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刺蜈的憤懣,牽動了霜華的不平之念,他的這個附著一魂,一魔的人的身上,開始有團團的黑氣縈繞,不停流轉,最後直衝上天宇,黑氣森森……


    冷言暴戾的聲音,響徹天地。


    要知道,在當初被封印的時候,他也曾經被封印了一部分的記憶,而今,在激戰之中,在刺蜈的刻意提醒之下,那一段記憶,正在慢慢地恢複……


    記憶中的閘門被打開,無數記憶的碎片,倒飛了出來,在空氣中,微微的消散。


    那是冷言被封印的記憶,那是存在於他心中的,數百年來,隻有一個輪廓的模糊的精神莊園。


    在極北的北方,有一個有著冰雪容顏的女子,正在雪地裏舉劍飛舞,劍氣淩厲,削斬流霜。而那個女子,眉間有十字星痕的紅色朱砂封印,那是上官家聖女的標誌,也是人王的得力助力。


    忽然,女子的劍,直指十餘丈遠的地方,如潮的劍氣,洶湧而出,霎時間,斬碎了綠葉,綠色的碎屑,混和著澎湃的劍氣,塵煙滾滾。


    綠色的煙霧之後,一身白衣的女子俏眉緊蹙,怒聲厲叱道:“何方妖孽,出來……”


    這裏,是人王的禁地,非人王恩準,不可擅入,是誰,究竟是誰,敢一個人偷偷地潛入這裏……


    一叢茂盛的葳蕤之後,一個紅色的人影,慢慢地探了出來,用手一指那個一身白衣的女子,不悅地反擊道:“我不是妖孽,我是冷言……”


    雖然一眼就看出對方是異類幻化出的人形,可是,那個白衣的女子,在看到那男子一臉的無辜,還有不悅時,先是微微地怔了一下,然後不由地笑了起來。


    看來,這個小異類,隻是開了天靈,卻未開蒙初,對於人世,也是懵懵懂懂。最難得的是,他的頭頂,不是一般的妖邪之氣,卻是佛光隱現時的清明。看來,這一個長年在佛塔之下修煉的異類……


    一身白衣的女子,在遠來的風中,輕輕地飄蕩,她蹙眉,一向隻有原則和忠誠的心裏,第一次,在麵對這個小異類時,有了說不出的維護之意。


    她收劍,沉下臉來,冷若冰霜地說道:“這裏不是你可以來的地方,趁我沒有動手的時候,趕快離開……”


    ……


    日暮山下,那個女子渾身浴血,一向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上,隱隱帶著大限即將到來的頹廢氣質。


    手捏劍訣的女子,臉色幾近透明。綿長的吟誦,從她毫無血色的唇邊吐出,帶著奇異的顫抖。


    她的右手,血線連絲,隨著綿長的祝誦,在虛空中盤根錯節,快速地繪出奇異的九字訣。朝著日落的方向鋪陳蔓延開來。


    臨、兵、鬥、者、皆、列、陣、在、前。


    傳承自遠古的九字訣血卍字陣,由施法者的鮮血和靈力凝滯。九州大地,從無出其右者。


    那是天地神聖不可侵犯、令生靈界為之震顫的霸氣、詮釋著天地之間最無以倫比的力量——


    九字訣,在女子的手下,迅雷不及掩耳地完成。待最後一字隱沒,那具早已現出原形的,靈魂開始慢慢抽離的身體,才迫三魂歸來,開魄歸位。


    仿佛透支太多靈力和鮮血,女子的臉色更顯透明。隨著她的吟誦,血紅的“卍”圖形,化為金光,延綿不絕地覆在已經現出原形的冷言身上,直到他的眉心,有一個六星芒的印記。


    冗長的吟唱又起,汩汩血箭如紗紙透墨,將女子的血快速地浸入冷言早已失去知覺的身體,等到吟唱聲罷,有粉色的薄霧彈出。


    胸插長劍的女子,從頭到腳,從上到下。赫然如越冬的最後一絲殘雪。在初春的粉豔裏,一分一分地融化,融化。最後隻餘下衣衫片片碎裂,四處飛揚。


    時間,在這一刻凝定,天地無聲。而在迴憶中痛苦痛楚的冷言,忽然間就淚流滿麵。


    有緣相遇,無緣相聚,天涯海角,但願相憶。有幸相知,無幸相守,蒼海明月,天長地久……


    可是,上官初,上官初,是你付出了全部的生命,才能令我靈魂不滅麽……


    那麽,今天,我要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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