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吧!”清冷的聲音響起。


    良久,墨雨總算等到了這句大赦,他偷偷揉揉早已酸麻的膝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大半天沒吃飯的身體外加膝蓋上的麻木感,讓他整個人身子虛,一個沒站穩就向後倒去,好不容易剛咽下去一聲驚唿,卻沒感覺到疼痛,眨眨眼睛,現一抹耀眼的杏黃色,剛想要抓住,卻被玄熠拎起來就扔到一邊。


    這個人真是粗暴,不過真的沒力氣了~~墨雨苦著一張臉,不由得砸砸嘴,偷偷揉揉胃。


    玄熠冷著一張臉,饒有興致的看著被扔一邊的墨雨苦著一張臉,漂亮的丹鳳眼裏都是水汽,還有小小的“咕嚕~~”聲,看來這人是餓了。


    打開一卷書,隨手翻了幾頁,也不看地上苦著臉直咽口水的人,玄熠專心的看起了《尚書》。


    遠遠的宮燈照亮了靛青色的蒼穹,從東宮的書房看去,恍若如銀河星星點點,墨雨遙望著窗外,他細細想著也許今晚是什麽都吃不到,瞥了瞥太子殿下,此時正久久的看著一卷書,咽了咽口水,站到了窗前,晚風吹拂他的散,衝淡心裏的緊張,隻覺得靜默、安心,原來在深宮中,也有如此靜謐的時光。


    秦誓曰:“如有一介臣,斷斷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人之有技,冒嫉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達,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


    “如有一介臣,斷斷猗無他技,其心休休焉~”玄熠低低呢語,他的生命裏真的有過這麽一個臣子,給他講解國圖之治,如何為蒼生謀福,隻可惜這個人,早已在五年前就無辜地消逝在宮廷之爭,每每想起,都覺得心口像被鐵刷刷過的一般,密密麻麻的都是錐心之痛,手微微一鬆,書卷落地。


    墨雨疑惑的望了一眼,慢慢踱過去,施施然拾起書,看了看書卷,淡淡道:“若網在綱,有條而不紊。”


    在沉思的玄熠很不耐煩自己被打斷了思路,他很少這麽出神的想念太傅,被墨雨的話攔了一下,沒好氣的諷刺道:“一介男妓識幾個字,就想謀斷國事嗎?真是可笑~~”說完還不解氣的陰笑了兩聲。


    墨雨直覺得血氣上衝,雖然他為男妓,卻也讀過很多書籍,受到如此的侮辱,不禁覺得難堪,漲紅了臉。


    玄熠抬起頭,正好碰上一雙委屈的淚眼,欲哭還羞,嬌媚得宛若仙人,墨雨咬了半日的唇上帶著兩個牙印,帶著薄涼的怒意道:“野草不佳欲為用,貧賤不人欲為民。”


    含著一縷意外的微笑,玄熠眯起眼睛問道:“何解?”


    墨雨的臉頰緋紅,正色道:“野草雖不華麗,但卻物有所用,奴婢雖算不上人,卻也是殿下的百姓,正如路邊的一顆石子也有其存在的價值,雖然奴婢貧賤,卻也是殿下的百姓,也立誓想為殿下竭盡所能做好本分。”


    一席話說得有理有據,讓玄熠的眼神裏多了一分讚賞,靜默道:“盡好本分,那本王就等你盡本分了。”


    恰巧此時,亥時鍾聲響起,已是入定時分,玄熠起身往內殿走。


    秋日的晚風帶著一絲清冷,讓墨雨突然反應過來,殿下說的盡本分,許是侍寢。默然一低頭,也尾隨了出去。


    玄熠一直走到內殿停下,才覺墨雨一直跟在他身後,轉身凝望著這個人,確實非常美,不落入俗套的美,美得渾然天成,看剛剛的表現,還不算笨,在這深宮中亦可勉強撐著。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隻見,眼前這個人已經開始解開衣扣,一件一件的往下脫。


    玄熠不由得愣住了,出口詢問道:“你在做什麽?”


    墨雨抬起含著淚霧蒙蒙的水眸,清婉的迴答道:“侍寢。”


    玄熠不覺得有些好笑,他活了這麽大,還沒跟男人睡過,好奇的問道:“你知道該怎麽做?”


    墨雨的臉頰染上了胭脂的色澤,連耳朵都紅了,咬著嘴唇,也不說話,隻盯著地麵,身體小幅度的抖動,良久,才如蚊子一般忸怩的說:“奴婢是,是,初夜。”


    玄熠看他嬌羞百媚的樣子,忍不住想逗逗他,便靠近了一步,氣息撲到墨雨的麵頰,一挑眼眉,問道:“你害怕嗎?”


    墨雨死死的咬著唇,緩緩的閉上雙眼,把手藏在袖子裏,捏得指尖白,小聲迴答:“奴婢,不怕。”


    玄熠聽完,朗聲笑道:“你都害怕得渾身抖,還說不害怕,今兒一天你也累了,不用你侍寢,陪在本王身邊就行了。”


    墨雨不明就裏,還以為自己被嫌棄,唬得瞪大眼睛,急忙說道:“奴婢不是害怕殿下,奴婢是……”焦急中也不知道到底應該辯解什麽,隻好低頭揉著自己的衣角,又委屈又無奈,一行一行清淚從他的臉頰劃過,滴在大殿的金磚上,激起一小灘水漬,他額前的梅妝格外淒楚,有一種凋零的美。


    玄熠覺得好笑,自己還什麽都沒說,就把人嚇哭了,剛剛論書的堅韌跑哪兒去了?拍拍額頭,才想起這人還沒給安排個地方,便沉聲道:“你若喜歡,明兒再去清竹軒住吧!今兒太晚了~”


    說完等了片刻,見墨雨都不迴答,不由得詫異,玄熠盯著看了許久,剛想問話。


    墨雨猛然抬起頭,盈盈一拜,雙眸淚意朦朧卻無比堅定,認真的說:“恕墨雨鬥膽,想要得到殿下的心,若殿下可以喜歡,墨雨可以等。”


    玄熠心裏暗暗一笑,他覺得這個人很有趣,與其送走還不如留在身邊,看他能翻出什麽花樣,想到這裏便一把抱起墨雨,不顧懷裏人驚異的表情,拎起來,放到床上,認真的說:“本王今夜留你暖床,趕緊睡覺。”


    墨雨麵色緋紅,害羞得像個蠶蛹一樣慢慢用被把自己裹起來,玄熠隨意的躺在他一側,閉著眼睛說道:“睡吧,本王累了。”說完就傳來了綿綿的唿吸聲。


    如水的夜,無星無月,微微的薄露,滿懷的淡泊與寧靜,床上的墨雨望著太子熟睡的臉頰,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竹香,慢慢的靠過去,用如蚊子般細小的聲音道:“殿下知道嗎?我從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我多想在你身邊,無論對你來說我是什麽……”


    說罷,把他的頭輕輕靠在玄熠的鎖骨上,靜默的閉上眼睛,一滴清淚,劃過他的眼角,滴入他散亂的青絲中。</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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