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知道不能當著外人的麵嚷嚷,特意等人都散了才湊到曲仲冬和嶽翠雲跟前發表意見,“咋還有大隊的事啊?野豬是撞塌了咱家院牆死的,就該是咱們家的,要是叫大隊摻和進來,分個十來斤肉都頂天兒了,哪夠吃啊?”


    “吃吃吃,你怎麽滿腦子都想著吃——”嶽翠雲甭提多嫌棄二兒子,人蠢就算了,小心思還不少,“你知道野豬是打哪兒來的嗎?”


    “東屏山上啊。”


    “這山是咱家的呀?”


    “咋可能呢,都是公家的!”


    曲長江總算是迴過味兒來了,但想想那可是好幾百斤肉呢,就算天天吃得滿嘴流油也能享受好一陣子呢,越琢磨,他就越不甘心,“那咱家被撞壞了的門,還有塌了的牆怎麽說?公家也不能平白讓咱家受損失吧?”


    “行啦,你就甭操心這個心了。”曲仲冬並不是很想聽二兒子在這兒囉裏叭嗦的,他揮了揮手,讓曲長江一邊去。他剛說要老婆子進去看看小嬌嬌醒了沒,要是醒了就抱出來讓他親近親近,二兒子整這一出不是搗亂嘛。


    “我是為了我自個兒嗎?還不是想著叫家裏人多吃幾斤肉——”曲長江覺得屈得慌,不過後麵的那些絮叨被西廂房裏爆發的一陣啼哭聲給蓋住了。可把曲長江給感動壞了,倆眼立馬就濕了,說話的功夫還拿袖口蹭了蹭淚花兒,“還是小嬌嬌好啊,她這是在替我喊委屈,替我抱不平呐!”


    屋裏的小嬌嬌哭得更大聲了。


    “咋了這是?乖寶這是咋了?”


    “老三媳婦,小嬌嬌這是咋了?”


    曲仲冬和嶽翠雲哪還有空搭理曲長江,老兩口直接把人撥拉到一邊,疊聲問著,一眨眼的功夫老太太就竄到裏屋去了,留下曲仲冬在外間屋轉磨磨兒,心裏急得不行。


    裏屋的顧小年看到嶽翠雲撩開門簾進來就跟看見救星似的,雖說她之前早生過兩胎了,可皮小子咋能和小嬌嬌一樣呢,她這也是頭迴,當然慌了。


    “她之前才喝過奶的,我剛摸了摸,也不是拉臭臭了——”其實真算起來,小奶娃兒並沒哭多久,可顧小年這個當媽的受不了,她心疼啊。


    “沒準兒就是被老二那嗓門給嚇著了,來,摸摸毛,嚇不著,嚇不著我的乖寶……”嶽翠雲幹脆利落的給老二兒子扣了一口鍋,然後輕輕摸著小嬰兒軟軟的胎毛,嘴裏頭念念有詞,又是乖寶又是小嬌嬌的叫著。


    這法子倒還真管用,軟軟的肉唿唿的小娃兒很快就不哭了,被淚水洗過的大眼睛烏溜溜的,濕乎乎的,就這樣瞅著人看,叫屋裏的這一對婆媳的心都快化了。


    沒多大一會兒,小奶娃竟咧開小嘴兒笑了起來,連粉嫩的牙床都露了出來。


    真好呀!


    這一聲感歎出口卻成了嫩生生的咿咿呀呀,對的,她可不是什麽尋常的小嬰孩——她本名曲寧,迴鄉定居的第一天就碰到倆小男孩掉河裏的事兒,她當然得救,隻不過在把第二個孩子推到河邊的時候她就沒勁兒了,墜入水流中後就漸漸失去了意識,而她最後的記憶是白瑩瑩綠潤潤的兩顆珠子直朝她飛過來,沒想到,再醒來卻成了還被揣在肚子的小娃兒……


    還有一樁奇事就是,她才出娘胎沒多一會兒就能視物了,看得清楚著呢,媽媽還是那個媽媽,奶奶也是還是那個奶奶,隻是模樣要比她的記憶中的年輕好多。


    她是真開心,想笑也想哭,上輩子她之所以迴鄉定居就是因為親人接二連三的離她而去,救人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是孤單單一個人了,不過現在,她們還在,多好呀!


    曲寧那嫩芽兒一般的軟軟小手輕輕搭在嶽翠雲的手指上,小嘴咧得更開了,亮晶晶的口水都流出來了,任誰瞧著都曉得她這會兒美得很。


    “哎喲,我的乖寶喲,我就知道你最稀罕奶奶,怕奶奶走是不是,奶奶不走,不走,就陪著我的小嬌嬌!”嶽翠雲樂得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道,她壓著大嗓門,嘴裏小聲念叨個不停。她呀,是怕嚇著曲寧。


    顧小年在一邊瞅著,眼紅極了,她湊了過去,也跟著逗曲寧。


    外間屋的曲仲冬一直支棱著耳朵聽著呢,嶽翠雲說‘沒準兒是被老二的嗓門嚇著了’的話,他聽見了,還直接把‘沒準兒’去掉了,撈起笤帚疙瘩就往曲長江屁股上抽,吹胡子瞪眼的說:“叫你沒輕沒重,叫你嚇唬小嬌嬌!”


