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命,換一命,隻能說,好劃算的買賣,好會算計的上天……


    這一石二鳥,一劍雙雕,想來就是傳自於上天的傑作,想來,就是上天做出來給人類看的範例……


    如果說,上官冰淺甘心情願地殞身,那麽,一百八十多名邪魔得到淨化,從此天地之間,除了人心腐化墮落再演變的邪魔之外,此間天地,將會是一個沒有邪魔橫行的太平天下。而上官冰淺,則救了想要救的人,所以,靈魂即便消散,也隻能是無怨無悔……


    如果說,上官冰淺打碎人王的元神,放出邪魔擾世,那麽,在此後的百年,正義之劍蒙塵,邪氣四起,也隻能是人間的事情,要知道,天堂的結界,是集眾神之力,所以,自古,就沒有什麽邪魔,可以任意地肆虐天堂……


    忽然之間,意識到這個事實,上官冰淺隻感覺心冷如冰。


    可是,小言還在這裏……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來客。


    要知道,人生苦短,時光悠長。有的人,你看了一輩子,卻被你忽視了一輩子,有的人,可能你隻看了一眼,可是卻能影響你的一生。有的人。曾經相伴過你的一段歲月,便成為了永恆——隻是,不知道,這永恆在你的心裏,究竟占何等位置而已……


    人王的歎息,是在上官冰淺的沉默之後,才冷然發出的。他望著眼神變幻不定的女子,眉間,是深深的憂慮。要知道,上官初性子剛毅,表麵冷淡自持,可是,骨子裏,卻是遇強愈強的人。可是,而今看來,這個身上同樣擁有上官家純正血脈的女子的性格,與上官初相比,大有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勢……


    或者說,他本不應該說出那個事實……


    可是,在這個世界,天地有規律,塵世有輪迴。其實,又有誰,能真正幫得了誰呢?不過各自修得自己的塵緣罷了……


    冷風起,吹動寒風如雪,上官冰淺腳踏一片潔白,忽然之間,就想起了來到這個異世的種種,那些取舍和背叛,那些牽掛和思念,還有那些甜蜜還有心碎。她忽然之間,就開始想念,那曾經握在手中蒼涼的歲月,以及那一片曾經燦爛的江湖。


    冷風,吹動她的發絲,仿佛是冷風之中,飄散四起的旗幟,上官冰淺怔忡著,不知道,應該做何選擇……


    她那表情,仿佛是朦朧夜紗照,燈影漿聲裏,天猶寒,水猶寒,夢中絲竹輕唱,人未還……


    有些事情,當我們年輕的時候無法懂得,當我們懂得的時候已不再年輕。世上有些東西可以補償,有些東西永遠無法補償。


    有些東西,仿佛是指間的流砂,得來時,十分美好,失去時,無可奈何。有的東西,卻是活生生的存在,曾經給你溫暖,伴隨你度過荒涼的歲月……


    風寂靜,有光線從天宇之間斜斜而下,照亮雪光如螢,折射五彩流光。洛雪隱仰望天際,仰望神思間恍惚迷離,取舍難決。


    她的麵前,是那個呈半透明狀態的人王,正用一對混合著冰雪螢光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想看一下,這個女子,究竟要怎樣的取舍……


    上官冰淺忽然牽唇,微笑起來,她一邊笑,一邊將破天斬摸在手裏,語調淡淡地說道:“我,選後者……”


    霎時,人王幾近透明的眸子,盛滿了震驚、疑惑、難舍、還有不解,他不能明白,生命中,在這個女子的手中,究竟都是些什麽樣的存在。為什麽,在這個女子的手中,就好象是一枚泛著玉質淡淡色彩的棋子,可用可棄,絲毫不問結果……


    “為什麽……”一聲哀傷至極的質問,從人王的口中,淡淡地逸出,他望著這個如此陌生的靈魂,忽然之間,質問全部都停在了喉間,無話可說……


    為什麽,你要如此輕易地放棄生命,為什麽,你要如此輕易地付出,哪怕是一個並不值得你如此做的人……


    上官冰淺微微地笑了起來,破天斬的光芒,映著滿地的雪光,就仿佛映著女子絕美淒清的容顏。


    她開口:“生命,都是一樣的值得尊重,可惜的是,你並不懂得這個道理……”


    是啊,是生命,都值得尊重,她,隻有短短數十年,可是,冷言的折磨,卻是永生。她不能,不能讓那個為了他而變成這樣的小言,將這個永生,都消耗在無盡的痛苦之中去……


    人王定定地望著上官冰淺,眸子裏全部都是她看不懂的深沉。當年的她,毅然赴死,他沒有阻擋得了,今日,不同的時空,相同的容顏和執著,她又再如出一轍。天地之間,向來威武無雙,無所不能的王者,忽然之間,感覺到除了疲憊還是疲憊。


    這個天下,這個女子,不由他掌控的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而他,也逐漸地覺得,累了……


    人王忽然微微地笑了起來。那樣的幾乎透明的笑,上官冰淺卻忽然覺得,仿佛是一種心碎了一切的荒涼。他望著上官冰淺,靜靜地笑:“你……愛他麽……”


    這個答案,本來早就要問,可是,他卻還是生生地忍了幾百年……


    你愛他嗎?


    如果不愛,為什麽要為出一切?


    如果是愛,那麽,你又為何,如此輕易地放棄生命……


    沒有愛的生命,就好象是一張蒼白到完全沒有色調的白紙。不論是在光裏、影裏,抑或是陽光下,雪雨下細看,那種顏色,都是透著荒涼的頹廢——原來,有的時候,白紙並不是代表純潔,而是一種荒涼到幾乎荒蕪的存在……


    聽了人王的話,上官冰淺微笑了起來。她點頭:“他,就是我的家人……”歲月蹉跎,愛情失色,隻有愛情,曆久常新,彌足珍貴……


    是的,小言,就是她的家人,是她的兄弟,是她的家人,是她在這個異世生活裏,必不可缺少的存在,當然了,也是她願意為之付出的對象……


    “我明白了……”人王忽然微笑起來。那樣的帶著解脫一般的笑,是繁華落滿地的從容和淡色,仿佛是經流年夢迴曲水邊看煙花綻出月圓的隨意……那一霎的容華絕世,幾乎令整個天地為之失色。


    紅塵囂浮華一世轉瞬空。


    人生在世,恍若白駒過膝,忽然而已。然,我長活一世,卻能記住你說的每一個表情,甚至是每一句話。洛初,你知道麽?我可以記住你的每一句話……


    人王的手,輕輕地一揮,地上的冰雪,仿佛生了眼睛一般的飄起,凝聚,最後,在上官冰淺的麵前,變成了一排小小的,泛著雪質玉色的杯子。


    上官冰淺手腕一轉,破天斬在她的腕上,劃出一道鋒利的血口。有血,沿著大動脈的缺口,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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