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宗寂將他奪取龍雲石的安排說出來後,嬴垠就沉默了下來,他那張沉穩鎮定的臉上,正浮動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晦澀表情,用一種極盡隱忍的眼神注視著那個坐在他身旁的少年人。


    這一次,他的語調不再是舉足輕重的居高臨下,而是帶著一絲警惕與不可察覺的殺意,“少主的辦法卻有可行之處,不過此法恐怕很難保全嬴信的性命。恐怕還得另做些考量了。”


    宗寂並不看他,轉向嬴年道:“無論什麽時候,什麽情況,總有些犧牲是必要的。這也包括我自己,不是嗎?”


    嬴年眼皮一震,猛的抬起頭。宗寂計策可以說是一石二鳥,並且幾乎有很大的把握能從蒼龍派取走龍雲石,實際上這已經是足夠大的誘惑了。隻要嬴氏能夠拿到龍雲石,完全打開混元界的封印就隻是時間問題了。不但如此,恐怕還要將修真界攪得一團糟,更是能為嬴氏收滅妖族爭取一些時間。


    不過,代價也是極為明顯的,嬴信多半是沒有機會活下來的。嬴氏族人並不多,嬴信絕對算是年輕輩中極不錯的了,更難得的是,嬴信是少有的年輕族人中願意站在宗寂這一邊的。這就不隻是失去一個族人那麽簡單的問題,而是少了一顆足夠重量的砝碼,極可能再很大程度上牽掣宗寂展的勢頭。


    但這又絕對不是一個兩難的問題,因為龍雲石是嬴氏勢在必得的東西,那麽這樣的犧牲就是他們必然要承受的。


    嬴年微微點點頭,對殿上的各個長老道:“盡可能想些補救的辦法吧。對於龍雲石,少主的說法在我看來,確實可行。”


    他一說完,就起身離開了大殿,一刻也不想停留。也許這其中暗含了些他對嬴信的愧疚,然而更多的確是一種退卻。他心裏翻動著那些關於嬴氏少主的形形□的謠言,那些看似誇大又不可追尋的預言,此刻卻好像打開了一道冰冷的暗門,他隻能看到裏麵一片黑暗。


    宗寂的決絕與冷漠就好像隱藏在那片黑暗之中,那種連掩飾都掩飾不了的冰冷和瘋狂,讓他這個年紀的人也感到了不安。


    嬴信對少主這樣的人而言,大概連犧牲也算不上吧。


    嬴年的意思很清楚了,大殿上的長老也就都不再扭捏著,畢竟嬴信算是嬴年的人,總歸是要他肯的。宗寂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長老的認可。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當,宗寂起身要離開之時,嬴垠突然湊到他麵前,輕笑一聲道:“少主的犧牲是換不來你想要的地位的,嬴信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得多。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這樣做。不過之於龍雲石,少主的功勞肯定是最大的。我不會吝嗇在族內樹立少主聲望的。”


    宗寂倒好至嬴年一走,又成了那個老實又寡言的少年,他用力點點頭,出口之語卻帶著無盡的嘲諷:“我真希望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


    長遠的身體恢複得遠比他想象的快,盡管靈力依然不濟,可是卻穩定了許多,性命無礙就已經算是大幸了。


    他與長峰一人□臉,一人唱黑臉倒真是唬得贏塵團團轉,隻當他們真是被天光劍門迫害的散修弟子。


    贏塵著急想要從這師兄弟手中脫身,以為這一點算得上破綻,便想方設法的以嬴氏的姿態妄圖說服這兩人與他一起迴嬴氏,他當然不忘口中施舍些好處,比如嬴氏能夠助他們複仇之類的,心中卻想著一旦這兩人真的隨他去了嬴氏,哪裏還會有活路,更別提那些口空無憑的好處了。


    可他恰不知,這正是林長遠設下的套子,他正一步步按照別人的預想往下走呢。


    長遠自然是樂得順著他的意思,三個人很快就達成了協議,帶著贏塵迴嬴氏,並由贏塵去說服那些個長老們助這兩師兄弟向天光劍門複仇。


    長遠與贏塵是各取所取,一路上關係融洽得緊,都趕上快要稱兄道弟一般了。隻有那長峰,是成天板著一張臉,脾氣臭得不得了,讓兩人都忌憚得很。


    混元界長遠隻聽說過,卻從未涉足。也隻知曉他師傅文野真人曾經到過混元界,但是關於其中一二,文野真人卻極少有提起過。


    若瓊州乃是冰寒北地,那麽崇州便是大旱大炙之地,方圓百裏隻見嶙峋的怪石與黃沙,所及之處不見一個活物。明晃晃的太陽刺得人眼睛生疼,就是這麽一個地方,卻連接著修真界與混元界,若意圖往混元界,崇州是必經之地。


