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令人絕望又失望的世界啊。”


    淩川涼也將自己浸入夢境世界冰冷的湖水中,仿若失魂落魄,他的口中喃喃著母親對他說過的話語。


    “這是個,令人絕望又失望的世界啊……”


    他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就像在給自己洗腦一般。


    “這是個……令人絕望又失望的世界啊……”


    有著紅藍異色眼眸的男孩來到了湖邊,他望著淩川涼也翹起嘴角,發出了怪異的笑聲:“kufufu……涼也,你需要一個目標。”


    “目標?”淩川涼也終於有了些許反應,但他的眼睛還是失神的,很顯然他找不到目標。


    六道骸微笑著,稚嫩的童音響起:“對,目標。就像我厭惡黑手黨,要毀滅這個世界所有的黑手黨一樣,你要不要也找個目標呢?”


    “目標啊。”淩川涼也死寂的眸子裏泛起波瀾,他從湖水裏坐起身子,“我要改變這個令媽媽絕望又失望的世界,讓它變成一個媽媽能幸福生活的完美世界……”


    淩川涼也的思緒飄迴了火場之中。


    淩川奈奈子跪坐在地上,周圍都是熊熊的烈火,她的懷裏摟著淩川涼也,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淩川涼也從媽媽的臂彎望向窗外,明亮的火光仿佛要把天空全部照亮。


    他一直維持著治愈個性,隻為了能在分別前多與媽媽說幾句話。


    “涼也聽過外國《桃花源記》的故事嗎?那是個很古老的故事呢。”


    “涼也,媽媽很想住在桃花源呢,那是個沒有敵人、沒有英雄、沒有個性的世界啊……”


    “所有人都是普通人,普普通通地活著。”


    “媽媽從來沒有跟你講過呢,媽媽啊,一直想當個普通人,不想當英雄。以前因為個性很厲害,好多人勸媽媽當英雄呢……但是我隻想拉我的小提琴。”


    “報考誌願的時候,好多人勸媽媽報考英雄科,勸得我都煩了。那個時候甚至出現了‘英雄好討厭,要是能消失就好了’的想法。”


    “怎麽可能呢,如果沒有了英雄,誰來懲罰敵人呢?”


    “我曾在課堂上發呆,思考如何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就像以前社會的人們那樣。後來你猜媽媽發現了什麽?其實我們的社會,隻比以前的社會多出一種人哦,那就是英雄。”


    “以前的社會,治安全靠警察來維持,壞人也是由警察懲罰。現在的社會,壞人被稱為了敵人,警察還是那個警察,可敵人卻要靠英雄來懲罰了。”


    “英雄的出現,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敵人的出現。”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敵人,沒有犯罪,那麽時間長了英雄也會消失,人們會開始研究其他的事情,這樣就接近當初那個社會了。雖然以後也許還會有壞人的出現,但是媽媽相信警察可以做到懲罰壞蛋的。”


    “所以……等敵人和英雄都消失的那天,媽媽就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了吧?就像過去的社會那樣。”


    “不過媽媽等不到那一天了……”


    “為什麽這個世界這麽令人絕望呢?”


    “為什麽要讓我這樣失望呢……”


    “對不起,涼也,我知道對你很殘忍,但是……能不能用你的火焰送媽媽離開這個世界呢?”


    “誒?!我不要!”淩川涼也從媽媽的懷裏鑽出來,震驚地望著母親。


    ——媽媽怎麽可以提出這樣殘忍的要求呢?


    淩川奈奈子微垂著麵容苦笑,那雙曾如陽光般耀眼的金眸變得黯淡:“不可以嗎?可是我想在最後,感受到的是涼也的火焰。”


    “……”


    灼熱的火焰包裹住了淩川奈奈子,淩川奈奈子閉目露出了安詳的神情,像是沉睡在一場溫柔的夢境之中。


    “果然呢……涼也的火焰……好溫暖……”


    淩川涼也從湖中站起,身上不停滴落的湖水瞬間蒸發,他又重複了一遍,像是在肯定自己的想法:“我要改變這個令媽媽絕望又失望的世界,讓它變成一個媽媽能幸福生活的完美世界!”


    “kufufu……什麽樣的完美世界呢?”六道骸感興趣地問道。


    淩川涼也迴憶著淩川奈奈子曾經說過的話,她說自己想住在“桃花源”,他不懂這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隻能重複媽媽的話:“一個沒有敵人、沒有英雄、沒有個性的世界。”


    六道骸唔了一聲:“一個隻有普通人的社會嗎?”


    在淩川涼也的世界裏,普通人,意味著沒有個性,占全日本僅兩成的人口。如果真的要構建成一個隻有普通人的社會,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個性”消失。


    淩川涼也顯然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他迷茫了,繼續迴想著母親的話:“那就……沒有敵人,沒有犯罪,英雄也消失了,所有人普普通通地生活——那樣的社會。”


    六道骸單手托著下巴,思忖著說道:“這個可以做到,隻要人們可以平靜地生活就好了吧?”


