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瞬間就戛然而止了。


    譚昭有點兒頭疼,不過他倒還記得自己要說什麽:“我給你的錦囊呢?”


    張生一下就捂住了心口,這可是個好寶貝啊,要不是這寶貝,他現在說不定小命都玩完了,方要舔著臉上去求上一求,一顆佛珠就砸了過來,他的衣襟都被砸開了,剛好露出裏頭藏得好好的絳色錦囊。


    譚昭一樂,輕輕喚了一聲:“小阿和,迴來吧。”


    張生連捂緊衣襟的機會都沒有,這錦囊就跟長了隱形翅膀一般“啾——”地一下投入了司道長的懷中,甚至還可疑地蹭了兩下。


    譚昭眼神都柔了三分,伸手摸了摸:“乖啦乖啦。”


    “它它它它它……也是活的!”張生就差兩眼一翻,要暈過去了。


    佛珠大佬:……!!!!氣死了!這才是它想象中的樣子啊!


    譚昭卻未迴答,還指著佛珠道:“喏,這才是你家的,你可別小瞧它,它可厲害了,在洞中,是它保護了我。”


    佛珠非常驕傲地擺了擺,示意你趕緊來哄它,否則它也要投入別人的懷抱了,哼!


    張生聞言倒也不暈了,不過顯然是不太相信的:“它?一顆佛珠?道長你不能昧著良心說話啊!”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佛珠大佬一個怨氣沒控製住,直接將張生砸暈了。


    譚昭:“……”牛氣!


    黑山上,現在禿得已經不能再禿了,什麽蘭若寺,什麽涼亭,甚至連一根雜草都沒有留下,燕赤霞盯著地下深深的大坑,一時竟有點兒愁。


    這黑山,多半是廢了,沒有個三五百年的時間,恐怕是長不出任何的植物了,甚至普通人類進山來,都會被迷了心智。


    “這個簡單,待我恢複功力,借著山勢布個迷陣即可。”


    燕赤霞聞言,立刻誇司道友想得周到,轉眼看到旁邊那顆眼熟的佛珠,立刻驚道:“這佛珠浸潤怨氣多年,已沒了佛性,此等孽物,非一般人能消了……咦?這佛珠的因果竟是係在張生身上,難道是——”


    燕赤霞望著地上被佛珠砸暈過去的張生,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這世事,有時候未免也太過玄妙了些。


    “走吧,地府的人很快就要來了。”


    燕赤霞點了點頭,一行人迴到在金華城落腳的院子,竟都有種重迴人間的感覺,半道上張生就醒了,被佛珠追了一路迴來的。


    要不是燕赤霞施了個障眼法,估計明日官府的人就要請張生去喝個茶了。


    “司道長,燕道長,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啊!小生、小生真的冤枉啊!它跟我……它跟我……”說著說著,就要哭了,說來張生對神鬼之事,一向比較害怕來著。


    “哦對了,聽老燕說你不是和寧采臣送聶小倩往生去了,怎麽一個人跑黑山來了?不怕了?”吃了飯,譚昭懶懶散散地擺弄著陣石,這是明日準備用在黑山迷陣上的石頭。


    “哎,我沒說嗎?”


    燕赤霞默默放下了酒杯。


    張生又是一臉心酸,這才娓娓道來。


    卻原來那日燕赤霞封了聶小倩的鬼力後匆忙離開,寧采臣和張生帶著聶小倩往城隍廟趕。月老廟和城隍廟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兩人都是文弱書生,得虧張生有錢,雇了輛馬車代步。


    中途倒是沒出什麽大事,事情出在城隍廟門口。


    不管是迫於無奈還是出於自保,聶小倩是手上有人命的鬼,城隍廟並不排斥鬼妖進入,但城隍爺會為了庇佑信眾,會將殺過人的鬼妖驅趕。


    聶小倩自然也在其中。


    寧采臣神色一直緊繃,他在廟門口寫好了訴狀,請求張生進城隍廟燒訴狀,張生自然巴不得,他可不敢跟個女鬼待在一塊兒,麻溜地就進去了。


    “然後呢?”


    張生苦著一張臉:“我進去燒了訴狀,就突然出現了一個鬼差,我害怕嘛,就統統都說了。”


    “那然後呢?”


    “再然後,那鬼差捧了訴狀就到了廟外,我不敢靠近,遠遠瞧著像是那女鬼小倩在懇求寧生的原諒,寧生呢他心腸軟,兩人絮絮叨叨說了一通,那鬼差一去,那女鬼小倩就要逃,寧生替她求情,不知怎的,這鬼差脾氣著實不大好,拷了女鬼就要走!”


    譚昭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寧生呢?”


    張生死命搖了搖頭:“小生也不知道啊,你鬼差開了個黑洞就要走,寧生一時情急,掉進了黑洞裏,哦對了,說起來那鬼差對小生態度出乎意料的好?”


