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誹是這麽腹誹, 但譚某人體諒暴躁老爹的不易, 還是沒有忤逆不孝地說出來。


    繁華熱鬧的長安城裏,總歸是不缺新鮮事和稀奇玩意兒的, 太平盛世,最適合混跡街頭,浪蕩度日,而且他親爹還是當朝丞相,那真是給個神仙都不當的。


    “少爺, 少爺您慢點兒”


    少爺顯然並沒有慢下來的意思,譚昭拎著壺從小店裏買的竹葉青,也不喝,就這麽提著, 邊走還邊拉著好不容易出來走一趟的少年僧人介紹這介紹那,才幾天的功夫啊,儼然一個長安城活地圖了。


    論玩兒這件事,譚某人自然是各種翹楚。


    “你是佛門中人,我就不請你吃酒了, 等下次舅舅釀了素酒,再請你喝。”


    出家人葷酒不沾,但素酒除外, 雖也有僧人不喝, 但如今的佛門並沒有嚴苛的規定, 再則如今佛門興起, 宮裏的陛下還請洪福寺的住持喝過素酒哩。


    “小僧不勝酒力, 恐”


    “這樣啊,那就果子甜酒,玄奘你喜歡吃什麽果子桃兒李子還是寒瓜”正說著呢,人就竄前麵去了,美其名曰給閨女買禮物。


    玄奘舅舅好生活潑。


    但總歸鮮活的人,更討人喜歡,至少玄奘下山以來,同舅舅相處最為輕鬆,他可以談佛法,也可以聽舅舅講些他未曾聽聞過的東西,或趣事,或稀罕物什兒,竟也奇跡般地並不衝突。


    或許他師父在這裏,也會很喜歡他舅舅的。


    譚昭提著東西迴來,就看到少年僧人掐著佛珠微笑,看著心情不錯的模樣。


    “我說了吧,出家人也得出來見見世人,佛渡自己,也渡世人,你不瞧瞧世間百態,還能活活把自己憋出佛理來不成”


    “阿彌陀佛,舅舅說的是。”玄奘覺得這話非常有道理,是他太拘泥於形式了。


    “”這種認真的性子,也不好,開不起玩笑。


    街上熱鬧地方,自然是舞坊和酒肆,晚上更往裏麵走,就更加熱鬧了,但譚某人還沒喪病到這個地步,隻略略介紹了前頭部分,就帶人找了家素齋館坐下了。


    “這裏的素齋,據說做的那叫一絕,你可別說什麽出家人粗茶淡飯的話,能吃好的,為什麽要去吃粗茶淡飯”


    玄奘覺得自己永遠都說不過小舅舅,他拿不出平日裏舌戰群僧的講經口才,也就聽之任之了,出家人既來之則安之,阿彌陀佛。


    譚昭一樂,他最近在長安城裏玩得心有些野,說話都眉飛色舞的“這便對了,據說連城外洪福寺的和尚來城中講佛,吃的也是這家的齋菜。”


    則話音剛落下,便有身著僧衣的沙彌走了進來,一行三人,打頭的年長些,後頭跟著倆小和尚,顯然是熟客,小二馬上就迎了上去。


    譚昭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這家素齋店對僧人是不收銀錢的。


    “這老板,很會做生意嘛。”


    玄奘不解。


    “打響名聲,賺好聲譽,以小博大,生財之道。”譚昭豎起了一個大拇指,不過他說得小聲,隻有兩人能聽到。


    玄奘顯然並不懂這裏麵的門路,隻道聽不懂。


    “聽不懂便罷,既然遇上同僚,要不要去打個招唿”譚昭隨即轉移話題。


    玄奘思考片刻“確實該如此。”


    譚昭自然不好摻和和尚們的事情,他一個俗人,帶著出家的侄子過去,像什麽樣子還不如低頭乖乖吃菜。


    但顯然,安靜吃頓好的沒那麽容易。


    這不,剛吃了五分鍾,那邊的和尚們已經相談甚歡起來,他就收到了來自河伯的私信語音聊天。


    一般來說,他都是無視的。但這不無聊嘛,就接了聽聽。


    然後,他就不得不抹油跑路了。


    是真的要跑路,不是口頭說說那種,不過臨走之前,他還告訴小廝他的去向,隻讓小廝在位置上等甥少爺迴來。


    另一個小廝倒是想跟上去,但追不上啊。


    追是追不上的,因為譚昭一出了素齋館,就直接騰雲駕霧往城外而去,不過還沒等他出城外十裏地呢,就被人給堵住了。


    準確來說,是一個他想都想不到,卻認識的神仙人物。


    這位神仙,就是如今還不是司法天神但已經是天庭戰力天花板的二郎神楊戩。


    此時此刻的楊戩,豎瞳神通開著,身著一身銀甲,譚昭死活想不到,馮蘭一個小小河伯被迫娶親的事情,天庭竟然勞動了這位的大駕,他是該說天庭辦事效率低呢,還是應該吐槽天庭殺雞焉用牛刀