    “平靜的生活?”淩川涼也繼續迴憶母親的話,媽媽說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好像是就這個意思,於是他點頭,“對。”


    “媽媽不想當英雄,隻想做普通人。她說英雄的出現,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敵人的出現。”


    淩川涼也歪著頭說:“所以沒有犯罪的世界,就不會有英雄了吧?”


    “理論上是這樣的沒錯。”六道骸說,“沒有犯罪,就不會有敵人,英雄會因為無用武之地而逐漸減少直至消失。你可以理解為失業。”


    淩川涼也問道:“那麽隻要消滅掉世界上所有的敵人,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完美世界了,對嗎?”


    六道骸點頭,應了一聲,算是同意這個想法。


    “可是我不能在公共場合使用個性,隻有英雄才可以……但我不想當英雄了。”


    淩川涼也想起火場外那些攔著他講大道理和社會規則的英雄,他癟著嘴,像是個受氣包:“我不喜歡英雄了……他們都攔著我,不讓我救媽媽,跟我說這就是規則,這就是規定。”


    “kufufu,那就打破規則。”六道骸笑了起來,顯然對他來說打破規則比構建完美世界更讓他感興趣。


    淩川涼也問:“打破規則?”


    六道骸微笑著:“對,打破規則。你可以無視這條規定,隨便使用個性。”


    “那不就犯法了嗎?”


    “犯法都是做壞事,但涼也消滅敵人是做好事,所以不算犯法,隻是打破了規則而已。”


    淩川涼也被說服了,他又問:“要是英雄阻止我怎麽辦?”


    六道骸被這個問題逗樂了,他kuhaha地笑了起來:“那就連英雄一起消滅掉吧,阻止你完成目標的英雄,就是敵人。”


    “那我的目標就是……消滅所有敵人,把這個絕望又失望的世界變成一個完美世界。”


    “如果我這麽做,媽媽會高興嗎?”淩川涼也期盼的表情中含著一點小心翼翼,像是急需要獲得他人的認可,麵對著這樣脆弱的神情,應該沒有人可以狠心打破他的期待。


    六道骸沉默了一會兒,在淩川涼也越發緊張的視線下,將嘴角牽起一個溫柔的弧度:“我想,你的母親一定會高興的。”


    淩川涼也得到認同後,感覺到一陣安心,他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


    之後淩川涼也與六道骸又進行了一番探討,最終淩川涼也的目標確定為——破壞當前的社會,消滅掉所有的敵人,重建出一個無犯罪的完美世界。


    為什麽要破壞當前的社會?


    按照六道骸所說,打破規則,在公共場合使用個性,對於淩川涼也的世界來說就是一種對社會製度的破壞。而淩川涼也想要完成目標,勢必要打破規則的束縛,與其因為社會製度束手束腳,倒不如幹脆就破壞掉這樣的社會,之後再重建出一個新社會。


    所以淩川涼也實現目標的過程是破壞、重建。


    這樣的方法不難理解,可以想象一個孩子在用沙子堆城堡。城堡上有很多小石子,孩子想把石子一顆顆挖出來,但是挖掉石子的部分變得很醜,甚至會坍塌。於是孩子幹脆把城堡推倒,篩除掉石子之後重新建造城堡。


    沙子是規則與製度,石子是敵人,城堡是這個社會。


    挖出石子勢必會牽連到周圍的沙子,有的沙子因此變了形狀,有的沙子則是開始脫落,孩子要一邊挖石子,一邊小心翼翼地修補變形的城堡。這樣一來,城堡就失去了本來的模樣,甚至會因為修補而變得看起來很破爛。


    但如果孩子放開手腳,直接推倒城堡,把石子挑出,再用沙子重建城堡,這樣速度又快,重建的城堡也會比修補出的城堡要結實、漂亮。


    淩川涼也之前“改變這個令媽媽絕望又失望的世界”的想法是前者,而現在他決定下來的方法是後者,意為“毀掉這個令媽媽絕望又失望的世界”。


    既然決定要破壞社會、消滅敵人,淩川涼也一個人是做不到的,他需要變強,也需要盟友。


    變強對於“個性生成器”一樣存在的淩川涼也來說很容易,他隻要能熟練使用自己的個性,世界上應該沒人能敵過他,他唯一的弱點就是個性的副作用導致身體不好。


    至於盟友,這個也不用擔心,就算沒有盟友,淩川涼也也可以憑著賦予別人個性來製造盟友。他在賦予別人個性時不會產生副作用,也就是說,隻要淩川涼也願意,他甚至可以造出一個軍隊。


    之後,六道骸看著找到了人生目標、從而重新煥發生機的淩川涼也,滿意又欣慰地笑了,心想自己這個人生導師當得還挺不錯。


    為了變強,淩川涼也需要修行,但是他的父親艾斯寇德一直在大張旗鼓地尋找他,他很難找到一個能長期留下、訓練自己的地方。


    六道骸為他提出了建議,他可以去其他世界修行。


    於是,淩川涼也懷著“要去一個可以迅速變強的世界”的心情,穿過了世界的通道,卻來到了一個奇臭無比的地方。


    ——流星街。


    這個名字還是從一個男人嘴裏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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