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庭宇連忙跪下給秦王見禮,說:“王爺千歲千千歲。”


    祁潛淡淡地說:“起來吧,免禮。”又命梅庭宇坐下,另喚了一聲:“來人!看茶!”


    梅庭宇在秦王的下首的一張椅子上坐了,卻也不敢坐實在了,大半個屁股都懸在椅子外側,上身挺直得如同標杆一般,以示對王爺的恭謹之心。


    祁潛半倚在搭著一張巨大貂裘的紫檀木寬椅子上,看得梅庭宇心裏直咋舌。貂裘不是沒見過,但是這麽大的還是第一次見,想來是用七八張同樣的雪山飛貂的毛皮連接而成的。而且這毛皮還都是精選過的,盡管是拚接的,卻是一樣的純白毛色,縫接手工渾然一體,就好似一整張大的貂皮一般,無論質料、手工都是最上之選,可見這天下的富貴,若是說皇帝享了五成,秦王至少享了三成。


    祁潛也不兜圈子,對梅庭宇開門見山地說要將賈府之二公子賈寶玉弄進錦衣衛大牢去小住幾日的事情。


    梅庭宇一聽是如今的新貴賈府,臉上的表情便像是犯了牙疼一般,說:“王爺,這個賈寶玉好像是新晉的賈才人的同胞弟弟呢。這無根無據地,卑職怎好擅入賈府抓人呢?要是賈才人往聖上跟前告上一狀,這個……卑職不好說啊……”


    祁潛冷冷地說:“要什麽證據就做什麽證據啊,梅大人你不要告訴本王你連那個錦衣衛最基本的手段都沒有!賈才人什麽的了不得了?哼,我父皇身邊的紅人多了去了,就是天仙也不過一時新鮮就丟脖子後麵去了,她一個半老徐娘能攪得起什麽風浪?值得你這般瞻前顧後,連自己的本職差事都不敢放手去做?也罷,若是你實在為難,也不需勉強,本王自會找做得了的人去做,就不信找不出個能為本王所用的人來!”


    梅庭宇嚇得連忙跪下,磕頭說:“是卑職一時糊塗,腦子沒轉過彎來,絕不是不想為王爺效力,請王爺明鑒。”


    祁潛“哼”了一聲,說:“明白過來了就好。那你倒是說說,這個事情你打算怎麽弄?”


    梅庭宇揣摩著秦王的心思出謀獻計,祁潛聽了之後覺得全沒有自家環兒出的主意那般促狹有趣又不顯得血腥恐怖,便止了他的話,轉而將賈環的主意說了一遍,聽得梅庭宇唯有讚不絕口,又自歎弗如的份兒。


    祁潛最後聽梅庭宇陳訴了一遍,覺得大致細節都差不多了,便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說:“行吧,就這麽辦吧。你現在就去拿人,隨後隨便誰來求情,就是不放,扣他個十天二十天的。若是實在被逼得緊了,就抬出本王的名頭來,說他得罪了本王,不必忌諱賈府的人知道,反正也不止一次了。”


    梅庭宇領命而去。


    祁潛繼續迴去陪著賈環聽課,直至夕陽西下時分才結束,兩人一起恭肅地目送了宋太師上了馬車才迴轉了去。


    迴了水閣,祁潛環著賈環的腰,親昵地將臉貼在他臉上,說:“今晚上不迴去了好不好?”


    賈環警覺地說:“為什麽?”


    祁潛故意逗他,說:“因為我想要……為我家小環兒舉行成年禮。”


    賈環一下子眼睛睜得圓溜溜地,無限鄙夷地說:“去你的,色胚!”


    祁潛一下子被這句話噎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話說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獲得一枚如此“光榮”的稱唿。


    賈環感覺到他鬆開了自己,又退後了幾步,不禁有些好奇、又有些惆悵地轉頭看他,結果看見這家夥又恢複到冷冷的表情,在一把椅子上落座,垂下眼眸若無其事地品茶。


    呃……剛才好像過火了點,不過這家夥不至於這麽不解風情吧?熱戀中的人說“不要”其實就是“要”,什麽“討厭”“冤家”“色胚”“色狼”之類都是最適宜打情罵俏的詞語好不好?唉,忘記了這家夥情商很低,戀愛的情商尤其低下的特點了,失策啊失策!


    賈環自己跑到祁潛身邊坐下,沒話找話說。


    祁潛淡淡地瞥他一眼,說:“你是留在這裏吃晚飯呢,還是迴家吃晚飯?”一副馬上要起身送客的架勢。


    賈環鼓著腮幫子看著他不說話,意思很明顯:明知故問嘛!難得在一起,自然是要和你一起吃晚飯!


    祁潛接著問:“那……你是留在這裏睡覺呢,還是迴家睡覺?”


    賈環先是羞答答地垂下腦袋不說話,卻又猛然抬頭,說:”隻是單純地睡覺哦!”


    祁潛啞然失笑,道:“好了,知道了。好像我非要把你怎麽樣了似地。不過,我怎麽覺得你其實很想睡一個複雜的覺呢!”


