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張啊,想開點想開點,至少不是讓你坑蒙拐騙無惡不作,是不是?”木質的廊下,一人語帶安慰地拍著……一攤絕望的肉。


    張生整個人都變得晦暗,整個人的靈魂都要飄出來了。


    “嘖,可憐的孩子啊,牛不想喝水,也不能強按頭啊。”


    “就是就是,燕道長,你肯定是算錯了!小生這麽有錢,肯定是大富大貴的命格啊!去他娘的為萬民請命!”小脾氣,那叫一個激動啊。


    “反正我不管,我是絕對不會去考秀才的!”說著竟站了起來,氣衝衝地往自己房間裏一鑽,門關得哐哐響。


    天邊,金烏西墜,又是一日的陰陽交割。


    譚昭抬頭望天,微微歎了一聲,卻沒有開口,預知有時候也不好,人知道自己既定的命運後,倘若出乎意料,總歸是讓人不太開心的。


    “你說,張生一定會走上仕途嗎?”


    裏頭,也很快傳來一聲歎息:“會,一定會的,他身上前世因果纏身,非此法不可解,道友你這麽聰明,難道還猜不出來嗎?”


    “……”抱歉,他修道加起來沒一個月,不太了解。


    “看來,你今天是遇到了那個卦象之人。”


    “算是吧,我身上的氣,是不是真的很吸引人?”譚昭忽然開口道。


    隔著一扇門,燕赤霞看不到司陽的表情,但他卻難得一愣,繼而非常老實地點了點頭:“倘若張生勢必走上仕途,那麽司兄你注定,屬於道門。”


    譚昭嘖了一聲:“其實,我並不喜歡‘注定’這個詞,這就好像有人直接否定了我的努力一樣。”


    靜寂無聲,許久,才聽到屋裏傳來一聲:“我也是。”


    甚至燕赤霞沒有說的是,他這些年憑劍走南闖北,降妖除魔,便是為了與這所謂的“注定”作抗爭,生有反骨,又有何懼!


    “司兄,我曾經替你算過一卦。”燕赤霞坦誠起來,當真是足夠坦誠,“但我算不出你的前塵,你身上的帝皇之氣,渾厚綿延,便是當今皇帝身上的龍氣,也恐怕沒有道友身上的十分之一。”


    “……”其實他身上真沒多少,那都是和氏璧的鍋。


    “司兄出身祁山觀,必不是來自皇家宗室,那麽……”燕赤霞頓了一下,給出了自己的判斷,“司兄上輩子,必是澤被天下萬民的好皇帝。”


    譚昭:“……”上輩子,他其實是個窮跑江湖的來著。


    “多謝燕兄誇讚,我覺得我沒那麽好吧,而且我上輩子倘若真積了那麽多功德,沒道理今生隻能當個窮道士啊,我也不服!起碼,也應該是張生那樣的起步啊。”


    燕赤霞:……庸俗!庸俗!


    譚昭隔著門,無聲笑了笑,這才說起了正事:“我今天在智者寺遇上了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和尚,法名悟凡,他自言乃是上一代蘭若寺主持的徒弟,道那蘭若寺原本是個祭壇,因愚民而怨氣起,蘭若寺的存在,便是佛門為了鎮壓怨氣所建。”


    “什麽?糟了!”


    房門從裏頭推開,燕赤霞焦躁的臉露了出來:“那槐樹精的陽壽恐怕早已斷了,那聶小倩根本不是去嫁人的!”


    譚昭一時沒明白過來:“嫁人?鬼娶親?”


    “那槐樹精恐怕是故意為之,她教唆美豔女鬼勾引過往男子性命,說是為取男子精血修煉,此為其一,恐怕其二是為了讓女鬼染上人命,手上沾了人命的女鬼倘若獻祭——”


    “結界!蘭若寺底下祭壇的結界,那瘋和尚說三日必破!”譚昭也站了起來,沒想到會是這樣,這槐樹精……也太瘋狂了吧?她想幹什麽?


    反社會妖格?自己活不下去,拉所有人陪葬?


    燕赤霞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或許是他情緒波動太大,傷口附近的怨氣竟有複生的趨勢,嚇得譚昭趕緊勸著氣大傷身,待燕赤霞情緒平穩,他才帶著蒼白的臉色開口:“恐怕那聶小倩不是第一個獻祭的女鬼,這槐樹精當真是其心可誅!”


    譚昭卻忽然想起了一點:“那女鬼聶小倩,是不是讓寧生替她收斂屍骨,你知道在哪嗎?”


    燕赤霞一聽,當即也反應過來,卻是難得有些懊惱:“那女鬼小心謹慎得很,她不信任我,隻將地點告知了寧生一人。”


    “……”這可就難辦了,難道當真要等寧采臣一起去拯救失足少女?


    燕赤霞詭異地沉默了。


    於是三個人,各自吃了一頓沉默的晚餐,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日,張生就還是那個張生,他租了輛馬車,拉著譚昭就去考試院外頭接寧采臣,臉上全無昨日的暴躁。


    “怎麽,今天就想通了?”


