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安夜裏沒休息好, 天亮後體溫又有上漲的趨勢,林阮過來給他掛上點滴,防止高燒脫水外加補充葡萄糖, 針尖的刺痛和生理鹽水的冰涼讓他有片刻清醒, 但沒過多久便暈暈沉沉又睡了過去。


    成員們心中憂慮, 畢竟末世以來沒扛過進化熱的人不在少數,而沈十安的情況又遠比一般進化熱要兇險複雜得多。


    可這種時候幹著急也沒什麽用,所以全都化憂慮為動力,按照特長各自分工, 盡其所能在當前處境下做好自己那部分內容。


    棠頌和林阮在實驗室裏待了一整夜, 早上劉方舟去給他們送早餐, 兩人眼睛下麵都明顯帶著青色;


    陶源和趙新河一大早就收拾好了槍支彈藥和中午的幹糧, 簡單吃完早飯便離開了研究所他們要去附近植被茂盛的地方狩獵, 想辦法為隊伍補充肉食來源。


    陳南也出去了, 但沒走遠,他在研究所旁邊選了一塊荒廢的花壇,將枯枝雜草清理幹淨之後作為種子催生田便於存放的主食例如紅薯土豆先催生出足夠成員們消耗一周的量,不易存放的蔬菜水果則少催生一點,反正長起來速度快,到時候現吃現種也方便。趙新江守在旁邊幫忙收割,刨出來的紅薯土豆全裝進塑料盆裏,裝滿了再一盆盆搬到二樓公共休息室。


    劉方舟和熊滿山則打算將醫科大的其他地方全搜一遍“軟軟說研究所裏麵的消毒水和醫用酒精可能不夠, 還有幾種藥也缺,我跟熊哥去教學樓那塊看看能不能多搬點迴來。”


    整座醫科大的喪屍都在嘉木的控製範圍內,按說應該不會遇到什麽危險, 但保險起見許歌也跟著一起去了。他們三個一走, 整座研究所便顯得空空蕩蕩, 隻能看見操縱著魔鬼藤的嘉木像蜘蛛一樣到處巡視,攀爬過牆壁時發出輕微的窸窣聲響。


    範欣童繞著一樓逛了一圈,又繞著三樓逛了一圈,最後來到二樓北側的實驗室門口。


    林阮正靠在質譜儀上等待分析結果,一轉頭就看見了她“童童怎麽了,有事嗎”


    範欣童抿了抿嘴巴“我,可不可以幫忙”


    所有人都在為了隊伍做著他們能做的事情,同樣是隊伍中的一員,她也想做點什麽而不是隻能充當其他人的累贅。


    林阮和棠頌對視一眼,想了想然後問她“會用顯微鏡嗎”


    範欣童點頭“生物課上老師教過。”


    “過來,”林阮招手,將她帶到一架顯微鏡前“能看清楚嗎這是隊長的血液細胞,如果細胞裏那些黑色的東西發生了明顯變化,不管是增加還是減少,你就立刻告訴我,能不能做到”


    “能”


    林阮在她頭上摸了摸“好孩子,那就專心工作吧。”


    沈尋一直守在沈十安身邊,目光盯著他手背上被注射針撐凸起來的血管,眉目間全是鬱色。


    將近中午的時候辦公室大門被人推開了,嘉木小心翼翼將腦袋探進來,送入一條信息。


    “知道了。”沈尋掃了一眼還剩一半的輸液瓶,俯身在沈十安額頭親了一口“我很快迴來。”


    然後離開研究室出去了一趟。


    他的確很快,前後加在一起不到二十分鍾,可再迴到辦公室時原本昏睡的沈十安卻不見了蹤影。


    視線掃過那張空蕩蕩的床鋪,一瞬間某種熟悉且強烈的恐懼感牢牢攥住心髒幾乎讓他無法唿吸,墨綠色的眼睛裏迅速湧出血色,神識一掃,轉身就往三樓衝去。


    研究所最頂層有一大片露天陽台,沈十安就站在欄杆邊上,盯著樓下密密麻麻、穿著醫校校服的喪屍群一動不動。


    有風吹過,因為連日高燒而略顯空蕩的白色t恤飄起來,透出兩段瘦削的肩胛骨,像是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沈尋腳步一頓,然後疾步走過去一把將他抱進懷裏。


