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楚瑜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聽聽,這說的什麽話啊,雖然是事實,可也太自戀了。


    楚瑜騰地紅了臉,都不敢多看樓下的秦燃一眼,囫圇一句:“我要睡了。”唰的關上窗。


    ‘砰’的一下,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秦燃彷佛在這一聲裏聽出了小姑娘的羞臊。


    秦燃嘴角一翹,在月光下露出一抹濃濃的笑意,李家人帶來的不快被風一吹,消散無蹤。


    如水月光下,李瑞雪哭著跑迴了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準備睡覺的刁翠蘭聽著動靜過來一瞧,見女兒兩隻眼睛腫的像核桃,頓時五髒六腑都糾成一團:“怎麽了?誰欺負你了?”說著兇悍的視線瞪向另一張床上的六丫。


    李家房間少,李瑞雪和五丫六丫睡一個屋,李瑞雪睡一張床,五丫六丫睡一張床。


    六丫惶惶睜著眼,下意識搖頭。


    刁翠蘭也覺得她沒這個膽子,摟著李瑞雪一迭聲追問:“乖,你跟媽說,媽給你做主,誰欺負你了?”


    “媽,”李瑞雪伏在刁翠蘭懷裏痛哭流涕,“秦燃,秦燃……”她哭得說不出話來。


    刁翠蘭勃然大怒:“秦燃欺負你了。”


    “秦燃欺負瑞雪了!”小跑進來的李老太大驚失色,隻不過她的驚訝裏夾雜著幾分喜。


    李瑞雪泣不成聲。


    李老太氣勢如虹衝過來拉住李瑞雪的胳膊:“走,奶奶給你討公道去。”


    “咋的勒?咋的勒?”李家男人前後腳衝進來,這麽大的動靜死人才沒聽見。


    李老太怒拍大腿:“秦燃這個畜生,把我們家瑞雪給欺負了。”


    李老三愣眉愣眼地問:“怎麽欺負了?”


    李老太一臉的看大傻子:“姑娘家還能怎麽被欺負?”


    李瑞雪刹住哭聲,目瞪口呆望著義憤填膺的李老太。


    李老太振臂一揮:“走,他秦家今天必須給我們家瑞雪一個交代。”


    李老三同仇敵愾,他這人平時慫了點,可這種事要是犯慫,他還是男人麽,抬腳往外衝。


    “奶奶,爸!”李瑞雪簡直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又羞又惱地跺著腳叫住兩人,哭喊,“你們幹嘛呀,不是你們想的這樣。”


    李老太和李老三麵麵相覷:“不是你說他欺負你了嗎?”


    李瑞雪又哭了起來,那種事兒讓她一個姑娘家怎麽說。


    刁翠蘭似乎明白過來,猜測:“你去找過秦燃,他迴絕你了。”


    李瑞雪用淒涼的哭聲告訴家人,就是這麽一迴事兒。


    鬧了個沒臉兒,李老太和李老三都有點悻悻,尤其是李老太還有那麽點兒可惜。


    “那是他姓秦的沒眼光,閨女不哭啊,”李老三幹巴巴安慰女兒,“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就我閨女這相貌,還愁找不到好男人。”


    李瑞雪就像是被戳了肺管子似的,怒吼:“我們家這樣,哪個好人家願意娶我。這兩年上門說媒的是什麽人家,你們難道心裏沒數?不是混混就是窮的揭不開鍋的,有哪個四角俱全的願意娶我。”


    她是招男人喜歡,可男人的父母不喜歡她,就因為她家條件不好。


    “就我們家這樣,稍微好點的人家都不會願意娶我,讓我死了算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呀。”


    李老三漲紅了臉。


    見狀,李老太就有點不樂意了,再怎麽也輪不到孫女兒來說他們的不是:“我們家怎麽了,怎麽了?我們好吃好喝地供大你,倒還供出仇來了,沒良心的丫頭。”


    刁翠蘭聽出老太太不高興了,趕忙道:“媽,瑞雪不是這意思,孩子正傷心呢,說話沒過腦子,你別往心裏去,我好好說說她,明天她就轉過神來了。你們看這天也不早了,你們迴去歇著吧。”