    “哎,燕道長呢?”一轉眼,燕道長咋不見了。


    譚昭扶額:“下地府,撈人去了。”這一個個不靠譜的。


    “這麽重要的事,你到現在才說?”


    張生連忙叫屈:“小生正是為說此事才上黑山的啊,路上還遇上了鬼怪,要不是道長你送我的錦囊,小生的小命就不保了!誰知道一上去,就……”被顆佛珠纏上了,倒黴催的,他肯定是流年不利,命犯太歲了。


    “……你要是心裏再嘀嘀咕咕,你的小命就真的不保了。”


    張生最惜命了:“假的吧?”


    “那哪能啊,你不是想知道這顆佛珠的事情嗎?我說給你聽就是了。”譚昭的敘述,帶著強烈的個人風格,“你也知道蘭若寺乃是三百年前一位高僧為了鎮壓當地怨氣所建造的,但你不能說鎮就鎮,對吧?”


    張生下意識地點頭。


    “是吧,這佛珠圓潤通透,一看就是累世高僧……”


    “不……不不不,您繼續說。”張生想說這顆灰撲撲的佛珠哪裏圓潤通透了,眼瞧著架子上的佛珠又飛起來,立刻住了嘴。


    “這高僧以佛珠為陣眼,設了一個陣法來度化怨氣。”


    “那跟我有什麽關係?”


    譚昭擺了擺手:“那關係,可大了去了,雖然你沒了記憶,但佛珠是認主的,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三百年前那位高僧的轉世。”


    “蛤——”張生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也顧不上害怕了,指著佛珠就道,“我是它主人?那它剛才算什麽,弑主?”


    “……”你這麽說,也沒錯啊。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哎,可憐的孩子,這佛珠他要是能取,早八百年就取下來了,那槐樹精便是認定了無人能將這陣眼取下來,才敢明目張膽地布下陣法來掠奪佛珠上的怨氣。


    若是他能取下來,他和燕赤霞又何必用那般慘烈的方式去阻止槐樹精啊,雖然最後也成功了,但……說起來,因為使用過度,原本司陽的靈力全廢了。


    這算好事,也是壞事,譚昭倒沒有不甘或者難過,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就窮開心唄,反正他還有三隻小可愛傍身,吃軟飯沒問題的。


    “解鈴還須係鈴人,你是它的因,它是你的果,這天底下唯有你才能解了這段因果,如今它怨念纏身,過往功德全消,它幫著鎮壓黑山三百年,這一世……”譚昭攤手,覺得這種因緣際會,輪迴因果挺坑爹的,這顯然前人砍樹,後人遭殃啊,“張懋,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這件事我沒有任何立場去勸你做什麽,即便你仍然選擇做一個紈絝,我也認同你這個朋友。”


    張生眼淚汪汪的:“司道長,小生就知道你是個好人!”


    譚昭伸手拍了拍張生的肩膀。


    一室寂靜,許久,張生忽然開口:“那我要是選擇做紈絝,我會怎麽樣?”


    譚昭托著腮,想了想:“唔,大概是早死,直接插隊輪迴,由你的下一世繼續背負這段因果前行……吧,有問題嗎?”


    “嗚——我的命怎麽就這麽慘啊!”這該死的和尚,沒事兒做什麽普度眾生啊!有這種寶貝自己貓著就成了,咋還往外拿呢!坑自己還不算,還要坑下世,簡直慘爆了。


    “哎,想開點吧。”


    張生覺得自己想不開了,看到院中的歪脖子樹,他咋那麽想找根繩子……


    “別想了,大佬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張生垮了肩膀,一下子像泄了氣的氣球似的,幹癟癟,仿佛身體被掏空了一般。


    譚昭瞧了一眼佛珠,又瞧了一眼張生,轉身出門迴房了,既然靈力沒了,他剛好可以試試修煉長生訣,看換種路徑,能不能修煉出靈力來。


    一夜過去,譚昭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醒來,一場秋雨一場寒,看來今日是有點涼啊。他起身穿衣,感受著身體裏那一絲極細微的靈力,心情不錯地推開了門。


    “謔——你這又是鬧哪出啊?”


    張生睜著一雙熊貓眼,滿臉的“仙氣”:“道長,我決定了。”


    譚昭倒退一步,有點兒警惕:“你決定什麽了?”


    張生眼中忽然燃起了無盡的亮光:“我決定做個好官!他娘的,不就是讀書嘛!小爺認真起來,狀元都不在話下!”


    “當真?”


    張生想了想,話不能說得太滿:“二甲應該可以吧。”


    “……你這退得有點快啊,不過話說迴來,我好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通的?”


    張生看了一眼司道長,露出了一個滄桑的眼神。


    譚昭:“……”你這個不像是要當官,是要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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