    長峰喘著氣,瞪著贏塵,兇狠道:“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說來你們嬴氏也算是敢向玉琰流華叫板的了,卻連所處之地也不敢挑選個好點的地方嗎?連老鼠在這裏都活不下來,你們嬴氏大概就靠著這塊屏障苟延殘喘下來的吧。”


    贏塵又些懼他,但這些話說得太重了,他本來就被曬得緋紅的臉漲得更紅了,反駁道:“這點苦都受不了,還大言不慚妄想報仇。”


    “省些力氣吧。不要再吵了。贏塵,這裏到混元界,還得有多久?”長遠靠在一個大石頭的背後問到。


    贏塵臉色一沉,道:“還有幾日的路程。”


    “還有這麽遠?為什麽我們不能禦劍,一定要慢慢走去?”長峰沒好氣的道。


    “哼,禦劍?你本事大,便自己試試。”


    長峰不服氣,揚起劍就要踏上去。長遠一把拉住他,道:“這裏空曠毫無遮攔,隻怕上去的危險可比下麵大得多。”


    贏塵點點頭,道:“你算是有見識的人了。這片旱地最忌諱的就是禦劍飛行,上了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裏的修者,妖族混行,隻是都藏得好罷了,若是上了空,沒人會留你性命的。”


    長峰吃了癟,也不糾纏這個問題,轉而問道:“難道就真沒有其他路可走了?你就不擔心嗎?這一路過來聽到傳言,可不見得是假的啊。”


    贏塵臉色沉得更深了些,他們雖然早趕晚趕,到崇州也耗去了一個多月的時日,本來他並不是那麽著急要迴嬴氏,可是一路上關於嬴氏與天光劍門的事情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了。說是當初昆侖沒落是消失的至寶,亦是昆侖關於修者妖族力量共修的研究經法就在天光劍門。


    而嬴氏正在蓄勢準備將此經法搶取,這一段時日,都不停歇的派人前去天光劍門探尋。


    這個消息就如綠原之春風,很快就傳滿了整個修真界。林長遠他們亦感到不小的驚訝,本來他們這些弟子對妖族的了解就寥寥無幾,甚至都是至他下山之後,才對多少從旁人口中道聽途說了些關於這個與修者有著本質區別的妖族。


    但是不管是與暮寒的接觸還是包括門派中的文契之類的人物,甚至是那個黑壯修者,都似乎讓林長遠心知肚明,修真界,確實與妖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那個關於修者妖族力量共修的經法,就算僅僅憑著想象,也可以知道這個東西的出現將在修真界引起如何的軒然大波。


    他雖然不甚清楚,可是心裏也大概猜的明白,這個消息絕非是空穴來風!他師傅的突然離開,天光劍門與玉琰流華的糾葛,還有當初長峰他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符文,都似乎昭示著天光劍門極有可能確實存在這那種經法,不管是真是假,以現在修真界當中的狀態,會放過這個機會的門派,幾乎是不可能找到了。更何況,天光劍門已經分裂成兩派,自身已經岌岌可危了。


    “少廢話了,隻有過了崇州才能到混元界。若不然有種種牽製,你以為修真界還能平靜這麽多年?”贏塵低聲道。


    長遠抬手製止了長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別吵了,走吧。”


    長峰知道他這個師兄心裏著急,長遠雖然這一路從未開口提起過宗寂,不過有些事情上總是能讓長峰意識到長遠的變化。他上山入派之後,多是與林長遠在一起,文野真人經常不見蹤影,時常在劍法修為上還多靠著長遠提點幾句。


    在長峰心裏,他對這個師兄懷著很深的崇拜心情,長遠也一直是他追逐的目標。師兄的果斷,謹慎,聰敏,向來都影響著他的一舉一動,他甚至有過不少盲從的時候。但林長遠在他們幾個師弟麵前,從來也表現得穩重堅直,說一不二。即便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這個師兄也能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可是,長峰從如今的林長遠身上覺察出一絲猶豫,這絲猶豫緩和了他作為師兄的嚴峻感,卻並沒有令長峰感到開心,他仿佛看到那絲溫情般的猶豫就像一道裂口,隻會越來越大,最終將他印象中那個師兄撕得四分五裂,麵目全非。


    也許猶豫絕不是令他害怕的改變,長峰隻是無法不去想象那絲猶豫背後的原因,而他能想到的緣由隻有一個,就是那個他厭惡越深厚的嬴氏少主,宗寂。</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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