    曲長江被他追得滿屋亂竄,就這樣也不敢大聲叫屈,聲音一小,叫人聽著就有些發虛,“小嬌嬌哭那是替我抱不平呢,再說,爸,我的嗓門哪有你的大啊?”


    可巧這會兒出去給親戚家送喜信兒的老大曲長海和老大媳婦王招娣,還有老三曲長湖都迴來了,聽了個正著。


    “咋迴事?小嬌嬌哭啦?”


    “我去瞅瞅!”


    “我的小嬌嬌啊!”


    王招娣直衝裏屋就去了,曲長湖比她還著急呢,隻不過門口就那麽寬,他總不好跟大嫂擠就落在了後頭。然後,他就被自家老爹給拽住了。


    “你跟進去幹啥?在外麵呆著。”老爺子曲仲冬說這話的時候可理直氣壯了。


    “我咋就不能進去了,那裏頭是我媳婦,我的小嬌嬌!”曲長湖還真不是有意炫耀,不自覺的,說話就這個味兒了,挺胸抬頭的模樣還挺驕傲的。他說的話沒毛病,在理兒。


    曲仲冬被噎了一下子,連著瞪了幺兒四五眼才說:“我,你大哥,你二哥都在外間屋等著呢,你還想進去?就老老實實在這兒呆著吧!”


    爺四個一排溜兒地站在門口,隔著厚門簾聽啊聽,正好聽見嶽翠雲說乖寶最稀罕奶奶,當下倒是不心急了,他們眼氣,他們嫉妒。


    “老婆子淨瞎說,咋就最稀罕奶奶了,小嬌嬌肯定最稀罕我!”這麽些年了,曲仲冬還從來沒跟嶽翠雲爭過啥呢,不過這迴可不一樣。


    “打小嬌嬌在娘胎裏我就老跟她說話,她鐵定最稀罕我啊!”曲長湖可不服。


    曲長湖和曲長江的底氣不咋足,也就沒出聲,不過心裏都撥起了小算盤——以後還有大把時間呢,走著瞧吧。他們爺四個也沒爭起來,嘀咕完了就催裏頭快把小嬌嬌抱到外間屋給他們瞅瞅,都盼了十來年了,這會兒還不讓他們見,像話嗎!


    嶽翠雲是真嫌棄他們,不過還是把裹著小被子的曲寧抱了出來。一眨眼的功夫,小曲寧的視線裏就多了四張大臉,一個個粗眉大眼的,都是好長相,就是嘿嘿笑得有點兒傻。


    曲寧可沒被嚇著,隻管咧著小嘴兒笑得甜甜蜜蜜的,褪了紅的小臉蛋兒肉鼓鼓白嫩嫩的,瞧著比白麵饅頭還軟和,還招人喜歡。她還知道左瞅瞅右瞧瞧的,把那四張大臉都照顧到了。


    曲仲冬差點沒樂暈過去,把笤帚疙瘩往地上一扔,倆手在褂子上蹭了幾迴,他從嶽翠雲那兒接過小曲寧,嘴裏念叨開了:“我的乖孫女喲,我是你爺,叫爺……”


    他抱著就肯撒手了,曲長湖一伸手接,他就轉到另一邊,直把曲長湖氣得嘟囔:“爸,你咋這樣,這可是我閨女,我閨女,我咋就不能抱一會兒了?”


    親爹都輪不到,更不要說曲長海和曲長江這兩個做大大(伯伯)的了,倆人隻能見縫插針的在小曲寧跟前露露臉,跟她說說話。


    屋裏正熱鬧著呢,被支使了一堆差事的一排溜小子嚷嚷了起來,他們不是不著急看小妹子長啥樣,可大人們都說了,誰先把分派好的活兒幹完誰就能先見著小妹子,不幹活就不給看。


    “爺啊,咱家的桃花兒、杏花兒咋全開啦?!早上那會兒還不是這樣的呢,才開一兩朵的……”


    “二嬸兒呀,韭菜苗兒竄了兩巴掌高啦,能割不?想吃韭菜餅子!”


    “我栽的那棵西紅柿秧兒活啦,可精神呢!”


    “架豆苗的須須爬架呢,啥時候能吃上豆角啊?”


    不對啊!


    孩子們不清楚,可見天收拾院子裏這些瓜果樹木的幾個大人可知道,早上他們出門上工的時候桃樹和杏樹還隻是有些花骨朵兒,韭菜苗也就冒了短短的一截頭,西紅柿秧兒昨兒才移栽的,最好也得兩三天才能緩過勁兒來,架豆苗咋可能長須須了呢……


    最後他們都看嶽翠雲,想到野豬那事兒,慢慢地,慢慢地他們全都瞪圓了倆眼——


    這,這都是因為他們的小嬌嬌??


    “咱們的小嬌嬌啊,可是有大來曆的!”嶽翠雲比之前還肯定,這會兒都是自家人,她也不怕這話會傳出去惹事。


    曲寧: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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