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卿雖然才清醒過來,但是對這自稱是娘親的美婦人的話卻是很不認同的。自己這幅身體,大概六、七歲的樣子,還是大病初愈,隻為了替她出一口閑氣,去和那管廚房的女人大打出手!


    先不說什麽好男不與女鬥吧,一般來說,管廚房的女人,換在現代就等於是承包食堂的經營者,那種女人往往是腦滿腸肥、粗俗不堪的,上門去挑釁,然後還要和她們近身肉搏簡直是太拉低自己的層次了,盛安卿當然不可能答應。


    不光不答應,甚至想挖開這娘親的腦瓜子看看,裏麵裝的莫不是稻草嗎?怎麽能攛掇親兒子幹這種丟人現眼的蠢事呢?


    趙姨娘見盛安卿沒接她話茬,好似不以為然的樣子,一對秀眉便立了起來,本來形狀十分婉約好看的杏眼瞪得老大,給她秀麗的麵容添了幾分戾氣,罵道:“老娘說錯了嗎?哼,在家裏娘說你兩句你就強著脖子瞪著眼睛墩摔娘,到了外麵,倒是脖子一縮,沒個脾氣了?鬧一場打一頓怎麽了?你是主子爺們,哪怕就是打死那個狗奴才了,又怎麽樣?誰還能追究你不成?”


    盛安卿:“……”


    前世裏身為業務骨幹的盛安卿對如何平息客戶怒火很有心得,和人爭執好比雙方在拉扯一段繩子,若是都強著不肯讓步,繩子就斷了。但是,讓步也需要技巧,不能顯示出自己的弱勢來,不然以後被客戶吃透了脾氣,老是吃虧。


    盛安卿大概知道了這娘親的脾氣,應該是個吃軟不吃硬的,那厚著臉皮撒個嬌裝個病算了,勝過和她多費口舌擺事實講道理,還不見得有啥效果。


    盛安卿撫著額頭,眼眸眯著,身子也變得搖搖欲墜似地,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聲音低低地說:“娘——頭昏得很,娘你就別再鬧我了。”


    果然事情有了開頭後麵就不難了,盛安卿這一聲“娘”喊得軟糯又親熱,帶著三分病弱三分撒嬌,很符合他六七歲幼童對母親的常態。


    趙姨娘果然就心疼起來,倒是把先頭的話都忘記了,手腳十分利落地服侍著兒子換了衣服躺下,見他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的樣子,便輕手輕腳走了出去,還輕輕地給他把房門掩上。


    盛安卿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整理思路:一個人穿越到古代,有人幫著還是不錯的,“一個好漢三個幫”不是嗎?再說,這個娘親其實還是蠻疼愛自己的,絕對要算自己這一邊的人,可惜,為人處事太不靠譜,可以說是豬一樣的隊友,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隊友。有的話,倒是可以提攜提攜。盛安卿十分樂觀地認為自己既然是穿越人,應該是“物以稀為貴”吧,那就理所當然地要比這裏的土著居民混得好啊。


    總之,盛安卿決意要汲取前世的教訓,自己的未來自己把握,至於隊友比如像這個娘親一樣的人,就叫他們像行星環繞太陽,或者說圍繞黨中央一般圍繞在我的身邊,我相信,以我活兩輩子的心得和心勁,一定能先進帶動後進,先富帶動後富,叫他們都能跟著我做小財主,我當大財主,哈哈哈!


    盛安卿躺了一會兒,覺得尿急,再說也躺不住了,就起來了。要知道,這新的世界才在盛安卿的麵前展開了一個小角,他隻覺得不夠不夠很不夠,還想知道得更多,因為隻有盡量多的了解,才能更好地適應將來的生活。


    路過外麵的房間的時候,盛安卿看見趙姨娘正和一個穿著一身水田衣的老女人坐在炕上說話拉家常似地。那老女人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顆碩大的黑痣,看見盛安卿就“嘎嘎”地笑著說:“喲,哥兒大好了?可以自己起來了?”


    她的聲音就像是在砂紙上打磨過的一般,叫盛安卿聽了覺得耳膜都被磨得疼似地。


    這應該是個小人,或者說是奸人。盛安卿很相信自己識人的眼光,心想以後要勸著他娘親遠著點這個老女人。要知道,不是老人就會慈祥可親,狼外婆之類的惡毒老女人多著呢。


    盛安卿說:“唔,我想解便。”


    趙姨娘一對娥眉立起來,一下子就炸了,並馬上站起身來,叉著腰往屋子外麵喊著:“月兒!雀兒!滾進來!”