    刁翠蘭把人都給送了出去,然後摟著女兒溫言軟語地哄,總算是哄得李瑞雪心情平靜下來,眼淚也不流了。


    刁翠蘭歎歎氣:“媽知道你委屈,我姑娘生的這麽好,全是讓這個家給拖累了,但凡咱們家條件好一點,要是跟你姑姑家似的,提親的人早就踏破了門檻,說來說去還是怪爸媽沒用。”


    “媽,你說什麽呢。”


    刁翠蘭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別難受了,媽跟你說,你哥再有半年就高考了,等他考上大學,你就跟你哥去大城市。你哥那些同學可都是大學生,讓你哥給你掌掌眼,從他同學裏麵挑個好的,就你的相貌還怕攏不住。”


    李瑞雪愣住了。


    刁翠蘭得意一笑:“這個念頭媽其實早就有了,隻是你的心思都在秦燃身上就沒告訴你。其實那秦燃不就是有兩個臭錢,泥腿子一個哪裏比得上大學生體麵。你聽媽的,忘了秦燃,咱再找一個更好的。”


    李瑞雪咬了咬唇,眼神變了兩個來迴,其實她對秦燃也沒多喜歡,隻不過他是她接觸到的人裏條件最好的一個。她往刁翠蘭懷裏鑽了鑽,低低嗯了一聲。


    “好孩子,你能明白就好。”刁翠蘭喜形於色,還真怕傻閨女吊死在秦燃這棵歪脖子樹上,她愛憐地摸了摸女兒光滑的小臉蛋,“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什麽事兒都沒了。”


    “媽。”李瑞雪忽然拉住刁翠蘭。


    刁翠蘭詢問看過去。


    李瑞雪眼底浮現濃濃冷意:“肯定是五丫在秦家人麵前說我壞話了,她經常往秦家跑,隻怕也沒安好心。要不是五丫,我們家也不會見不了人。”


    李瑞雪恨毒了五丫,要不是她鬧得天翻地覆,家裏怎麽會顏麵掃地。他們被鬧得灰頭土臉,五丫倒好,堂而皇之住進姑姑家吃香喝辣,她咽不下這口氣。


    刁翠蘭冷冷一笑:“你奶奶存著一肚子氣呢,她以為能在你姑姑家躲一輩子嗎?你姑姑自己都說了讓我們把名聲撿迴來,五丫她住在姑姑家是個什麽意思,讓人覺得家裏養不起她。”


    躺在床角的六丫身子顫了顫。


    刁翠蘭掃了她一眼,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裏,又安慰李瑞雪兩句,迴了自己屋。


    *


    楚瑜醒來時才七點,睡不著她便下了樓。


    正準備出去買菜的楚立夫笑:“起這麽早。”


    “昨天我九點多就睡了。”


    楚立夫點點頭:“早睡早起身體好,別學你哥,大半夜的抱著電視機不放,第二天起不來。”


    楚瑜莞然。


    “要不要跟舅舅去街上買菜?”


    楚瑜敬謝不敏。


    楚立夫便問:“那想吃什麽?”


    楚瑜想了想:“昨天的排骨好吃。”


    楚立夫:“那就買兩條仔排,還想吃什麽?”


    楚瑜搖搖頭。


    楚立夫便道:“去吃早飯吧,今天煮了小米粥。”


    楚瑜就著李秀芝自己醃的脆黃瓜和蘿卜吃了一碗小米粥一個白煮雞蛋,吃罷便在後門外轉圈消食。


    早春的晨風帶著若有還無的桃花香拂過,楚瑜仰臉,看見幾支桃花從隔壁圍牆內探出來,綠葉中點綴著零星粉白色,桃花開了。


    “皮緊了是不是?”


