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領著賈環迴了自己屋裏,見四下裏沒別人了,一把拽了賈環過來,悄聲問:“你給娘說老實話,那鞋子,還有你今天這麽晚迴來,是不是都是你故意整的?”


    賈環的一雙眼睛笑彎彎的,在油燈昏暗的光芒下閃著溫暖的光芒,說:“娘,以後你別再去爭這個那個的了,說句老實話你別不高興,就憑你那點子手段也爭不到,反而惹些閑氣來,不如聽我的吧。”


    趙姨娘眼睛睜得老大。


    賈環不慌不忙地說:“娘,這一迴你一定要聽我的。今兒這件事沒完,太太算是被當眾落了臉麵,心裏絕對不自在不舒坦著呢。等我明兒白天上學去了,她抓不到我,就會來尋你的晦氣,你要特別當心,不要著了她的道兒。”


    趙姨娘頓時有些忐忑,又強作鎮定地說:“我不怕她!大不了和她對著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賈環忙拉她坐下,說:“輕聲點!別叫人聽見。”


    賈環端正了臉色,叮囑趙姨娘說:“你別和她鬥,你鬥不過她。她麵上裝出菩薩樣兒,心裏歹毒得很,而且,她要對付你哪裏用得著自己出馬?自是有人代勞的。再者,你哪有她們那樣彎彎繞繞的心思?給人家挑撥幾句就瞎鬧一場,結果你抓著滿滿的道理在手裏,最後卻全是你的不是。你得聽我的,和她們這種人對手,你那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女鬥士的模樣一準兒吃虧,你要……”


    說著,賈環就貼在他娘的耳朵邊上說了一通,說得趙姨娘老臉通紅,說:“這……怎麽做得出來?”


    賈環也不指望趙姨娘能馬上從一顆頑強的狗尾巴草一下子進化成表麵柔弱、內心腹黑的白蓮花,便指點她比較容易上手的:“你明兒開始就說前段時間做針線活兒做多了,眼睛漚得難受,還有肩胛和頸脖等處都疼得動彈不了,去給太太請了安之後就跟她說不能在那裏立規矩了,要迴來歇著。她要再說什麽,你就眼睛一閉,身子再這麽晃兩下,說:‘哎呀,我今兒越發不好了,站都站不穩了。’她便不能強留你了。然後你就迴來歇著,等我迴家,其他的一概事情都不要管,不要理。”


    賈環生怕他娘學不像,硬逼著趙姨娘效仿了兩次,覺得勉強可以過關了,才說:“就這麽著吧。反正你少出現在她跟前,就不容易出事兒,萬事都等我迴來拿主意。”


    趙姨娘經過今兒這一樁事情,對賈環的能耐信了三分,便也不說多的,潛心揣摩怎麽將明日的戲演得更像。


    這邊,賈赦將賈璉喚住,問他:“今兒的事情,你怎麽看?”


    賈璉沉吟著說:“不好說。我覺得這幾件事兒怎麽就這麽巧,居然連成串地發生了,還是二老爺難得在家的時候?是不是環哥兒他……”


    賈赦讚許地點了點頭,說:“你也看出來了。若真是若此,這環哥兒小小年紀,就這般能算計,將來絕非池中之物啊。”


    賈璉連聲稱是。


    賈赦想了想,說:“這樣,你再試他一試。你去找到環兒的四個長隨,叫他們說老實話,今兒的晚歸到底是不是環兒說得那樣真遇上一串子攔車的人,還是……我覺得是環哥兒串通好了他們一塊兒躲在什麽地方特意混到很晚迴來的。嗯,你去問問清楚,若是他們不敢瞞你,一五一十說了實話,就說明這環兒雖然聰明,但是是小聰明,光知道設計,卻不會斷後,不能善始善終地將一樁事情辦好。若是他們都眾口一詞地堅持就是環兒那樣的說辭,那就說明……這環哥兒的出息可大了去了。你現在就去,我在這裏等著,你一會兒過來迴我。”


    賈璉忙應了出去,大概半個多時辰後迴來,擦著汗說:“老爺您可真神了!就如您說得一樣,環兒的那四個長隨還真的一口咬定就是環兒說得那樣,路上搭了幾個老頭老太,還送了一對抱著急病嬰兒的夫婦去了醫館才耽誤的。”