    緊跟著就有兩個梳著丫鬟頭的小丫鬟怯生生地進來,沿著牆角邊一點一點蹭過來,仰著臉,哀求似地望著趙姨娘,說:“姨太太,我們剛剛才掃了外麵的院子,累了靠在那柱子上歇息呢……”


    趙姨娘根本不聽她們解釋,照著臉就是一人一個大嘴巴,同時中氣十足地怒罵道:“我一個眼錯不見,你們就偷懶,一個個鑽沙裏去了不成?叫哥兒這麽冷的天,要一個人穿過院子去茅房撒尿!”


    盛安卿再次為娘親的彪悍而瞠目。


    恰在此時,外麵傳來一個慵懶而威嚴的聲音,道:“怎麽,環兄弟醒了?”


    趙姨娘馬上就變了臉色,換成一副又驚又懼的表情,聲音也沒了,噤若寒蟬的模樣。


    盛安卿不禁大感吃驚,來者何人?居然跟給錄音機按了暫停鍵一般,一句話就叫如此兇悍的娘親馬上消聲了?嘖嘖嘖,這修行,真不簡單!


    外麵那聲音又說話了:“環兄弟既然醒了,怎麽不出來給我這嫂子行禮?”


    趙姨娘忙給盛安卿的肩膀上加了哥舊得卷了邊的大毛衣服,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出去。


    盛安卿完全摸不著頭腦,隻得懵懵懂懂出了房門,卻見自己住的廂房外麵是好長一大節抄手遊廊,一個衣著鮮豔的年輕女人站在遊廊外麵的窗戶邊上,身後帶著兩個穿著一紅一綠長比甲的丫鬟,正高抬著下巴,一臉冷然地看著自己。


    這女人穿著一身亮緞孔雀藍的緙絲大袖長褙子,裏麵是月白中衣,下麵配一條寶藍盤錦銀線勾花馬麵裙,肩膀上還罩著一個鑲著白絨絨皮毛的金黃色亮緞坎肩兒,頭上高梳牡丹髻,髻上穿插著數把珠釵步搖,華麗異常,額頭上勒著一根墨藍色抹額,額帶中心是一顆四周鑲嵌著翠玉的碩大的白色珍珠。要論長相嘛,吊梢柳葉眉,丹鳳三角眼,殷紅薄菱唇,都恰到好處地襯得她一張塗抹得當的精致的臉如同九月之菊般俏麗而不失幹練。


    這女人長得是不賴,還一副禦姐範兒。可是,這語氣,這氣勢,都叫盛安卿本能地知道來者不善。


    盛安卿便循著她先前說的話的提示,垂著頭,恭恭敬敬地說:“給嫂子請安。”


    那女人打量著盛安卿,冷笑著說:“環兒!虧你還是大家子的哥兒呢!既然病好了,怎麽不知道去老太太太太那裏請安去,長輩們都以為你還病著,都為你擔著一把心你知不知道!”


    趙姨娘忙出來,幫著盛安卿解釋說:“環哥兒沒好,二奶奶摸他額頭,還燒著呢,他隻是想起來小解……”


    那被稱作二奶奶的女人輕藐地瞥了趙姨娘一眼,不屑地說:“我和環哥兒說話呢,你混插什麽嘴?主子們說事情,有你一個姨娘說話的份兒嗎?”


    趙姨娘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盛安卿也明白這意思了,敢情他那彪悍的娘親也隻有在他和小丫鬟麵前神氣的份兒,在這什麽二奶奶的麵前,就是明白無誤的奴才的身份!


    二奶奶轉眸又盯著盛安卿,目光中飽含著高高在上的威嚴和顯而易見的輕蔑:“環兒,不是璉二嫂子說你,你就是個沒氣性沒長進的!現今你可是讀著書上著學堂的哥兒了,該知道聖賢書上的道理,怎麽還由著這些不上道的人把你教得黑心魘道的!沒事你就該往太太屋裏坐著去,多聽些太太的教導才是,偏要聽人挑唆往下流走,看我迴去告訴你哥哥,皮不揭了你的!”


    句句都是誅心之言,明著說盛安卿現今這副身體的原主,卻都是戳著他娘親的心窩子裏去的!


    趙姨娘低著頭,一聲不吭,手指甲掐進手掌裏。


    這都是哪跟哪啊?盛安卿表示在完全不知道狀況的情況下被這女人暴洗一頓腦袋十分氣惱,更氣的是她指桑罵槐罵了自己的娘親,娘親再不好也是娘親,豈能容得別人隨意侮辱踐踏?盛安卿正琢磨著要怎麽反擊這女人的時候,忽然聯想到自己的名字“環兒”和先前娘親喊這女人“璉二奶奶”,腦中靈光一閃。


    頓時,盛安卿明白了這女人是誰,自己又穿越到了誰的身體裏,乃至她為何會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敵意了。


    我去!


    太坑爹了!


    居然穿到了《紅樓夢》的世界裏!


    居然穿到了書中描寫得又倒黴又猥瑣的賈環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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