    戲謔的聲音伴隨著一條叼著拖鞋的大黃狗出現在楚瑜眼前。


    大黃歡快地跑到楚瑜腳邊,頭一低,把蘸著口水的藍色拖鞋放在楚瑜腳邊,還用前爪拍了拍,彷佛在說:送給你啦。


    “拿著我的鞋獻殷勤。”一隻鞋綠色一隻鞋藍色的秦燃抱臂而立,眉梢一挑,懶洋洋笑罵,“挺能耐的。”


    楚瑜盯著他的腳看了三秒,忍俊不禁。


    “汪汪汪。”圍著楚瑜打轉的大黃叫了兩聲,經過昨天的喂肉之恩,一人一狗已經建立初步友誼。


    秦燃:“今天的肉沒有了。”


    “汪!”大黃叫聲頓時淒慘,諂媚地跑了過去,討好地蹭著秦燃小腿。


    秦燃腳尖點了點它:“晚了。”


    “汪汪汪,汪汪汪。”


    楚瑜於心不忍,小聲道:“你可以來我家吃,中午有小排骨。”


    被拆台的秦燃靜靜望過去,四目相對,昨天的記憶迴籠,楚瑜微微發窘,揉了揉鼻尖。


    秦燃忍笑,若無其事打招唿:“吃早飯沒?”


    楚瑜:“剛吃好,你呢?”


    “還沒,忙著追這笨狗了。”


    大黃無辜地叫了一聲。


    楚瑜看見了腳邊的拖鞋,想送過去,可看見上麵晶瑩的口水後,頓生嫌棄,遂改為踢。


    她發誓,她就這麽輕輕地踢了一下,至於為什麽藍鞋沒順著力道滑過去,而自己腳上的紅色拖鞋飛了出去,她什麽都不知道。


    眼疾手快的秦燃一把接住飛過來的暗器,避免了被拖鞋拍臉的厄運,他揶揄望著楚瑜:“禮尚往來?不用這麽客氣。”


    楚瑜發窘,腳尖踩著另一隻腳背:“我不是故意的。”


    秦燃一本正經:“我知道,是鞋子自己要飛過來。”


    楚瑜想捂臉,她覺得自己最近肯定衝撞了什麽,要不怎麽老出狀況。


    秦燃笑著走過去,才發現她沒穿襪子,小巧雪白的腳背在紅色的鞋麵上格外打眼,白的愈白,紅的愈紅,腳趾還局促地蜷縮著,泛出粉色。


    秦燃快速移開視線,把紅色拖鞋放在她腳邊,鞋口朝內鞋頭朝外。順手又用兩根手指嫌棄地夾起自己的藍色拖鞋,嘖了一聲:“又被咬開線了,這已經是今年第三雙了。”


    快速穿好鞋的楚瑜瞥了一眼:“磨牙期?”


    秦燃:“特殊愛好,屢教不改。”


    楚瑜無言以對,隻能表同情。


    秦燃搖頭一笑:“迴去穿上襪子吧,早上溫度低。”


    楚瑜縮了縮腳趾,她給忘了,正好有點不好意思,便從善如流地點了下頭,笑了笑旋身往迴走。


    秦燃笑望一眼,提腳正要走,卻見六丫疾跑過來,蠟黃幹瘦的小臉上滿是焦色。


    楚瑜也看見了六丫:“六丫?”


    六丫怯生生一笑,聲音小小的:“我,我找我五姐。”


    “你姐好像還沒醒。”楚瑜推開後門,領著六丫進屋,放緩了聲音問她,“有急事嗎?”她發現六丫膽子很小,彷佛說話聲音大一點都能嚇到她,之前的五丫也是。不過現在的五丫敢把親叔叔懟的啞口無言。她私以為如果隻能二選一的話,還是厲害點好,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沒見李老三吃了癟之後再不敢惹五丫。


    剛從塑料大棚裏出來的李秀芝看見六丫:“六丫來了,吃了沒?”


    六丫訥訥:“吃過了。”


    可李秀芝還是塞了一個白煮雞蛋給她,十五的小姑娘,麵黃肌瘦,看著跟十歲似的。


    李秀芝又盛了碗小米粥放在她麵前:“五丫應該還睡著呢,你吃完去她屋裏看看。”


    “瑞雪昨晚沒衝你發脾氣吧?”李秀芝不放心地問。


    六丫臉色變了。


    李秀芝滿臉無奈,她大哥家兩個侄女就是娘家最底層,誰都能撒氣,偏親爹媽都不護著,她這個當姑姑看見了能護一護,看不見的地方也無能為力。


    六丫急慌慌道:“奶奶和三嬸她們想接五姐迴家,五姐不能迴來,四姐很生氣很生氣,他們會打五姐的。”