    張生嘖嘖兩聲:“昨日你同燕道長的講話,我都聽到啦,我知道你倆都非常好,跟你們生氣做什麽!”


    這性子實在是不錯,譚昭也忍不住笑了:“所以,今天算起,隻有三日不到的時間了,你能幫我辦件事嗎?”


    張生一臉拒絕:“先說好,斬妖除魔別找我!我不行的!”


    “……是男人就別慫。”譚昭從後頭搬出一個食盒,也沒打開,“我也沒指望你能斬妖除魔,等下出考試院的考生多,你好好呆著我去接人,等他一上來,你就給他灌湯藥。”


    張生猶豫片刻,捂住了最後的良心:“這不會是什麽……”


    “放心,補元氣的藥,就是有點兒苦而已。”


    “有點苦怕什麽,藥哪有不哭的,道長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半個時辰後,張生恨不得將半個時辰前的自己拉過來打一頓,這是苦的問題嗎?這特麽不會是什麽劇.毒見血封喉的草藥熬出來的吧?!


    “喂完了嗎?”


    “……應該吧。”


    寧采臣本來考了三天,就精力不濟,這一碗藥下去,直接被“藥翻了”。


    “他他他……不會死了吧?”


    譚昭照著人的腦袋就來了一下:“死你個大頭鬼!我們時間緊張,今晚我們可是要去挖墳盜墓的,沒點兒精力怎麽成!年紀輕輕,思想這麽……嘖~”


    張生:……敢怒不敢言。


    黃昏時候,最後的夕陽即將墜落,寧采臣終於醒了過來,他捏了捏一直寫字的右手,竟然沒覺得多麽酸脹,要知道他考秀才那會兒,迴家後修養了半個月才緩過來,怎麽?


    “你醒啦?趕緊把藥喝了。”


    寧采臣聞到這藥的味道,滿臉寫著拒絕。


    譚昭隻覺得自己生不逢時啊,他以前好歹也有過神醫的名聲,不就是藥熬得苦一些,味道玄妙一些嘛,怎麽一個個都不能欣賞呢。


    “補元氣的藥,小倩姑娘有危險,你喝了藥才有力氣去完成她的願望,不是嗎?”


    寧采臣、寧采臣心一橫,咕咚咕咚全幹了。


    張生一臉看勇士的表情:“怎麽樣?你還好吧?”


    寧采臣給了張生一個虛弱的微笑,當然,比哭還要難看。


    “你還是別笑了,小倩姑娘肯定永遠記你的好,真的,兄弟,我看好你,這苦你都吃了,咱啥考試考不下來!”


    譚昭:“小張啊,鍋裏其實還有剩的,這藥沒病也能……”


    張生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速度快得可能是平生之最了。


    吃過晚飯,譚昭就帶著寧采臣出城去了。


    城中,張生有些怕,但燕道長正在拔除怨氣的緊要時刻,他可不好去打擾他,隻能捏著司道長臨走前托付給他的大錦囊瑟瑟發抖。


    還別說,這錦囊暖融融的,就像是冬日裏的旭日一樣,感覺抱著它,就有了滿滿的安全感。哎,也不知道司道長這錦囊賣不賣,他挺想要的。


    張生懷中的錦囊大概感知到這個人類的想法,默默跳了跳,散發的柔和白光肉眼可見的淡了一層。


    哼!它是不會離開阿昭的。


    另一頭,譚昭幹脆帶著寧采臣星夜急馳,一邊還有空跟係統說話。


    係統:怎麽,宿主你突然想開,不吃你家和氏璧的軟飯了?


    [就不興我想上進啊?]


    係統:我怎麽就這麽不相信呢。


    [當然是了,而且阿和也能保護下小張嘛,問你件事,我現在身上的燈泡光還有不?]


    係統:你想聽真話?


    [廢話!]


    係統:很可惜,還有哦,宿主你穿越時空附身,係統隻會幫你遮蓋掉“異世來魂”這個bug,至於你曾經修的功德和金光,不包括在內哦,這是宿主的隱性資產,係統不會無故吞沒宿主資產的。


    係統:不過宿主你要是想出售,也是可以的,價格非常優惠,先到先得哦~


    [信了你的邪!]


    係統表示非常無辜。


    [也就是說,我現在還是一盞亮堂堂的明燈?]


    係統:不,準確來說,功德和帝皇之氣,起的是兩個作用,前者受鬼怪喜愛,後者則被憎惡排斥。


    譚昭有點想說髒話了,合著他現在是肥肉快遞本遞啊。


    不過轉念一想,也不是不能操作一下嘛,就是等這次迴去後,他一定會死盯著和氏璧的軟飯吃到底的,他愛吃軟飯,軟飯也愛他。


    “司道長,我們、我們到了,飛過頭了!”寧采臣有些慌張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是這裏?看著不像啊。”是裝作沒事,強行挽尊的道長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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