    但不管咋地吧,現在不管殺雞還是殺魚,都沒的殺了,現在殺到他頭上來了。


    天要亡我啊


    譚昭難得一口老血哽出來,更讓人吐血的是,這人一開口,就來了這樣一句話“你這凡人,身上竟有那猢猻的氣息”


    “”你們的鼻子,能不能不要這麽靈


    死敵人設真是到了哪裏都不崩啊,這個亞子居然還聞得出來,哮天犬附身嗎


    不過這也讓譚昭意識到,自己這混沌珠在真神仙的手底下,估計是混不下去了。遮個七七八八就等於有貓膩,簡直更可怕,比如現在。


    殷元什麽人,雖然係統已經走了門路送對方去投胎了,但隻要去查一下殷元的生平,就知道跟他有多麽貨不對板。


    畢竟河伯教他本事這種說法騙騙人和鬼還行,騙神仙就有些難了。


    “你究竟是何人”


    譚昭試圖自證清白“上仙容稟,我真的是個好人啊。”


    “看來你是不打不招了”楊戩的性子,顯然還沒有日後的板正,在還沒有經曆天條的荼毒前,他也是個桀驁不馴、膽大妄為的神仙。


    這一言不合就開打,簡直比猴哥還猴哥。


    沒想到三百年前的楊兄竟是這種人,歲月這把殺豬刀啊,譚昭被迫拔劍對敵,當然其實他也有些激動,畢竟學了法術這麽久,他算是頭一迴真刀真槍跟楊戩對打,雖然對方沒有三百年後那麽強,但他隻是個修法萌新而已,仍舊隻有人家歲數的零頭。


    係統heo萌新你怕不是對萌新有什麽誤解吧。


    你敢說我同他們神仙比,歲數算大的嗎


    係統你這個相對論有點兒違心了,你一個人跟神仙比,也是厲害了。


    譚昭一點兒都沒臉紅心跳,他這會兒正疲於奔命呢,原本他以為他在楊戩手下走不過百招,沒想到對方居然越打越來勁了


    怎麽肥四


    馮蘭在水晶宮裏走來走去,到底還是心下惴惴不安,左思右想,他也沒想到自己一封求救信引來了天庭大魔王,大魔王又不好唬又請不走,最後還是讓這尊大神得知了野神被捉獲的真相。


    他原以為大神就此離開,卻沒想到大魔王去了一趟地府,就說要去找殷元一探究竟。


    這以往他連衣角都沾不上的大神,他如何能攔住啊


    但為了娶媳婦,拚了


    做了決定,馮蘭立刻捏了一個法身留在水府之中,自己則衝著長安城的方向而去。飛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他終於在長安城外的一處山中腹地找到了大神和大俠的蹤影。


    夭壽了


    天庭真君竟與一凡人纏鬥在一起,是神仙的淪喪,還是凡人的崛起


    而且,河伯撩著樹葉瞧了瞧,怎麽還有種你來我往、不相上下的感覺唔,也不對,真君似乎並未出狠招,倒是有種見招拆招的感覺


    馮蘭覺得自己眼拙啊,盯了許久隻看出了一個道理他這個神仙,果然還不夠未來嶽父一指頭的。


    這人間,真是太讓河伯心傷了。


    “再來”


    譚昭已經提不起劍了,再怎麽說他也真是個凡人,特殊點,就是個有法力的凡人而已,怎麽可能跟神仙相提並論。


    他攤在地上,非常鹹魚地開口“累了,要抓快抓。”


    楊戩對此痛心疾首,凡人就是不努力,要努力些,就這天分,早該飛升位列仙班了。


    等了許久,也沒等來鎖鏈的聲音,譚昭睜開眼睛“不抓我”


    “你那麽想被抓那本君就滿”


    譚昭立刻一個刺溜兒就竄起來了,那叫一個迅速“沒呀,真沒這意思,我就一小老百姓,鬥雞走狗的衙門紈絝子弟。上仙喝酒不上好的竹葉青,窖藏三載,您聞這酒香,是不是醇香極了”


    馮蘭扒著樹,此時此刻他的心跳八十邁。


    他咽了口口水,雖然當神仙不久,他連上天庭的機會都沒有,但這並不妨礙他從土地那兒得知天庭神仙們的八卦啊,這其中之一,就有這位非常不好惹的二郎真君。


    人玉帝外甥,桀驁不馴,兇起來能將山劈開,天庭第一不好惹的人物。


    此時此刻,居然答應了殷大俠的邀請,在這荒山野地喝普通的凡酒這事情說出去,小城鎮的土地公都不信呐。


    也幸好河伯站的地方,聽不到裏頭在講什麽,如果他聽得到,或許此時此刻已經要打消娶人家閨女的主意了。


    “說說吧,你和那猴子的關係。”


    譚昭開始裝糊塗“什麽猴子”


    楊戩笑了一下,莫名意氣風發“還需本君點明便是那從石頭縫裏蹦出來,自命齊天大聖那隻,這天上地下難道還有第二隻這般令人討厭的猴子嗎”


    你看,有時候人聽不到真相,就會幸福許多,河伯也同樣適用於這條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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