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涼了下來,到了傍晚的時候說話已經能哈出白氣,有個太監在往常關押人的門口跟守門的閑聊,又送了兩人一些燒酒喝,等到天已經暗下去,連大燈都不能照的太遠的時候,太監又出現了,見著門口的人果然歪著睡了過去,偷笑了笑,悄悄進了監牢。


    榮安一直沒有睡下,躺在床上聽著外頭的動靜,夜裏連蟲鳴都聽不見,到處都寂靜無聲,連下人的聲息都微弱了起來,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忽然覺得若是一開始手上就沒有沾血,或許她就不會越陷越深,她微微歎息,在床上翻了個身,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似乎屋子裏每一個角落裏的聲音都越來越清楚,就連她的心跳聲都劇烈了起來,好似在預示著什麽。


    她忽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外頭守夜的丫頭聽見動靜忙詢問:“主子……”


    四下裏還是一片寂靜,榮安問丫頭:“是不是有人在敲門?”


    丫頭還沒來得及說沒有,就聽見外頭傳來了粗魯的敲門聲,外間的丫頭不滿的嘟囔,又問榮安:“主子……”


    “去開門吧。”榮安平靜的說。


    丫頭低應了一聲,嘎吱一聲開了門,向外走。


    榮安也沒想到到了這一刻,她會這麽平靜,好似就在等待宣判,仿佛一直煎熬著她的事情一下子就過去了,她前所未有的平靜,她看見打頭進來的弘曆,於是仔細看這個少年,仿佛一錯眼見這孩子就長大成人,成了如今不可小覷的人。


    她淡淡的笑了笑:“你阿瑪怎麽沒來?”


    弘曆的麵上沒有張狂沒有捉到兇手的喜意,一直都是淡淡的:“阿瑪等著榮額娘。”


    於是榮安隻是惋惜的歎息,扶了扶頭上的發釵:“不想竟連最後一麵都見不上了……”她嘴角已然有血流了下來,隻可惜昏暗的燈光下,並不能看真切,她覺得四肢漸漸還是不聽使喚了,於是又坐到了床上:“殺你的事情是我安排的,我隻想給弘時開路,沒想到你這麽命大……”


    弘曆垂了眼:“這話榮額娘還是去跟阿瑪說吧。”


    榮安輕搖了搖頭,她的眼已然不能看見東西了:“去見什麽?我實在不好見,做了這麽多的事,到頭來也隻想死的尊嚴一點…..”


    聽到動靜的弘時從外頭衝了進來,眼睜睜的看著榮安吐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他嚇的忘了哭,抱著榮安不停的喊額娘,榮安摸索著摸到了弘時的臉:“額娘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什麽都沒能給你……”


    等弘曆反應過來的時候,榮安已經去了。


    胤禛匆匆趕來隻看到榮安冰涼的身體,寵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連他自己也怔怔的,身邊那麽多人先後離開他,他都以為自己習慣了,沒想到再次遇到還是沒法淡然相對,從此以後就陰陽相隔,在也不能遇見了,這到底是解脫還是懲罰?


    弘曆垂手站在角落裏,看著不遠處弘時對他的仇恨的目光,以及這明顯的哀傷氣氛,心裏歎息了一聲,榮側福晉即便走,還是給弘時多少給了些庇護,因為他畢竟還好好的站在這裏。


    八阿哥半夜裏忽的坐了起來,仿佛是做了什麽噩夢,他怔怔的坐在床上想著剛才的夢,外頭忽的有丫頭道:“雍親王府上的榮側福晉剛剛說是沒了。”


    自幼時第一次見他就以為會天長地久的在一起,沒想到他知道開始卻沒有猜到結局,他們已經是陰陽相隔,原本就淺眠的他在睡不著,披衣起身,床頭的凳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夜。


    榮安突然去世,胤禛最終還是按照親王側福晉的規格給榮安下葬。恩和一直覺得榮安是那種極其有本領,如果想做那別人就一定拿她沒有辦法的人,也沒想到最終還是抵不過一個死字就這樣毫無征兆的去了,一時就感慨了起來,人生短暫,及時享受生活,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秒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


    等榮安喪事完了,又過了幾日,胤祚就正式邀請了劉夫人上門作客。


    因為曾寶求婚的事情,桃子一直害羞的不出來見人,聽得劉夫人到,才難得的到二門迎接,劉夫人也聽說了這事,見了桃子就笑著問:“怎麽還沒決斷?”


    桃子挽著劉夫人的胳膊:“連夫人也打趣我?”


    劉夫人輕笑,走了一會到底還是輕聲道:“你額娘她…..”劉夫人也算是個女中豪傑,要來見她額娘竟然一時看上去又忐忑又不安,桃子覺得心酸,忙道:“我額娘自己說的要請了夫人過來的,您就放心好了。”


    劉夫人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孩子一樣的笑意:“真的?你沒騙我?”