    賈赦用指節敲著旁邊的小案幾,想了一會兒,說:“了不得!這小子,心機之細,城府之深,還撒謊不眨眼,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咱們以後可得小心了。不對,應該是咱們以後得好生籠絡著這小子。你且看著吧,我這話說在這裏,寶玉就是個廢物,虧得老太太不長眼,還以為他是活龍呢,真正能中興賈家的還要看環小子的。”


    賈璉覺得老爹將話說得太決斷了,臉上露出幾分懷疑的神情。


    賈赦便說:“你想啊,第一,他能隱忍。早上出門發現是牛車,一般人遇上這事兒就兩個反應,一是鬧脾氣不肯上車,二是忍氣吞聲就算了的。環哥兒呢,他沒有做無謂的吵鬧,乖乖地上了車,看起來是忍了,可是,他馬上做出了決斷。依據就是他爹今兒難得休沐在家,趙姨娘找得到人,事情能鬧得起來,機不可失。這裏又可以看出他有魄力有決斷。第三,他做這一件事可不簡單,不是一個人做了就完了,他必須要說服跟著他的四個長隨都克服畏懼心理,跟著他一起躲到一個什麽地方磨蹭三四個時辰再迴來,其中,任何一個長隨沒扛住,將這事兒說了出來,他都要搞砸。搞砸了不光是前功盡棄,迴來還要倒黴。可是,你看他愣是將這四個人攏在手掌心裏,叫他們都齊了心地和他統一口徑,這又說明他很能蠱惑人心,有絕佳的口才說服別人。多的我也不說了,你自己體會吧。”


    賈璉恍然大悟,道:“老爺這麽一說,兒子茅塞頓開。這環兒,我當初還真小看了他呢。”


    賈赦說:“你倒也罷了。關鍵是你那媳婦明麵上看著聰明伶俐,實際盡做些斷自己後路的事情。你迴去和她說說,叫她知道厲害,別再和人家環哥兒和趙姨娘擰著過不去了。要還這麽下去,現在是沒事,將來呀,哭都哭不出來的日子還在後麵呢!”


    賈璉忙說:“兒子知道了,迴去就和媳婦說明白道理。”


    賈赦又說:“哦,對了,我這裏正好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你等會兒給他送去,再者,順手在新作的衣服鞋襪裏麵挑兩身合適的給他,悄悄地別叫人知道。那小子鬼著呢,他先頭見我幫他說話,開始好像是想要謝我的意思,後來眼睛一眨,又打消主意了。我琢磨著他是不想叫人看見咱們和他太親近了,免得人家說他一個二房的庶子倒是貼上大房的人了,多生出事端來。你瞅瞅,這心眼多的,不是我說,你都跟不上。”


    見賈璉有些不高興,賈赦又打著哈哈說:“得了,這個也不用比,你呢,是個實誠人,沒有那麽多花花心思。人不一樣,各有各的好處吧。”


    次日,賈環穿著一身新衣服,背著裝著名貴的文房四寶的書袋子,坐著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拉的黑油烏緞馬車,意氣風發地上學去了。


    跟著賈環的四個長隨對這位小爺的能耐是徹底拜服了,他們迴想著前一日跟著三爺在一個大路邊上的茶鋪裏生生坐到天色漆黑時的惶恐,還有聽到三爺鼓動他們忠心跟隨時的忐忑,再後來,看著三爺拿著一把小剪刀將腳上的兩隻鞋子按著腳麵受力後可能會崩開的可能性來一點點挑開那好端端的布鞋,又怕人看出那痕跡,拿去街沿使勁地磨,直到磨得像是鞋子穿久了自然崩壞一般為止。那時,他們嘀咕權衡了一陣子,才大家一撮牙花子,就是押寶在三爺身上,賭個以後的前程吧。瞅瞅,三爺這鬼機靈,還有三爺這股子狠勁,這才多大點年紀啊,就敢玩陰的來陷害太太,若是再大些,還了得了?不跟他齊心 ,絕對會被他整得很慘。不過話又說迴來,跟著這樣的主子才有前途,若三爺真是那種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的主兒,他們也就注定是個熊包主子身邊的熊包奴才,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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