    “尋尋”他動作中的迫切和恐慌教沈十安一愣,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麽,抬手在他背上輕輕拍撫“我沒事,我好好的,就在這裏哪兒也沒去。”


    許久之後沈尋才逐漸鬆緩力道,埋在他頸項裏深深吸了幾口氣“點滴還沒吊完,怎麽到這來了”


    “睡得太久,覺得有點悶,上來透透氣。你去哪兒了”


    “嘉木說附近有隻三級喪屍跟他搶奪控製權,我去砍了隻三級頭迴來。”


    沈十安心中一緊,撐著他的胸口退開一點距離“你的傷還沒好。”


    “沒事,才三級喪屍而已,一刀就解決了。”沈尋低頭在他嘴巴上親了親“我們下去吧外麵太熱了。”


    此時陳南和趙新江已經結束了催生采摘的工作,趙新江坐在公共休息室的椅子上,抱著一個西瓜正在摸這個西瓜是陳南上午才幫他催生的,原先那個被他抱著摸了兩天,再摸估計就要壞了,冰鎮過後切成片端上了桌。


    許歌三人是十二點之後迴來的,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三輛手推車,推迴來大量酒精藥品消毒水。


    陶源和趙新河迴來得最晚,進門的時候晚霞漫天,帶迴來四隻兔子,兩條蛇,以及三大串用藤蔓綁在一起的各種鳥類。


    除此之外還給沈尋二人帶迴一則消息“t市內有其他幸存者,數量應該不少,新河看到了好幾輛卡車,不確定是不是追兵。”


    沈十安靠在沙發上,發熱的皮膚被墨鏡一襯,越發紅得不自然“對方看到你們了嗎”


    趙新河搖搖頭“那幾輛車距離我們至少七八公裏遠,我跟陶哥又是藏在樹上,對方肯定發現不了。”


    “打獵時的槍聲呢”


    “消了音的。”


    陶源問“我們要去探探情況嗎”


    沈尋擰了條濕毛巾給沈十安擦臉“暫時不用管,真要是追兵的話早晚都會自己送上門來。你們倆明天出門把嘉木和通訊器帶上,別走太遠,有情況隨時匯報,另外讓方舟這幾天多注意一下周圍有沒有可疑目標接近。”


    “我們帶走嘉木的話研究所這邊怎麽辦”


    “用不著操心,棠頌那有三級頭。”


    “我知道了,那隊長你好好休息。”


    陶源二人離開之後,沈十安問沈尋“你平常解決喪屍一般都是直接殺死的,今天卻把三級頭帶迴來,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讓陶源他們出去的時候帶上嘉木”


    沈尋沒有否認“t市喪屍很多,異能喪屍到處都是,沒有嘉木的話他們倆在外麵並不安全。”他抱住沈十安“我保證,再也不會讓其他人犧牲了。”


    沈十安身體一僵,在他背上拍了拍,沒有說話。


    另一頭,在陳南等人的共同協作下,陶源和趙新河帶迴來的獵物很快就被處理妥當四隻兔子剝皮洗淨,兩隻架在火上烤,剩下兩隻連同才收獲的新鮮土豆燒了一大鍋土豆燉肉;小鳥數量多,但是肉少,許歌選了三隻最肥的留下來預備第二天給沈十安加餐,剩下的全用油炸了,炸得骨頭酥脆,人手一隻作為餐後點心;兩條蛇營養最高,切成塊煨湯,單獨作為沈十安的病號飯,因為他還在吊水,煮好之後便連同沈尋那份一起由劉方舟送去了辦公室。


