫,他更不願因為這些事情而去苛責長遠。心不定就心不定吧,山窮水盡也終能待到柳暗花明的一刻。</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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