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兒是在當天的傍晚,來到軍營之中的。


    一身兵士束裝的她,一聽到上官冰淺歸來,便不顧一切地前來軍營,想要探望自己的主子。


    此時的她,正撲在上官冰淺的懷裏,痛哭流涕。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看看,再哭我的衣服都要濕了……”上官冰淺撫著萱兒的頭發,溫聲說道。


    “可是,你家就是想主子嘛……”萱兒不依,有眼淚不停地落下,不萱兒走了,主子……”


    “好了,不趕,不趕……”上官冰淺靜靜地笑著,眉目之間,都是女子才有的寵溺,以及溫和。


    不得不說,經過日前一晚,上官冰淺心性,有了質的轉變,她的一向冷漠的臉上,開始淺淺地浮著笑容,每次一想起那個人在耳邊的低語,還有令人心跳的唿吸,她就覺得,自己的心,都開始溫暖起來。


    那個人,也是在想自己的罷……


    上官冰淺微微地笑著,微微地搖頭。聽莊聰說,她整整昏迷兩天……兩天啊,這樣算起來,他們已兩天都沒有見了,不知道再見麵時,那個人,又會是如何的糾纏,如何的說些令人心跳眼熱的話……


    那麽,她是應該前去洛水居,還是在這裏等候呢……


    “主子,主子……”一看到上官冰淺又再神遊方外,萱兒的小臉在她的麵前一晃,手也擺來擺去。未經人事的小丫頭疑惑地望著上官冰淺:“怎麽,主子,這一次看見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呢……”萱兒,我有多久沒有穿過女裝了?”


    翩翩女裝,窈窕淑女,不知道,那個人看到了一身女裝的她,又會如何的感慨……一想起那個人的唇,還有那個人的手,上官冰淺的心先醉了,神先醉了,一朵夢幻般的微笑,又再一次呈獻以眉宇之間……


    冷昊,我已經在想你了,你在做什麽呢?


    “主子,你想女裝做什麽?”一想起莊聰先前的警告,萱兒的心格登一下,然後,她扯著上官冰淺的帥服說道:“主子現在的衣服就很好看啊……你看看,一國的元帥啊,多少人夢寐以求……”


    萱兒一邊顧左右而言他地打著馬虎眼,心裏卻在暗暗地難過。她的主子,把自己的心,都交給了那個人,可是,那個人,卻無情地背棄了他的主子,無情地背棄了他們曾經的誓言……


    這究竟是緣,抑或是孽?萱兒無法分辨,隻覺得心中淒然。


    帥帳之中,寂靜無比,隻有門外的雪,正靜靜飄落。


    霧後的遠天,還是霧茫茫的一片,天地萬物在這一刻,都遮掩了本來的麵目,遠遠看去,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上官冰淺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漫天飛雪,望著遠山在雪霧中白茫茫的側影子,唇邊的那抹笑,猶如陽春白雪……


    “主子……”望著主子年輕的單薄的背影,想像著她已經承受,還有即將承受的一切,萱兒隻覺得心中淒涼。


    她碎步上前,一步一步地上前,然後在上官冰淺的身後,輕輕地攬住她纖細瘦弱的腰,將頭抵在她的背上,輕輕地笑道:“你可別忘記了,我們主子,可是丞相家中最美麗的小姐,所以,無論主子你穿什麽,在萱兒的心裏,都是最好看的……”


    “繞舌……”上官冰淺靜靜地任由萱兒將抱著自己的腰,伸出手來,輕輕地在萱兒的頭頂淡淡地撫摩:“萱兒,小言沒有了,你可得好好的……若沒有了你,主子我怕再也沒有希望了……”


    在這個異世裏,相對於黃鶴杳杳的冷言來說,她已經是僅有。知道萱兒曾經落入左采依的手中,雖然僥幸逃脫,可是,卻難免為對方警覺,所以,上官冰淺希望萱兒能夠保護好自己,一世安穩無憂……等什麽時候能把雲兒救出來,她的身世沒有奶奶說的那樣簡單呢。


    “主子……”上官冰淺的話,令若有所思的萱兒驀然心驚。她抬頭,離開上官冰淺的身體,怔怔地問道:“你怎麽會想到說這樣的話……”


    “哦,沒有什麽……”想像著自己即將得來的幸福,上官冰淺微笑著輕輕搖頭:“萱兒,每一個人,都應該有她的歸宿,你亦然——所以,若是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千萬可別放過了……”


    上官冰淺的一番話,令萱兒的心,頓時羞赧起來,她垂下頭去,靜靜地說道:“萱兒不要別人,萱兒隻要一輩子都跟著小姐……”


    “傻孩子……”上官冰淺拍拍萱兒的背,再微笑起來:“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我還希望有朝一日,能風風光光地將你嫁出去呢……”


    萱兒仰起了臉,正欲說什麽,有人急步前來,遠遠地對著上官冰淺躬下身去。看到上官冰淺有事要忙萱兒連忙退後,然後離開了,留得那個人,和上官冰淺一起,開始秘談什麽……


    因為有了莊聰的交待,萱兒不敢走遠,她遠遠地停在帳外,剛好可以看到上官冰淺的地方,開始靜靜地等待。


    塞外的雪,不停地落下,覆蓋在萱兒的頭上,身上。她欣喜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一掬淡花,可是,那雪,隻是屬於冬天的,屬於天際的美麗,一到萱兒的手中,就仿佛雲間的霧,雪上的霜一般,轉瞬即逝……


    原來,任你權傾一世,一世榮華,有的東西,就如融化在指尖的雪,就如流落在崖前的水,始終都是把握不住的麽?


    那麽,所謂的幸福呢?又是握在誰的手裏?


    忽然,遠處“乒”的一聲巨響,驀地傳入萱兒的耳際,她愕然抬首,隻看到那兵士已經過去了,隻留下上官冰淺一個人,臉色鐵青地站在帳內,她的手下,是一張生生地被劈裂的梨木桌……


    萱兒隱約地感覺到有什麽不妥。她快步而來,隻看到年輕的元帥,右手握緊的拳頭,鮮血淋漓,正一滴一滴地滴到一地的梨木碎屑之上,而她本人,則毫無痛覺,隻是,一臉鐵青早已退去,


    有風,卷著雪花,輾轉地落入帥帳,撲到石雕般地佇立在帳門口的上官冰淺的身上。風去了,雪落了,一地的微白的碎雪,正漸漸地融化,正漸漸地失去原本的形態……


    萱兒詫然抬頭,隻看到年輕元帥的臉上,有什麽東西,正從她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上,慢慢地落下。


    “主子……”萱兒訥訥地開口,正觸到上官冰淺冰涼得仿佛流動的冰一樣的眸光。她望著萱兒,忽然靜靜地笑了起來,刺眼如陽春白雪。


    然後,上官冰淺的話,隨著她冷得仿佛荒漠冰雪的眼神,帶著寒氣的薄唇,慢慢地吐出字眼:“萱兒,那個女裝,不用再準備了,本帥想,本帥這一輩子,都不再需要……”


    演戲需要觀眾,女為悅己者容,既然那個人,不再存在,既然那個人不想再看,那麽,她如此煞費苦心地,又是為了哪般呢……


    人來了,人去了,繁華如錦,堤岸楊柳,原來都是些過客,都是點綴。人笑了,人哭了,人聚了,人散了,可是,在最初的最初,還有最後的最後,我們都隻能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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