    這是眾人離開京城後吃得最好的一頓,半點沒剩,就連土豆燒肉的湯汁都用麵包抹得幹幹淨淨。


    吃完了熊滿山咂咂嘴,還有些意猶未盡“可惜沒飯,要不然就著這鍋土豆,我最起碼還能再幹三大碗。”


    劉方舟舉手“那我能幹五碗”


    許歌笑“你們倆沒吃飽要不然再煮點紅薯”


    “那倒也不是,就是光吃菜不吃飯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故鄉偏南的幾名成員深以為然,陳南說“我沒帶稻米種子,附近有什麽地方能搜到大米嗎”


    “就算能搜到估計也早就放壞了不能吃吧。”


    “那就隻能等隊長的空間恢複正常了。”


    正在低聲交流研究進程的棠頌和林阮發現四周突然安靜下來,一轉頭就對上了隊友們熾熱的目光


    裏麵全是想吃飯的渴望。


    眾人殷切期盼之下,首先帶來好消息的是林阮,於隔天一大早敲開了辦公室大門。


    “隊長體內殘留的藥劑成分非常複雜,總共由二十多種物質混合而成,其中三種的質譜檢測結果我和老師從未見過,對人體的破壞性也是最大,我們懷疑可能是赫修從異世界帶過來的東西。所幸隊長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這三種物質絕大部分都已經被代謝掉了,而針對剩下的所有藥物成分,我調配了一支解毒劑。”


    林阮用棉球消完毒,從童童手中接過藥劑,然後將那一整管淡紅色液體緩緩推入沈十安體內。


    沈尋“要多長時間才能看到效果”


    “應該很快。”


    沈十安本人最先察覺到了體溫的變化就像是有人將他從熔爐裏撈上來,轉而送進了一間桑拿室雖然還是憋悶難受,但比之前已經好了許多,頭腦四肢都為之一清輕。


    林阮取出耳溫槍,看著上麵的讀數長鬆一口氣“溫度降下來了,還有點低燒,但問題不大。”


    沈尋皺眉“不能完全退燒嗎”


    “現在的低燒是由異能和功法彼此排斥所造成的,藥物解決不了,隻能等這兩股力量在隊長體內完全穩定下來再說。”


    沈十安站起來走了幾步“辛苦你了。”


    “應該的。”林阮頓了頓又道“這次能成功將解毒劑調配出來,也有童童的一份功勞,她幫了不少忙。”


    沈十安有些驚訝,看了一眼林阮又看向範欣童悄悄漲紅的臉,半蹲下來望著她的眼睛“謝謝童童,辛苦你了。”


    範欣童眼睛裏閃著光“應該的”


    高燒降退之後,沈十安保持清醒的時間明顯增加,但話卻越來越少,時常一個人站在樓頂露台上,隱藏在墨鏡後的眼睛裏神色難辨,竟比童童當初剛到別墅時更加沉默寡言。


    沈尋找到他“反正沒事,不如練習控製異能怎麽樣”


    熊滿山在研究所大門外麵挖了三個排成一列的淺坑,又趕來三隻喪屍,像種蘿卜一樣每個坑裏插了一個。這些喪屍都在棠頌的異能控製之下,呆愣愣地也不咬人,站在淺坑裏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


    “尋哥,你看這樣行不”


    “行了,躲到後麵來。”沈尋坐在大廳內麵朝門口的沙發上,對沈十安道“隻要你準備好了隨時都能開始。”