    結果,晚上這不解風情的家夥果然沒有越雷池一步,一會兒就睡著了。賈環的耳邊響起他綿長而均勻的唿吸聲。


    賈環暴躁地在床上翻了個身:瑪蛋他這什麽意思?多難得的同床共眠的機會啊,這廝居然這麽放過了?難道說我這平板無波的小身板壓根不能引起他的興趣(性趣)?


    賈環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終於忍無可忍地推醒了祁潛。


    祁潛迷迷糊糊地說:“怎麽了?”


    賈環沒好氣地說:“你打唿嚕,吵得我睡不著。”


    祁潛納悶地說:“不會吧,我睡覺從來不打唿嚕。”


    賈環蠻橫地說:“就是打了,吵得我睡不著。”


    祁潛在睡夢裏被賈環喚起來,腦子並不清醒,更不會去琢磨賈環話裏的意思,而是抱著自己的枕頭說:“那我睡那一頭去。”


    不一會兒,祁潛又睡著了。


    作小香肩半露的造型的賈環越發咬牙切齒了起來:臥槽!小爺都這樣子了,居然都不能激起一點半點的浪花,叫小爺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賈環將祁潛再次推醒,麵無表情地說:“我想迴家去睡。”


    祁潛總算是清醒點了,拿起床邊的一個金殼子的懷表就著屋角的一盞常明的戳燈照了照,說:“現在都五更了!環兒你不是在說笑吧?”


    賈環委屈地說:“我擇床嘛,睡不著。”


    祁潛煩惱地說:“你可真夠磨人的,早又不說,現在就是趕著夜車送你迴去,你家裏人問起,你又怎麽迴答呢?”


    賈環堅執地說:“我翻牆進去,不會驚動他們。”


    祁潛點了點賈環的鼻子,說:“你是說真的?不要走到半路上你又興出新的名堂來了!也太能折騰了!”


    賈環撅著嘴說:“偏要折騰你!誰叫你隻知道自己睡覺!”


    祁潛終於明白了,索性將這鬧別扭的家夥撲倒,低笑著說:“環兒,原來你還真是打算要睡個複雜的覺呢?倒是我小瞧你了,還想著等你長大點再說呢!那……現在就滿足你!”


    賈環奮力掙紮著,說:“胡說!我才不想呢!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而已!”


    祁潛說:“你又不誠實了!”一邊說,一邊開始熱烈地親賈環的脖子臉頰。


    這邊賈府呢,則是一片大亂。


    中午,賈母命下仆們在後花園裏擺下幾桌家宴,請了薛姨媽母女、林夫人並黛玉等人,席間不住款留林夫人並外孫女兒黛玉多留些時日。


    林夫人笑微微地說:“親戚們要好,自是要經常走動的,不消老太太說,我們也會常常過來的。”


    賈寶玉在一邊猛扯賈母的袖子,賈母便又笑著說:“我是覺得玉兒在這裏有我家這幾個年齡相若的姊妹們一處相伴著倒也便宜,不若玉兒就多住些時日吧。”


    林夫人說:“他父親在那邊宅院裏專門給她造了一座別致的小院子,裏麵有一片竹林十分雅致,還有專門給她設的刺繡的屋子,彈琴的屋子,練字的屋子,煮茶的屋子之類的,玉兒也是十分期待的。不如我們先帶她過去了,稍後老太太若是想她了,再派人來接她也未為不可。”


    聽著這架勢黛玉是非走不可了,寶玉的臉上不禁露出失望之極的表情。


    賈母也麵上訕訕地,因為黛玉在賈府寄居幾年,開始的時候連自己單獨的屋子也沒有,就是和賈母一起擠著,後來雖然有了單獨的住處,卻也不過就是幾間一般的房屋而已。現在林如海顯然是為了寶貝女兒做了最好的規劃,聽剛才林如海這後老婆的話,隻怕光是黛玉一人住的地方就趕上榮禧堂一般大小了。賈母隻好自己在心裏說,林家到底人口簡單,住的地方必定是極寬綽的,這一點賈府無論如何比不上。


    正在此時,外麵傳來吵鬧喧囂的聲音,賈母正在納悶,忽見林之孝大管家急匆匆地奔了來,臉上居然有被毆打的紅紫痕跡,哭喪著臉說:“不得了了!外麵忽然來了一群錦衣衛,見人就打,叫喚咱們寶二爺出去呢!”


    賈母一聽,大吃一驚,說:“怎麽迴事?寶玉你在外麵又闖了什麽禍事?居然惹上錦衣衛了?”


    王夫人慌得急忙站起來,將寶玉攬在自己懷裏,說:“沒有的事!寶玉這幾日都在自己房裏好生呆著呢,根本沒出過府裏大門,哪裏去招惹了什麽地方的瘟神?再者,就是往日有什麽宿怨,這幫子人居然青天白日地就擅闖了進來,是窺著我賈家沒人嗎?老太太該叫家丁們把他們打出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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