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昭卻道“其實我是個比較容易滿足的人, 一壺就夠了, 不貪心的。”


    這一屆的凡人,真是特別難帶啊。


    楊戩忍不住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桃花酒也不知怎麽釀的,分明迴甘,卻莫名有股清爽的醉意,越喝越清醒。


    “若所有人都如你這般,我這司法天君也能提早卸任了。”


    譚昭托著腮, 他這會兒沒那麽想喝酒,從剛才到現在,隻陪著人抿了一口就沒動過,他突然有些好奇“天上神仙的職位, 居然還能卸任”


    他還以為一個蘿卜一個坑,從無變動呢。


    “自然,人間有人間的律法,天庭有天庭的天規,朝廷犯了錯的大臣要被貶謫, 天庭犯了錯的神仙自然也有該有的去處。”說罷,他又倒了一杯酒,飲盡, 這才道, “那麽到我了, 人有錯該罰人, 那倘若法有錯呢”


    “這是哪裏的規矩”譚昭震驚臉, 怎麽還輪流迴答問題呢。


    楊戩勾了勾唇“司法天君的規矩。”


    行的吧,你老大,但這問題有點兒在天雷邊緣反複橫跳的意思,本著那點兒僅剩的求生欲,他並沒有正麵迴答這個問題,隻道“自然,是同一個道理。”


    一時,靜寂無聲。


    半晌,楊戩才道“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從通身的氣息到這與眾不同的個性,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陸三載是個人中龍鳳。


    若仙女們看上這樣的人,倒是未來肉眼可見。


    想到這裏,楊二郎覺得畫麵有點兒難以想象,再度飲了一杯酒冷靜了一下。


    “血妖,那隻血妖是不是有問題”


    司法天君挑了挑眉,示意人說下去。


    譚大膽就往下說了“這隻血妖雖然被人養得血氣充溢,且又失了神誌,隻憑著邪性而為,戰力說不上高,像我這樣的普通練家子,也能降住它。”


    楊戩飲酒的手,突然就停了下來。


    “怎麽了”譚昭有些訝異道。


    世人都知道,二郎神是擁有三隻眼的神仙,第三隻眼為豎瞳,可辨天下一切真相,這會兒二郎神本人,借著微薄的酒意,忽然就很想睜開第三隻眼看看陸三載腦子裏灌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了。


    不過司法天君本人一向非常克製,所以還是從容地忍住了“你繼續。”


    “這樣的妖邪,楊兄必定隨手便能處置了。”譚昭見對方沒否認,繼續道,“但你沒有這麽做,反而找了隻縛妖袋讓哮天犬裝著,我的鼻子其實還算靈的,狗哥迴來前,並沒有妖氣纏身。”


    說得更通透點兒,楊二郎兜了這麽一大圈,便是要不露痕跡得將血妖交迴到清潭宗手上,更準確來說,讓血妖重迴凡間,追根溯源。


    狗哥雖然是隻狗憨憨,騙起人來卻半點兒不比狐狸精差的。


    “你說得半點沒錯,所以要管這樁事嗎”


    譚昭表示實力拒絕,他是來度假的,不是來降妖除魔的。


    係統你居然還記得


    楊戩見人拒絕,反而是說起了另一樁事“因七公主一事,天庭徹查在位神仙,王母身邊有個織布的小仙名喚織女,竟也私配了凡人,甚至還誕下了血脈。”甚至這凡人不過是個放牛郎,連個正式名諱都沒有,比董永還不如,這麽一比,他都快覺得劉彥昌是個天上地下絕佳的無上妹婿了。


    “”這道題他會做,牛郎織女的故事嘛。


    想起煩心事,楊戩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小七畢竟是玉帝親女,玉帝難免想輕罰,但又出了一個織女,倘若輕罰小七,那麽織女也應等同。


    但若是如此,天庭小仙們的心恐怕就要動了,誰都想往凡間走一遭了。但若隻是輕罰小七,而重責織女,為未免寒了小仙們的心。


    這世上想要兩全其美,可不就是太難了嘛,玉帝這和稀泥的表麵工程,做的真是比誰都好,楊戩打心眼裏不喜歡這位便宜舅舅。


    “說起來,王母和玉帝是一對兒嗎”


    “不是。”


    神話傳說誤人啊,譚昭正顏道“其實楊兄你也不要太煩惱,有位棄醫學文的人說得好,路嘛,走的人多了就有了,仙也一樣。”


    “借你吉言了。”


