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眼見著太子選親的日子到了,將軍府傳來家書,要讓柳溢歌迴去一趟。“終於還是來了。”柳溢歌手裏捏著信封來到啟溫婉麵前,道:“小婉,我要迴去一趟,家裏傳信來了。”


    “是出什麽事了麽?”


    “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說明天是大哥進宮的日子,讓我迴去,大家聚一聚,為大哥餞別。”


    “既是這樣,那你去吧。”


    “是。”


    柳溢歌轉身快步走了出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啟溫婉麵前。啟溫婉靠在躺椅上,膝蓋上睡著千尋,一人一狗皆是懶洋洋的。選親的日子終於要到了!這個柳滿歌竟無視自己的警告,非要來皇宮嗎?啟溫婉閉上眼睛,在圓椅上晃著,春天果然很困。


    柳溢歌迴到家後,將軍君召見了她。“溢歌,你迴來了。”柳溢歌的父親,當年的美男子,如今臉上也有了華霜,他說起話的調調總是那麽的輕柔,仿佛聲音大點,就會把柳溢歌震碎一樣。


    “爹。”


    將軍君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他是很放心女兒的,也常聽聞柳淑說起溢歌,總是誇她如何如何的能幹,他聽到這些事,總是笑著。


    是溢歌改變了他的命運,正所謂:父憑女貴。他不得不感激柳溢歌的存在。


    “你哥哥明日就要進宮了,隻是皇宮諸多男子,滿歌怕會吃虧,我時常也聽聞宮廷裏的生活如何艱辛,一旦失寵,萬劫不複,想來比平常人家更甚,我是不希望他去的,就算是太子君,我也不稀罕,既然他被人選中,不得不去,你好歹在暗中多看顧他點,若他犯了錯,也好歹在太子麵前美言幾句,替他遮遮醜。”


    柳溢歌恭敬道:“爹說的,孩兒都記下了。”一麵心裏笑著她這爹,往常也是個有算計的,偏偏被柳滿歌蒙蔽了。柳滿歌哪裏需要她看顧,怕是她還要求著他不要惹麻煩才好。


    父女兩個又說了些別的話,也就散了。柳溢歌從父親那兒出來,就被思雨院的丫頭入畫喊到一邊,“小姐,少爺讓奴婢傳話,讓您晚間去他那,他要置一桌酒席於您。”


    柳溢歌心道:“他會這麽好?有什麽陰謀?”對著入畫笑道:“我也正好要找大哥敘話,他那裏倒先邀請我了,好,就迴說我應下了,準時去他那吃晚膳。”


    “是。”


    午時,將軍府邸合家聚餐。


    至晚間,柳溢歌便準時赴約。她倒要看看她這大哥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就在柳溢歌邁入思雨院前,柳滿歌站在桌前,從袖子裏掏出那包早已購買的砒霜,將所有的藥全數倒入酒壺裏,慢慢的搖曳著。酒壺裏的酒碰擊著壺壁發出嘩嘩的聲音,柳滿歌的嘴角勾著笑,那笑中帶著譏諷,也帶著圓滿。


    丫頭入畫在外叩門,“少爺,小姐來了。”


    柳滿歌停下手裏的動作,對著門的方向道:“那就讓她進來吧。”


    “是。”


    柳滿歌坐了下來,不一會兒柳溢歌就進來,道:“大哥真是好雅興,今日布置的這樣豐富。”


    “哪裏,不過是明日要進宮了,想著和溢歌說體己話的時候少了,像這樣隨意聚餐的日子也不多,所以,這次也算是最後一次置酒,日後就各管前程。”


    “大哥說的也痛快,隻是未想到我們彼此這樣憎恨,還能同桌而食,實在是天底下最想不到的事。”


    柳滿歌笑著說:“可是古人說的話不錯,這天底下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來,讓我為溢歌倒酒。”執起手邊的酒壺,給柳溢歌倒滿了一杯,又給自己添上。舉起酒杯道:“大哥先幹為敬。”袖子一遮,一仰脖子,把空酒杯放下,又倒了一杯。“溢歌也請。”


    “好。”


    柳滿歌看著溢歌將酒喝下,心中倒鬆了好大一口氣。今晚,就是溢歌的忌日。他熱情的招唿,為溢歌布菜,“溢歌多吃一點,這是你最喜歡的雞爪子,鳳椒泡的,你不是最愛吃麽,多吃一點。”


    “嗯。”


    溢歌啃了幾個雞爪子,又盛了白米飯,撕了雞翅膀吃,又為自己夾魚夾肉,青菜、菠菜若幹。柳滿歌一直看著,心想著藥效也該發揮了,一麵對柳溢歌左看右看。


    “大哥,你不吃嗎?”


    “沒事,你吃。”


    “那我就不客氣了。”


    柳溢歌吃了個湯飽飯足,才皺著臉說:“啊呀,我肚子好痛,啊呀,大……大哥,你到底……到底幹了什麽,啊!”


    啪的一下倒在了桌上。


    柳滿歌慢慢的站起來,突然放聲大笑。他今日終於如願以償,終於了結了柳溢歌,他的此生大仇。“既生滿歌,這世間又何必添個溢歌,溢歌你一路走好吧。”


    柳滿歌發現自己又能唱快樂的歌了,他一路哼著小調,仿佛死的人與自己無關。溢歌已死,從此世間再無阻路之人矣。柳滿歌泡在浴桶裏,讓溫熱的水蒸騰著自己。拿過刀子,舉在眼前看著,然後慢慢的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劃上一道,鮮紅的血跡順著手臂流下來,就像一朵朵綻放的紅玫瑰,開的越絢爛,就越接近死亡,這樣,他的罪孽便兩清了。


    柳滿歌頭倚在浴桶邊沿,從此都了了。嘴角掛著笑,開始了他的下一個平靜。下一次,投胎可不要再遇上溢歌,都是溢歌讓他變壞了,好討厭。


    而在客廳,柳溢歌抬起頭。臉上竟是失望,大哥果然想對她下毒手,不過大哥若是看到她還活著,會不會也很失望呢?