    “誰打誰還不一定呢!” 頂著鳥窩的李梧雅撇著嘴角兒走進來,她餓醒了爬起來吃早飯,正好聽見五丫的話,頓時火冒三丈,“昨天我剛刺了三叔,就想接我迴去,接迴去打死我出氣麽,想得美。姑,我不迴去,我死也不迴去。”


    “一大早什麽死不死的,晦不晦氣,你不想迴,我還能趕你迴不成。”李秀芝當然知道侄女迴去沒好果子吃,怎麽忍心把人往火坑裏推。


    “姑你真好,”李梧雅一把抓住六丫的手,“姑,六丫也不能在那個家待下去了,我一走,家裏的重活累活全都是落在六丫身上,她的日子比以前還苦。”


    說來李梧雅有些小愧疚,她把六丫給忘在腦後了,可六丫卻還記得來給她通風報信。她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豬狗父母打死她都不願意孝敬,她就幫原身照顧下相依為命的妹妹好了。


    李秀芝愣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麽迴答,她已經收留了五丫,再收留一個,有些說不過去。


    六丫急忙忙搖頭,空著那隻手慌亂地揮著:“不用,不用,我迴家。”


    李秀芝心裏揪了一下,又酸又澀。


    “姑,我想帶六丫去市裏找工作。”李梧雅語出驚人。


    李秀芝愕然:“找工作?”


    楚瑜琢磨琢磨,覺得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在李家,姐妹倆別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到了外麵,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李梧雅鄭重點頭,大義凜然:“我們有手有腳,做什麽不能自己養活自己,工作再苦再累,我就不信有家裏苦家裏累。去了市裏,家裏想管也管不到我們,我們就能過上清清靜靜的日子。”


    李秀芝猶豫不決:“工作哪有這麽好找。”


    “秦燃哥不是新開了一家製鞋廠,我們別的幹不了,端茶掃地這種雜活總是行的,我們可以不要工錢,隻要包吃包住就行。”李梧雅故意說得十分卑微。不過她相信以秦燃的人品不會這麽欺負人,沒準還會給她們安排一個不錯的崗位。


    李梧雅暗自得意,這是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應對之策。瞥一眼楚瑜,女主和秦燃仿若同居,指不定哪天秦燃就動心了,所以她必須趕緊去市裏。進了秦燃的工廠,還怕找不到機會相處。她還能大顯身手,讓秦燃見識見識她的本事。


    李秀芝擰眉,又要麻煩秦燃,他們已經很麻煩秦燃了,但是她越想越覺得出去打工對兩個侄女來說是個機會,心裏過了過:“等你們姑父迴來,我和他商量商量看。”


    買菜迴來的楚立夫聽罷,高看五丫一眼,沒想著依靠別人而是想自力更生,自顧不暇也惦記著年幼卑弱的妹妹。


    楚立夫沉吟片刻:“倒也能試試看,反正就在市裏,我們還能看顧下。迴頭我找人問問看,有沒有合適她們的工作,這幾年市裏發展的好,工作機會還是很多的,不好老是麻煩秦燃。”


    李秀芝讚同:“人秦燃對我們客氣,咱們不能順著杆子就往上爬。”


    楚立夫皺起眉頭,緩緩道:“隻是你媽那邊怕是不肯放人?”


    李秀芝緊了緊後槽牙:“現在可是新社會了,人身自由,隻要五丫六丫想走,他們還能綁了五丫六丫不成。”


    “哪有這麽簡單,短期還好,長期在外麵,就要用到身份證,五丫六丫還沒辦身份證吧,戶口本在嶽母手裏。”


    李秀芝苦了臉:“想從我媽手裏拿戶口本,那比登天還難。”


    楚立夫歎一聲:“走一步看一步吧。”