    雖然她額娘答應是他們幾個逼的,但畢竟她額娘也是這麽說過的,於是桃子絲毫沒有負罪感的肯定的道:“桃子才不騙人。”


    劉夫人的腳步果然輕鬆了很多,麵上的笑意都自然了起來。


    胤祚特意把見麵的地方選在了後花園四麵開窗的水榭裏,外頭的下人也能清楚的看到裏麵的情景,礙於情麵恩和也必定要對劉夫人客氣很多。


    幾個人見了麵,分別落座,恩和就一直垂著眼不說話,劉夫人的目光總在恩和身上,胤祚就不停的說話,桃子和五斤是不是的插幾句活躍氣氛,眼見得說的都沒有可說的了,胤祚自己也急了起來,丫頭端了滾燙的茶水上來給眾人上茶,給恩和往過遞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沒把茶杯端穩,一大碗熱茶就朝著恩和潑了過去,似乎誰也沒有劉夫人反應快,她剛好坐在恩和跟前,都忘了自己會功夫一般,伸手就擋了過去,茶水全潑到了劉夫人的手上,一部分落在了恩和身上,劉夫人看上去驚慌失措,不住的問恩和:“燙不燙,是不是燙著了?”


    恩和眼睛酸酸的,劉夫人自己的手燙的最重,就這一會都起了水泡,可她自己絲毫沒有察覺,隻顧著問她,作為母親她覺得她能體會劉夫人的心情,也所以突然就覺得不恨了也不怪了。


    誰都會有迫不得已,誰都會有為難的時候,也許她額娘放棄她的時候,心中的痛已經足以覆滅她自己,因為她也是額娘。


    恩和流著淚拉著劉夫人的手:“額娘,您自己都這樣了……”


    胤祚悄悄鬆了一口氣,將預備著伸出來的手縮了迴去。


    劉夫人有些怔怔的,她知道女兒是原諒她了,但是她還是有些無法相信,她不知不覺的落了淚,輕聲的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叫我額娘了…..”


    恩和又叫了一聲額娘,劉夫人忽的孩子一樣大哭了起來:“我也沒奢望過,有一日還能聽見你叫我額娘!”


    胤祚覺得眼睛酸酸的,卻也滿眼欣慰,桃子早哭了起來,五斤看上去也眼睛紅紅的。


    康熙還是象征性的詢問了一下胤祚關於桃子婚事的意見,胤祚想著五斤說:“她高興著呢,就是不好說!”胤祚問五斤是怎麽知道的,五斤說是寶珠給問的,胤祚當時沒仔細想,現在一想又覺得好笑,這臭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偷跑著去看媳婦了。


    康熙問胤祚的意思,胤祚笑著道:“這是天大的恩賜,兒子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康熙笑著道:“桃子是朕最得意的孫女,也就狀元還賠配得上她的才名,否則,朕還不見得答應。”頓了頓又道:“你去看著欽天監給把日子定下,要是五斤和桃子在同一天,那也算是雙喜臨門。”


    康熙上了年紀了,也愛這種熱鬧,兩個孩子在一天會忙一些,但畢竟熱鬧,胤祚笑著應是,又陪著康熙隨意的閑聊。


    胤祚說起自己小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兒子從小就想坐船出海,不僅想看大清的景色,還想看其他國家的風土人情。”


    康熙笑著問他:“難打現在還想?”


    胤祚不好意思的點頭。


    康熙笑道:“妻子兒女都有了怎麽還有這種想法?”


    “兒子有兒子的路想走,後麵的孩子們還有孩子們自己的路想走,兒子也管不了他們一輩子,要是他們願意跟著兒子,兒子自然帶著,如果他們喜歡現在的生活,那還繼續過現在的生活就是了。”


    康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默了片刻才道:“你自小就跟你的幾個兄弟不大一樣,朕總覺得你其實很早就看透了榮華富貴,你能跳出如今的渾水,也是因為你的心早一步就跳出來了,你說你想出海朕信,要是別人來說,朕就會覺得另有圖謀。”


    胤祚也沒料到康熙會說出這麽一番話,笑著道:“謝皇阿瑪對兒子的信任!”


    劉夫人原本還有自己的宅子,如今也不迴去住了,整日的跟恩和在一處,一會問恩和:“你想吃什麽?額娘去給你做。”一會又說:“以後你的衣服鞋子額娘全給你包了!”好似要把多年虧欠恩和的全部給彌補迴來,恩和看上去也極其享受這份遲來的母愛,娘倆很快就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於是胤祚不知不覺的成了路人甲。


    興衝衝的從外頭迴來,恩和隔著門喊:“我今晚跟劉夫人睡一處,你自己挑個地方吧。”


    胤祚仰天長歎,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可以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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