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趙高為中心, 周圍散布著同他一塊兒消失的護衛隊, 有些身形有些狼狽,有些則還好, 隻是臉上有些木然,顯然是被周圍的氣場影響到了。


    歌聲仍然在繼續,蘊含著平和靜心的靈力,柔和得在山穀飄來飄去,撫慰著亡靈們疲憊不堪的靈魂。


    連譚昭有些緊繃的情緒都被舒緩了下來, 隻是


    亡靈的數量太多了,譚昭沒了解過這裏,但粗略估計這裏也有近萬的民夫,僅憑一個人的力量估計得把嗓子都給唱破了。


    譚昭收起劍, 幾個輕靈的跳躍,跳過趙高一幹人,循著歌聲而去。


    此處氣場紊亂,歌聲有種從四麵八方而來的錯覺,他幹脆循著歌聲中蘊含靈力最強的方向走, 卻發現民夫的亡靈越來越多,譚昭猜測這裏應該就是掏空的山腹,當初山體坍塌, 民夫們一擁往外, 卻被山石堵住, 故而反而是外圈人多, 裏頭人少。


    而在最裏麵, 他看到了三個人。


    其中一個,還算是熟麵孔,如果他沒有記錯,是曾經一起被始皇爸爸挖坑埋的同僚,名叫張戌,當初在鹹陽城外送別時,這位對他尤為憎惡。


    另外一男一女,男的身形頎長,一身淺色長袍,腰間配著一柄劍,氣質溫潤,卻又貴氣不凡,出身絕對非富即貴。而另外一名少女閉著眼睛吟唱,一身水藍色的裙子,如雲似霧一般,顯不是普通的料子,再看其通身的靈力和水汽,譚昭哪裏還能不明白對方的身份。


    鮫人啊。


    沒想到還真有鮫人,他現在收迴對海鮮過敏這句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啊


    係統哈哈哈,你說呢


    譚昭摸了摸鼻子,估摸著是來不及了,不過他本身對長生不老沒有什麽執念,再說了,鮫人肉能不能令人長生不老,都還是未知數。


    傳聞鮫人善織,所織的龍綃入水不濕,且泣淚成珠,一句話,渾身都是寶啊。


    少女被人護著,仍然動情地歌唱著,譚昭沒再隱藏身形,張戌和另一位貴公子立刻發現了他。


    張戌更是一口喝破了譚昭的身份“鍾煥”


    貴公子聞言,顯然也驚訝於此人的身份,換句話說,他知道鍾煥是誰。


    譚昭摸了摸下巴,他也沒來多久,就這麽有名氣了嗎罪過罪過。


    係統要點臉,對大家都好:。


    這有來有往,譚昭也狀似驚訝道“張戌你居然逃役了”


    張戌從前在鹹陽宮,是個非常低調的老好人,本事不大,也不會說什麽討好人的話,甚至都不會搶風頭,當然也因為這個原因,張戌跟許多人都能說得上話。


    如果有什麽活動缺人了,不管主持的人是誰,都會喊上張戌。


    可現在的張戌,卻和鍾煥記憶裏的人相去甚遠,隻聽得人非常警惕道“逃你鍾煥忘了曾經的故土,我張戌卻不是那等人”


    就是諷刺,就是看不起你,秦國走狗。


    譚昭不禁有些莞爾,張戌你說話眼角還瞅人貴公子幹啥,生怕他不知道你倆的關係嗎


    “時間差不多了。”


    也就譚昭話音剛落沒多久,鮫人少女力竭,歌聲戛然而止。


    不久,外頭就又傳來了釘釘釘敲擊山體的聲音,一如譚昭進來時的模樣。不過比之方才,空氣裏的怨念不甘自然少了一些。


    “殷姑娘,來,喝水。”


    張戌有些焦急地遞去水囊,少女立刻咕咚咕咚喝了起來,她身上的氣場,幾乎是肉眼可見地被水分修補起來。


    那位貴公子護著少女後退,由張戌對著譚昭,顯然剛才的話,讓兩人都非常警惕。


    “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


    張戌話音剛落,少女已經慢慢緩了過來,她眼睛居然是帶著澄澈的湛藍,幽深得像是深海一般,而當她看到來人肩頭的小獸時,驚訝得都沒顧上現場的氣氛“風狸”


    小祖宗一向憊懶,一天之中有十個時辰都在睡覺,醒著的時候也喜歡懶懶地耷拉在人肩頭,眯著眼睛假寐。


    不過結界裏氣息複雜,它倒是站在肩上,手裏拿著風狸杖警戒著。


    “不要過去風狸杖揮動,人獸蟲魚隨指而斃,小心。”少女立刻又提醒道,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此處狹小,倘若對方真要他們的命,她一人自可脫身,再加上兩個凡人,這可就不行了。