    “爸,媽,外婆來了。”楚明達蹬蹬蹬跑上來,喊得跟狼來了似的,這不能怪他,是他外婆彷佛帶著殺氣。


    李秀芝和楚立夫對視一眼,下樓。


    正在房間裏練字楚瑜耳朵動了動,沒忍住好奇心,慢了兩分鍾下樓,正好聽見李老太結束開場白,進入正題:“我跟你嫂子過來是接五丫迴家的,五丫在你們家住了快半個月,總不好一直這麽住下去,一個村裏,放著自己家不住住在你們家,像什麽樣子。”


    就算刁翠蘭不找她,她也想把五丫帶迴去了。這半個月五丫不在,少了一個人幹活,家裏都亂成什麽樣了。刁翠蘭和李瑞雪雖說現在會幹一點了,可也隻是些簡單輕省的活計,這亂糟糟的日子李老太是受夠了。


    不等楚立夫和李秀芝表態,李梧雅截過話頭:“想讓我迴去當丫鬟,想得美,我就是死也不會迴你們李家這個火坑。”


    李老太黑了臉:“那是你家。”


    “那是你們的家,你們從來就沒把我和六丫當一家人看過。”李梧雅矛頭轉向何桂花,“我就沒見過你這種又蠢又毒的媽,別人吸女兒的血是為了供自己的兒子,可你們兩口子倒好,吸女兒的血供養隔房的堂侄。我都替狗蛋兒委屈,本來嘛,你們兩口子肯吃苦又能幹,還有五個姐姐,狗蛋兒還不得天天吃香喝辣,可誰叫他爹媽蠢呢,把應該全部屬於他的東西分成六份,其中五份送給他堂兄弟了,他隻剩下一份,還是最差的一份。這些年,三叔家幾個兒子是什麽待遇,狗蛋是什麽待遇,別跟我說你心裏不清楚,狗蛋隻能跟在後麵吃剩下的。”


    “你閉嘴!”李老太氣得直打哆嗦,撲過去要打李梧雅。


    早有準備的李梧雅圍著八仙桌跑,一邊跑一邊挑撥離間:“更可笑的是,三房有什麽好東西,藏著掖著,從來不會分給狗蛋。你們辛辛苦苦供三房侄子上學,等他們其中哪個發達了,他們親兄弟就五個還照顧不過來,能顧得上狗蛋,想得美。


    哦,還有,我爸是三房的老黃牛,你們說狗蛋兒長大了是不是也會跟我爸似的,繼續給三房當牛做馬,狗蛋的兒子再給三叔孫子當牛做馬。”


    李梧雅抽空鼓掌:“大房祖祖孫孫都給三房當牛做馬,果然是好兄弟,太感人了。”


    一老一少圍著桌子轉圈,一個氣急敗壞,一個氣定神閑,畫麵怎麽看怎麽喜感。楚瑜低了低頭,她怕自己嘴角的弧度太明顯。


    追的氣喘籲籲的李老太扶著桌子大喘氣,咬牙切齒指著對麵的李梧雅:“我撕爛你的臭嘴。”


    “瞧瞧,急眼了吧,因為被我說中了,她就怕你和我爸想明白以後不犯傻了,那她好吃懶做的寶貝小兒子可怎麽活啊!”


    李梧雅再接再厲,誓要將李家給攪散了。她問過六丫了,是李瑞雪眼紅她在楚家的日子,攛掇刁翠蘭鬧事。很好,現在三房母女成功超越李老大夫妻勇奪她仇恨榜首位。她不想讓李老大夫妻給三房當牛做馬了,她要讓三房自己當牛做馬,沒了大房‘奉獻’,看三房這日子怎麽過。


    “她眼裏隻有三房,我爸和狗蛋算個屁,就是個幫三房幹活掙錢的奴才。可憐狗蛋兒,原本能過上好日子的,偏攤上一對糊塗爸媽,這輩子注定要被三房吸血。”


    何桂花麵如土色,眼神變了又變,驚疑不定地看著李梧雅。


    李梧雅眼底劃過得意之色。何桂花自私,女兒死活不在她眼裏,可兒子是她命根子,就不信她一點想法都沒有。


    李老太氣得大叫一聲,頭發都快豎起來了,衝著袖手旁觀的楚立夫和李秀芝怒吼:“你們就幹看著,給我抓住她,反了天反了天了。”