    沈十安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然後將墨鏡摘了下來。


    三隻喪屍間距兩米左右,他的第一階段目標,就是要在同時注視三隻喪屍的情況下控製住異能,保證隻有被選作目標的那隻受到傷害。


    眼睛睜開,異能在他試圖控製引導之前就已經洶湧而出,三隻喪屍瞬間凍實,砰地一聲,砸在水泥地麵上化作一地碎片。


    臥槽。同樣站在沙發後麵觀看的劉方舟下意識捂住嘴巴上次解決田詩瑤一家三口時天色太黑,他沒怎麽看清楚,隻聽見一聲響就結束了,這迴頂著明晃晃地太陽才算看了個仔細這也太強了吧瞬間就凍上了連最堅硬的頭蓋骨都凍成了渣子一倒就碎,最可怕的是隊長全程動都沒動就睜了下眼睛,字麵意義上的“用眼神殺人”啊這要是出去走兩圈,把整個醫科大清幹淨那也是分分鍾的事情啊。


    心裏羨慕得不行不愧是隊長,隨隨便便進化出來的異能都這麽牛逼。


    但沈十安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滿意。沈尋握住他的手“沒關係,我們再似一次。”


    劉方舟竄出去從滿地碎冰裏撿起晶核,熊滿山又趕過來三隻喪屍。在沈十安一次又一次的嚐試中,時間緩緩流逝。


    兩天之後,棠頌從實驗室裏走出來“隊長,我有把握解開手環了。”


    整個卸環過程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得知消息的成員們全都聚集到了實驗室門外,緊緊盯著將手腕放在無影燈下的沈十安,以及佩戴著醫用手術放大鏡、全神貫注進行拆卸的棠頌二人。


    房間裏緊張的氛圍讓劉方舟下意識屏住唿吸,掌心裏全是汗,生怕棠頌不小心抖了一下,觸發手環內的致命機關。


    已經在模型上演練了上百次的棠頌顯然不會犯這種錯誤,許久之後,伴隨一道輕微的“哢噠”聲響,限製手環完整地從沈十安手腕上脫落下來。


    “臥槽卸下來了”


    “是不是成功了”


    “是吧是吧”


    棠頌放下工具,這才露出一點笑意“成功了。”將取下來的手環交給林阮放進容器裏仔細封存,留著之後做進一步研究,對沈十安道“隊長你試試看空間能不能正常使用。”


    沈十安揉了揉手腕,心念一動自原地消失,隨即又重現出現在原來的位置結果不言而喻。


    隊員中響起一陣歡唿“阮棠牛逼”


    “隊長的空間又迴來啦”


    “吃飯吃飯吃飯”


    “”


    為了慶祝,沈十安從空間內取出大量食材,除了大米之外還有變異雞肉、變異鵝肉、變異鵝蛋以及最受眾人期待的變異小香豬。


    天色還沒黑,整座研究所內就飄滿了誘人的食物香氣。


    成員們在公共休息室拚了一張四米長的大桌,桌子上琳琅滿目全是美食


    又肥又嫩的可樂雞翅,滋滋冒油的現烤豬排,濃油赤醬的紅燒肉,骨酥肉爛的老鵝湯


    光米飯就煮了六七個電飯鍋,到最後全部消滅一空,半粒米都沒剩。


    飯畢,劉方舟抱著滾圓的肚子癱在地板上,長歎一聲“啊,快樂。”


    按照隊伍裏的傳統,最後加入的趙家兄弟自覺收拾碗筷,許歌洗了兩盆草莓端過來“你們明天早上想吃什麽現在原材料管夠,接受點單。當然,誰點的單誰負責打下手啊。”


    “大肉包子”


    “燒麥煎餃餛飩”


    “蝦仁魚片粥”


    “這些做起來都太麻煩了,”陳南道“要不然吃臊子麵怎麽樣許大廚麵食手藝一絕,而且修遠你不是最喜歡”


    話音戛然而止,偌大的房間內針落可聞。仿佛所有人刻意掩飾的創傷被無意中碰開一道口子,又露出了血肉模糊的內裏。


    陳南張了張嘴,喉頭幹澀“對不起,我忘記了,一時沒想起來”