    想拿毒酒來解決自己,難道她就這麽好騙嗎?一直暗藏恨意的人會對自己友善,她怎可能沒有防範之心?


    就在之前她舉杯之時,偷偷把酒倒在了她的袖子上,然後裝作喝下去而已。她想滿歌也是這樣,想騙她把酒喝下去吧。


    柳溢歌剛出門,就聽見入畫的尖叫聲,“不好了,不好了!”然後一路飛奔,一遇見溢歌便叫道:“小姐,小姐,少爺,少爺自殺了。”


    “自殺?”


    以為殺了她,所以以死謝罪?


    “奴婢看見門裏流出很多血,一打開門進去看,結果,結果就發現少爺躺在浴桶裏,一手垂在浴桶外,血流了一地。”


    入畫從來沒見過這麽可怕的事兒,一說話眼圈兒就紅了,眼看著就要啪嗒啪嗒的‘下雨’,柳溢歌不慣人哭的,何況現在也不是哭的時候。


    “這事,先去告訴母親、父親,大哥那裏我先差人把他弄出來。”


    “好。”


    被柳溢歌吩咐了,入畫心裏雖然難過,但也隻得飛了步子,去通知柳淑、軒轅氏。兩人一聽這個消息,皆是不信,直奔著思雨院而來。


    “滿歌為什麽好端端的想不開?”將軍君軒轅氏問柳淑,心裏說不出的悲傷,他大致想著兒子是不願意進宮,所以才想不開。隻是這份數落卻是不敢對柳淑說的,心中雖然有怨,可是長期的隱忍,已讓他學會了審時度勢,在這關鍵的當口,盡管心中比苦瓜還苦,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場,隻是礙於柳淑在一邊,隻得默默吞淚。


    柳淑現在未弄清情況,隻是隨著入畫一路奔走,氣都顧不得喘。一入思雨院就聽見柳溢歌哭的肝腸寸斷,頓時心裏亂極了。


    “大哥,你死的好慘哪,你為何想不開?”


    柳淑一進門就見柳溢歌趴在床沿上,悲忸至極。柳滿歌躺在床上,衣服已讓人伺候著穿上,傷口也用布條包的整整齊齊,隻是往日美麗的容顏上,多了一些蒼白,溫熱的身體也漸漸發冷。


    “滿歌。”


    軒轅氏再也顧慮不及,在柳溢歌的身邊跪了下來,抓住兒子的手,“滿歌,你怎麽舍得丟下爹娘就這麽去了,有什麽話不可以說的……”


    軒轅氏不敢不滿,隻是哀傷。可是他的話裏話外,都是指責的意思,柳淑也聽得出來,心裏慚愧,可是畢竟高居將軍之位,早就沒有了那種尋常人家的性子。哪裏由得軒轅氏指桑罵槐的,“你給我閉嘴,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要是不想做將軍君,有人等著做呢。”


    於是,軒轅氏的哭聲漸漸的沒了。他在乎他的地位,那是他命懸一線換來的。滿歌死了,他自然心痛,也隻能讓這份痛苦沉在心裏了。他不是還有溢歌麽,隻要有溢歌在,誰也拿不走他的富貴榮華。


    “溢歌,娘知道你心裏難受,隻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明天宮裏就要來接人了,若是讓皇上知道滿歌在這個時候死了,不知皇上會怎麽猜想。”


    柳溢歌站起來,抹了抹淚漬。道:“娘說的極是,以皇上多猜忌的性子,指不定以為大哥他不願意入宮,為此而懷疑娘有異心也不是沒有的事兒,娘,您說吧,現在該怎麽辦,溢歌全聽您的。”


    “溢歌你不愧是娘的女兒。”


    柳淑的心裏充滿了讚賞,她顧慮的正是皇上的‘多疑’,滿歌死了,如今隻有找人代替進宮,先混過這段日子再說,至少不能在風頭上出差錯。否則,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她是輸不起的,一輸,整個柳家都要被她賠進去。


    “溢歌。”


    “女兒在。”柳溢歌認真的答道,目光炯炯有神,充滿了堅定,仿佛剛才哭的肝腸寸斷的是別人。


    “你先扮滿歌,瞞一段日子再說,隻要和太子建立了友好關係,再來個滿歌‘因病去世’,也就罷了,滿歌死了這事不宜宣揚,他的屍身也要好好的保管,還有你——”柳淑對癱在地上的軒轅氏道:“管好你自己,若是錯了一點半點,全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裏,多想想溢歌,以後整個柳家都是溢歌的。”


    柳淑適時的拋出誘餌,軒轅氏也就乖乖閉嘴了。


    軒轅氏低首磕頭道:“小的明白了。”


    有關於柳滿歌死亡的消息全部封鎖了起來,參與其中的人事物也都銷聲匿跡。


    柳溢歌送走爹娘,一個人獨站著庭院裏,仰望著蒼天,晚上的星星總是很美麗,很夢幻的,北極星永遠以特別的形式存在著,指引著人的方向,隻可惜人就算知道,卻也容易被烏雲蒙住自己的心,迷失了方向,走錯了路途,賠上自己的性命。


    無人知道,在那夜色之下,柳溢歌唇邊有笑,是微微向上扯動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雙角色扮演要開始了,溢歌收拾收拾準備進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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