    陪人喝了一夜的酒,將至天明時分,譚昭才迴屋休息。


    第二日,忽然而知的傾盆大雨,從早下到了中午沒有半點兒停歇的意思,倚窗聽雨聲,譚昭睡醒後就懶懶地靠在廊下。


    “你這日子,過得也未免太過愜意了。”狗大爺看了,都忍不住羨慕。


    這天上的神仙,每一日都被凡間的人羨慕著,但神仙們的日子,其實並沒有那麽光風霽月。反倒是眼前這人,隨心所欲,不為外物所煩憂,有錢有閑還會玩,天底下都找不出幾個來。


    “沒辦法,我還在度假呢。”他以前不知道多辛苦,勾心鬥角不說,還要日夜伏案工作,太心酸了。


    想起來渾身都還在抗拒,嘖。


    哮天犬無所謂地搖了搖尾巴,也不去管頭上興風作浪的風狸獸,它還挺喜歡這隻小家夥的,隻是主人在天上,它非常擔心。


    “咦有人來了”


    雨幕越來越密,哮天犬說完趴在地上裝普通犬,譚昭睜開半闔著的眼睛,入目就是一隻落湯雞少年。


    是劉沉香。


    此時此刻的劉少年,渾身上下寫滿了狼狽,但他的眼中卻寫滿了憤恨與不甘,見到他站起來,喊了一聲陸大哥。


    “這是怎麽了”譚昭一個烘幹符貼過去,替少年將身上衣物的水分蒸幹道。


    劉少年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陸大哥,我想同你學本事。”


    說完,就要磕頭,譚昭趕緊躲開“你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劉少年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隻是迴了家,告訴爹娘親在哪裏而已,他卻沒有想到,打從一開始,爹就知道娘親在哪裏。


    為什麽不告訴他要這麽看著他被人欺負,被說是沒娘的孩子


    劉沉香隻覺得渾身冰涼,甚至不想呆在那個家裏,隻是越逃離家,父親懦弱的眼淚就越刺痛他的心,娘在華山底下多清冷啊,爹為什麽什麽都不做


    他不明白。


    “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陸大哥你知道嗎”


    你陸大哥我什麽都不知道來著,這話沒頭沒尾的。


    好在,劉少年並不需要別人的迴應,甚至發出了靈魂的拷問“他這麽懦弱無能,為什麽娘親會看上他”


    “”你這個問題,就非常犀利了。


    少年人的世界,黑是黑,白是白,不存在對生活的妥協,站在劉彥昌的角度來看,他隻是一介普通書生,就是考取了進士,做的也是芝麻大點的小官。跟天庭的司法天君抗衡,別開玩笑了,情感動天的故事,隻發生在話本裏。


    無謂的犧牲,實在沒什麽必要。


    但這番話,顯然不能拿出來安慰少年人,火上澆油還差不多,所以譚昭選擇沉默,任由少年人發泄。


    劉沉香喊得累了,就倦怠地靠在門邊睡著了。


    將人送進客房,譚昭轉頭才發現哮天犬不知幾時不見了。


    “小祖宗”


    “唧唧”


    行的吧,這楊兄一看就是在下一盤大棋,他還是不要有那麽強的好奇心了。


    果然,接下來的幾日,哮天犬都沒有來。


    隻是譚昭卻要被一人一鬼兩少年給煩死了,這劉少年一看就不是學劍的性子,他真的做不到啊。還有秦官寶


    “哎,秦官寶呢他今日怎麽都沒有出現”


    這雨,已經接連下了三日了,天氣沉悶得很,估摸著這場雨下完,確州城就要進入夏季了。


    “不知道。”硬邦邦的三個字。


    等到了入夜時分,還是沒有秦官寶的鬼影,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已經一日夜了。


    算了,閑著也是閑著,就去秦府走一趟吧。


    沉香見人要走,立刻跟上“我也去”


    嘴上不承認,身體卻很誠實嘛。


    譚昭就帶著劉少年夜探國舅府去了。秦府是勳貴人家,入了夜掌燈,如同白日一般,仆從往來,人氣非常足。


    隻是小主人剛橫死,主人的心情仍然沒有調整過來。


    譚昭循著主人房而去,卻並沒有看到秦官寶的鬼影,再在府中搜了一圈,竟連一絲鬼氣都沒有。


    難道,不在秦府


    “說不定,他是去探查買兇之人了。”劉沉香提出可能性。


    譚昭卻覺得不像,秦官寶雖然看著混不吝,其實挺惜命一小夥“走吧,去打探一下。”


    然後,譚昭兩人就被國舅爺的騷操作秀到了。


    因為覺得府中鬧妖禍,所以請道士來收妖,這道士,好像還有些道行,把人親兒子給收走了。


    “”看吧,人鬼殊途。


    譚昭隻得繼續逼問那道士在何處,也幸好秦國舅不請無名之輩,這道士最近在確州城有些名氣,據說是京城來的,很有一番手段,曾得某位王爺看重,是個有臉麵的道士。


    道士有個非常高大上的道號,叫做無為子。


    “走吧,咱們就去會會這無為子,你既然想學道法,就先從認知開始,如何”譚昭掂量了下手裏隨便買來的折扇,如是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綜]昭如日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狐昔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狐昔裏並收藏[綜]昭如日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