    楚立夫不為所動,說實話,李梧雅那番話還挺解氣的。


    李秀芝看看隨時隨刻暈過去似的李老太,勸道:“媽,你壓壓火,別氣壞了。”


    “你們!”李老太暴跳如雷,“好啊,好啊,你們和這小畜生是一夥的。”狂怒之下,李老太居然單手掄起一條凳子砸向李梧雅。


    李梧雅也不知道是跑累了罵累了還是嚇住了,竟然一動不動。


    說時遲那時快,幾步外的楚瑜一個箭步衝上去拽住李梧雅快速後退,長凳擦過楚瑜右臂,火辣辣的疼痛傳來,楚瑜不由自主嘶了一聲。


    長凳落地發出沉重的悶響,這一下要是砸個正著,李梧雅後知後覺出了一身毛汗,刹那間慘白了臉。


    “阿瑜。”楚立夫疾步奔過去。


    楚明達也嚇了一跳:“手怎麽樣?”


    “媽,你怎麽能拿凳子砸人!”李秀芝氣急。


    李老太也有點狀況外,聞言立馬豎了眉:“死丫頭挑撥離間難道不該打,打死都是輕的。我哪知道這丫頭會衝上來,我可沒想砸她,不關我的事,你們別找我。”


    李秀芝氣得說不出話來。


    “老妖婆,你想砸死我,我先砸死你。”發愣的李梧雅暴喝一聲,抄起地上的凳子衝向李老太,“殺了你我給你償命,這狗屁倒灶的日子我不過了。”


    李老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哧溜一下躥了出去,邊跑邊喊。


    “殺人啦,你們快來看啊,孫女殺奶奶啦!”


    楚瑜瞠目結舌,連胳膊都突然不覺疼了。


    李秀芝欲哭無淚,恨不得當場死了才清靜,卻又不得不追上去。


    隔壁,秦老爺子不太確信地問:“好像是楚校長家那邊傳來的,阿達外婆的聲音?”


    秦燃眉心微不可見地皺了皺:“我去看看。”


    出來一看,就見李老太健步如飛形似喪家之犬,身後是抄著長凳兇神惡煞的李梧雅,一臉的老娘忍無可忍要跟你同歸於盡。


    秦燃:“……???”


    李秀芝好不容易拉住了李梧雅,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李梧雅胸膛劇烈起伏,恨恨的想,老妖婆跑的還挺快。餘光掃到秦燃,登時一驚。臥槽!他看見了?他會怎麽想我,會不會覺得我粗魯,李梧雅內心慌得一逼,一轉念馬上鎮定下來,不會,按照套路,他應該會覺得我清純不做作和外麵那些妖豔賤貨不一樣。對,就是這樣。


    秦燃想的是,別人的家務事,自己應該識相離開,無意間瞥見一幕,腳步頓了頓,緊接著調轉了腳尖,秦燃走進楚家。


    “幸好沒骨折。”楚明達大唿小叫,“我說你也可真夠多災多難的,上周末學自行車摔破左手,今天是右臂,誒呦我去,你寫得了字?”


    楚瑜試著抓握了下,疼得她齜牙咧嘴:“我覺得恐怕不行。”


    “都這會兒還惦記著寫字。”一道熟悉的聲音插進來。


    楚瑜抬頭一看,秦燃不緊不慢地走近,視線落在她手臂上,眉頭微微擰著。


    楚瑜皮膚白於常人,遂上麵的青紫瘀痕格外觸目驚心。


    “用毛巾包著冰塊冷敷半個小時,可以消腫,過個一天再用藥酒揉一下,不然十天半月都好不了。”秦燃傳授經驗。


    楚明達:“……我爸拿熱雞蛋去了。”


    秦燃:“先冷敷後熱敷效果更好,我家還有夏天剩下的棒冰,你去拿。”


    楚明達躥了出去


    秦燃走近幾步,細看她臉倒是無外傷:“你這手怎麽迴事?”