    沒有人說話,許歌背過身,用力眨了幾下眼睛。


    許久之後,林阮率先打破沉默“這段時間以來,我們所有人都經曆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我知道大家都不願意提這件事,但有些問題不是捂在心裏就能過去的,必須要正視它,然後才能慢慢克服。如果有人需要心理上的疏通輔導,或者隻是想找人聊聊天,我隨時都可以。”


    靈泉池邊霧氣氤氳,沈尋大半個身體都浸在池子裏,精悍且性感的肌肉在碧色水波中若隱若現。


    沈十安盤腿坐在池邊的草地上,似乎是在看著沈尋,又似乎沒看自從他戴上墨鏡之後,沈尋總是無法確認這一點。


    所以他遊過去往沈十安身上彈了點水“在看什麽”


    沈十安笑了笑,從地上拔了一根草,拈在指尖順著他胸口的肌肉線條輕輕撩撥“看你。”


    沈尋眼神一暗,要不是顧忌沈十安體內能量不穩,不適合過多吸收靈力,立刻就能把他拉進來一起泡。


    “感覺怎麽樣傷勢恢複了多少”


    沈尋穩住心神感應片刻“一成左右。法則之力跟其他東西不一樣,造成的損傷沒辦法一次性全部恢複,必須慢慢來,預計再泡個十來次應該就差不多了。”


    沈十安心中落下一塊巨石慢一點不要緊,反正空間能正常使用了,想泡多少次都沒問題。


    還要再問點什麽,神色忽然一頓。


    “怎麽了”


    “外麵有人敲門,你繼續泡,我出去看看。”


    沈十安從空間迴到兩人休息的辦公室,打開門一看,外麵站的是林阮,手裏提著一隻半人高的登山包。


    “隊長,”林阮的表情有些遲疑,頓了頓才道“這是路修遠的行李。”


    離開京城基地的前一晚,所有人都打包收拾了行李,提前放到了直升機上。


    後來路修遠沒能登上飛機,直升機燃料用盡之後,其他人將他的行李一起從機艙內帶了出來,一路奔波碾轉,妥善存放至今。


    沈十安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因為隔著墨鏡,林阮無法分辨他到底是在看登山包還是在看自己。


    就當沉默的時間太過漫長,林阮已經確認帶著包過來找他是個糟糕透頂的主意時,沈十安伸出手“給我吧。”


    包不算沉,卻讓沈十安手背上繃起青筋。林阮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道了聲晚安。


    等他離開之後,沈十安將登山包收進空間,然後輕輕帶上門,從辦公室中走了出去。


    沈尋一出空間就發現自己不在辦公室,而是身處頂層的露天陽台上,沈十安就在前麵,寒月當空,冰涼的月光傾瀉而下,在他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單薄剪影。


    沈尋前所未有地想要靠近他,抱住他,用盡全力地親吻他,但並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靜靜看了片刻,又轉身悄然離去。


    時間不早了,成員們大都已經安歇,研究所內寂靜無聲。他走到一扇門前,抬手敲了兩下。


    棠頌開的門,見到他有些吃驚“尋隊有事嗎”


    林阮似乎猜到了什麽“先進來再說吧。”


    他們倆選擇用來休息的地方同樣是一間辦公室,沈尋坐到沙發上開門見山“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們幫忙。”


    “你說。”


    “告訴我怎麽樣才能讓安安重新快樂起來。”


    林阮和棠頌對視一眼“這個,很難。”


    “如果不難我也不會來找你們。”沈尋有些焦躁,無意識間釋放出來的威壓讓棠頌二人唿吸一滯,發覺之後又收了迴去。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他說,“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我都試過了,但是沒用。”


    他知道路修遠的死亡對沈十安造成了多麽大的打擊,更能清楚感受到沈十安的悲傷,憤怒,和片刻不曾停息的悔恨。眼睜睜看著沈十安沉溺於痛苦當中卻無計可施,這種無力感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這個強大到令人恐懼的異世霸主,此時竟流露出幾分和人類全然相似的頹然和挫敗。