    她話音剛落,另外兩人立刻更加警戒。


    譚昭立刻舉起雙手,自己明明非常友善來著“不用這麽緊張,我家小祖宗不會殺人的。真的,姑娘該是知道的,對不對”


    說著,還衝人眨了眨眼睛,張戌見之,表情更兇了。


    少女卻是驚醒般又望向風狸,這隻風狸獸眼睛清明,且身上功德隱隱而現,分明還是隻瑞獸,她湛藍的眼眸中閃過不解。


    少女的表情顯然證明譚昭的話是真的,但這並沒有削減張戌兩人的警惕。


    “還有我剛才那話,姑娘方才大顯神通,隻是後力不足,外頭亡靈數以萬計,倘若要依憑歌聲來感化,恐怕沒有個幾年是搞不定的。”譚昭如是道。


    張戌也不是完全的沒頭腦,他能在鹹陽宮偽裝,那麽鍾煥也能,他看了一眼自家公子,開口道“那你有法子不成”


    “沒法子,誰造的孽誰來償還,我如何能有這般能耐,張兄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譚昭非常光棍地開口道。


    聞言,張戌神情激動道“既然你知道暴君無道,為何還要助紂為虐你可知這天下每日有多少人因他的一念之差而死若非暴秦,又如何有那麽多離子散,背井離鄉”


    靜默片刻,伴隨著外頭的敲打聲,譚昭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第一,我並沒有助紂為虐,第二,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不是秦國也有他國,況且秦朝氣數未斷,不是我一人便能扳倒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張兄究竟是站在什麽樣的立場說這番話的,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是想要光複舊國”


    張戌居然被問得沒了話,不過輸人不輸陣,他剛要吼迴去,卻被自家公子攔下了,他低低喊了一聲公子,貴公子搖了搖頭,示意人後退,自己則往前站了一步,將鮫人少女護在身後“鍾先生果然好口才,隻是外麵如此慘景,先生都未曾動容嗎”


    “一句氣數未盡,吾等便能心安理得安穩度日嗎”


    不能,譚昭明白自己這點兒臭脾氣,有些事情見到了就想多管閑事,他心裏歎了一聲,道“吾名鍾煥,先生幸會了。”


    突然就開始自我介紹起來,張戌心想誰不知道你秦王走狗的身份啊,卻聽到自家公子居然也正兒八經地介紹了起來。


    譚昭臥槽統統,他說他叫什麽來著


    係統年紀大了果然腦子不中用了,人說叫張良,張子房,聽清楚了沒有啊


    不用加大音量,謝謝。


    張良啊,難怪這人滿身的文氣,真是走錯路都是名人。


    如果是張子房,他就不太奇怪了,畢竟這位能人曾經還搞過刺殺,要不是始皇爸爸疑心病重,又警惕萬分,說不定這會兒已經是秦二世了。


    “吾不像先生,立誌做大事,並且矢誌不渝,像我這樣的人,散漫沒有大誌,先生恐怕是看錯人了。”


    譚昭說完,就要走,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你”


    張戌這才說了一個字,外頭的亡靈突然暴動起來,眼前景色瞬間變幻,鑿山的聲音已經完全消失,空氣裏甚至還有一絲血腥味。


    “不好”


    譚昭轉頭就跑,一路用上了輕功,快得人肉眼瞧不見。


    “此處再不能久留,我們走。”


    兩人護著鮫人少女往外走,顯然他們三人並不是不能走,而是因淨化此地亡靈留下來的,如今突發情況,為了個人安全,隻得離開。


    譚昭的動作極快,他一路留下了靈力印記,到出口隻花了幾個唿吸的時間,但就這幾個唿吸的功夫,公子酒就已身受重傷。


    譚昭手中寶劍顯現,一劍橫過怨氣,將所有亡靈都擋在外頭。


    “你怎麽樣”


    公子酒的胸口被人插了一個木簪,上頭盤桓著怨氣,已經侵入了身體。


    木簪刺的傷其實不重,而且還刺偏了,但因為血脈吸引而來的怨氣深入,這傷注定是好不了了。


    譚昭隻能暫時用靈力穩住對方的身體,公子酒這才有餘力說話“嗚嗚嗚,大佬,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死不了不是讓你不要出來嗎”譚昭皺著眉應對著撲上來的亡靈們。


    “fg的聲音太強我也不想出來的,但一群人欺負一個弱女子,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說重點”


    公子酒立刻道“農夫與蛇,我救了她,她卻刺了我,把我推了進來”


    套路,都是套路,古代的套路一點沒比現代少,人間不值得,嚶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居然又傳來了動聽的歌聲,擴散的範圍並不大,但足矣解譚昭的燃眉之急,至少能讓他有餘力先將公子酒身上的血氣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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