    楚瑜有點難以啟齒,幫人反倒把自己折進去,丟人。


    這時候,李秀芝拉著冷靜下來的李梧雅迴來,看見楚瑜手上的瘀痕,她倒抽一口氣:“怎麽這麽厲害,別是傷到骨頭了,咱們去衛生所看看。”


    “就是看著厲害,養兩天就好。”楚瑜忙道,她皮膚白稍微磕磕碰碰就青青紫紫,好的也快。


    李秀芝這才放了心:“剛才真是多虧你拉了五丫一把,不然她腦袋都要被砸破。”


    秦燃恍然。


    李梧雅眼望著楚瑜,心情十分複雜,她拿楚瑜當潛在對手,結果,人家挺身救了她一把。


    穿書文原女主,十個有九個壞,偏偏她遇上的大概是碩果僅存的那個好。人美心又善,幾個男人不喜歡?李梧雅瞥一眼秦燃,倒是看不出他的情緒,他會不會按照原劇情愛上女主?


    李梧雅胸口發悶,有種告訴秦燃未來的衝動。她想說:你不是女主那盤菜,你就是單相思,你會愛而不得念而不見痛而不忘,抱憾終身。


    她還想不要臉的來一句:看我,看我,我能未卜先知,幫你少走彎路更上一層樓。


    李秀芝暗暗戳了下出神的李梧雅。


    李梧雅收迴亂糟糟思緒,斂了斂神色,鄭重對楚瑜道:“謝謝。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不妨她如此鄭重其事,楚瑜怔了下,輕輕一笑:“不用這麽客氣。”


    “棒冰來了。”楚明達拿著棒冰衝進來,他拿了兩支,一支外敷一支內服,振振有詞,“雙管齊下。”


    秦燃:“……你真是個天才!”


    楚立夫也拿著熱雞蛋來了。


    秦燃如此這般一說,楚立夫不知有這講究,把熱騰騰雞蛋放一邊,去拿了幹淨的毛巾,裹著棒冰給外甥女冰敷。


    見大家都圍著她,楚瑜怪不好意思的,拿過毛巾自己敷:“我沒事了,你們去忙吧。”


    秦燃說了一聲,下午三點迴市裏。


    楚明達和楚瑜應好。


    秦燃便告辭離開。


    楚立夫讓楚瑜上樓,他覺得以李老太的脾氣,大概率咽不下這口氣,會迴家找幫手再殺過來。楚立夫不想讓外甥女摻和進這種烏七八糟的事裏,省得再遭無妄之災。


    楚立夫坐在客廳裏等,等到中午都是風平浪靜,嘀咕,老太太改性了?


    李老太太沒改性,她哪裏咽不下那口窩囊氣,居然被自己孫女追著打,一輩子的老臉都給丟幹淨了。所以她喊上三兒子夫妻,沒敢帶大兒子兩口子,怕被李梧雅策反,死丫頭說的話太戳心了。


    走到門口被李家大孫子李豐年攔住了,李豐年才知道老太太已經去楚家鬧過一場,又急又無奈,好說歹說才打消老太太找場子的念頭。


    李豐年又單獨拉著刁翠蘭講道理:“媽,五丫就由著她去吧,她連奶奶都敢打,完全不要臉麵了,她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能徹底豁出去,可我們家還要見人的,跟她鬧個沒完沒了,最沒臉的還是我們。”


    他接著道:“我馬上就要高考,家裏一出又一出,你們讓我怎麽安的下心複習。”


    刁翠蘭氣不過,可事關最疼愛的大兒子,也隻能咬著牙說媽不跟她一般見識。


    楚家得以安安穩穩吃了午飯,楚瑜和楚明達三點準時離家。


    李梧雅懨懨的,楚立夫答應幫她找工作,卻不是秦燃那邊,可她找工作就是為了方便接近秦燃啊。


    一起去市裏的還有李建軍,他坐在副駕駛座上,美滋滋安排:“到市裏五點不到,正好咱們去三鮮樓吃一頓。”


    李建軍嘿嘿一笑:“東新路上新開了一家卡拉ok歌舞廳,裏麵有小包廂隻自己人玩,設備全都是從小日本那邊進口的。我們去放鬆下,裏麵賣酒的小姑娘嫩的能掐出水來。”


    “小心又被……”秦燃不小心瞥見內視鏡裏的楚瑜,話鋒徒然一轉,“你腦子都在想什麽東西,這種地方要去你自己去。”


    李建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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