    林阮給他倒了一杯水“人類在遭遇突如其來的不幸變故時,心理上通常會經曆五個階段拒絕承認變故發生,對造成變故發生的原因極端憤怒,希望有機會能夠挽迴,明白無法挽迴的沮喪,以及最終的接受事實,和生活達成和解。當然,這五個階段隻是一個大概歸納,麵對悲傷沒有什麽固定模式,每個人的反應和消化方式都不一樣,譬如隊長。”


    “隊長是一個極其理智又冷靜的人,他知道路修遠已經死了,也知道這件事情無可挽迴,所以在徹底平靜之前,他的所有情緒都集中在了憤怒上對於策劃了整個陰謀的始作俑者的憤怒,對於那些為了晶核而追殺我們的人的憤怒,對於田家三口的憤怒,以及最重要的,對於他自己的憤怒。”


    “相比較其他直接或者間接造成了路修遠死亡的人,隊長最痛恨的人就是他自己,這是他現階段所有痛苦的根源,也正因為如此,想讓他重新快樂起來才會格外艱難一個痛恨自己的人,怎麽會允許自己感受到快樂呢”


    沈尋攥緊了拳頭“所以就沒有辦法了嗎。”


    “辦法當然是有的。我說了隊長是一個極其冷靜自製的人,這是件好事,也是件壞事這種性格會讓他把所有情緒全都隱藏起來憋在心底,但捂起來的傷口不會愈合隻會潰爛,憋得越久情緒就越難控製,遲早有一天會全部爆發出來,也隻有在他完全爆發之後,才有機會清理創傷,讓傷口重新愈合。”


    林阮看向沈尋“當初你剛剛恢複原世界記憶不願意返迴利刃的時候,隊長曾經問過我們他該怎麽辦,現在我要給你一個和當時一樣的答案”


    “多給他一點時間。”


    時間會治愈一切。


    沈十安的身體情況逐漸穩定下來,限製手環也已經成功拆卸,接下來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他們到底該何去何從。


    沈尋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沈十安正在擦劍,他盤膝坐在床角,長劍橫於身前,紗布一遍遍撫過劍刃,神色沉靜一絲不苟。


    這把劍跟了他將近兩年,時時受靈力溫養,越發鋒芒錚錚就像他這個人,平時藏在劍鞘裏,一拔出來便是十足的鋒利。


    沈尋湊過去抱住他,在他脖子後麵親了一口“早。”


    沈十安收劍入鞘,扭頭和他交換了一個吻“早。”


    沈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有點發燒,“難受嗎”


    “不難受。”


    “早飯想吃什麽,我來給你做。”


    “都行。”沈十安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忽然問他“你知道赫修現在在哪兒嗎”


    沈尋動作一頓,“具體位置不清楚,本體間的相互感應隻有在距離很近時才會出現,但他應該還在魔都。”


    他握住沈十安的腰轉了半圈,讓他和自己麵對麵,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長劍“我知道你想做什麽。相信我,在赫修讓你經曆了這一切之後,我想讓他付出的代價隻會更加慘烈,但現在並不是和他正麵對戰的最好時機。”


    沈十安垂著眼睛“是你說的,赫修傀儡被毀元神重創,現在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但現在也是我們最虛弱的時候。”沈尋抬起他的下巴,看著他的眼睛“你想去魔都嗎你想讓陳南他們跟著你一起去魔都嗎你想讓他們也加入這場和赫修的戰鬥嗎你這麽聰明,不可能想象不到魔都現在的情況別說可以讓他們留下來,你知道他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沈十安五指收緊,緊到指尖發白,又緩緩鬆開。


    沈尋分開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低頭在他臉上親了親“我發誓,赫修的腦袋我一定會讓你親手砍下來。”


    赫修暫時殺不了,秦書生死未知,沈十安靠在沈尋懷裏沉思良久,作出決定


    “我們去宰了鍾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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