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一言難盡地加快了腳步, 但他人小腿短, 森鷗外毫不費力就重新追上了他,繼續在他耳邊炫耀自己打扮愛麗絲的心得。


    太宰難得生出一點後悔的情緒, 他覺得自己不該這麽明顯地表露出不滿, 更好的做法應該是保持之前的態度, 等森鷗外出事後再落井下石。


    至於原因當然不是看透了這個蘿莉控的本質。黑社會裏就沒幾個好人, 森鷗外好歹沒有誘拐少女,隻是猥瑣了些, 大體還在一方通行的容忍範圍內。既然首領都沒有當麵指責過,那一向心冷手黑的太宰更不會多管閑事。


    但他帶著手下去森鷗外的診所給他把家當搬過來的那天,他發現自己走在了一條記憶非常深刻的路上, 然後沿著那條路來到那棟讓他記憶非常深刻的舊洋房前。


    這不就是那天夜裏他跟蹤一方通行時最後抵達的目的地嗎那時候他初來橫濱,不清楚這棟房子裏住的究竟是誰,隻在房子附近的垃圾桶裏見到不少藥瓶、針筒、繃帶之類的東西, 猜測洋房的主人是個醫生。


    這類地下醫生消息靈通,有時候會兼職情報販子,一方通行找他沒有問題但需要雇主女裝才可能交出情報的情報販子不是變態是什麽


    據當天跟隨太宰的部下所說, 他們的作戰參謀站在爬滿枯藤的落魄洋房外笑得格外好看, 像燒糊了鍋一樣渾身不停地往外冒著黑氣, 日頭高照的大中午,硬是把他們這些部下嚇得手腳冰涼, 頭冒冷汗。


    所以迴來之後太宰頭一次將目光從中也身上挪開,全心貫注地針對起森鷗外來。


    但這隻老狐狸比中也難對付多了,皮厚心髒還會裝可憐, 普通的話術嘲諷對他毫無作用,這家夥是個技術不錯的醫生,給他往盒飯裏下藥多半會在入口前被提前發現,隻能放些不痛不癢的調料,但區區半盒鹽、一罐芥末、兩瓶辣椒根本不能消除他的憤怒


    而且每次這家夥都隻吃了一口就麵不改色地放下,然後一邊拖住他一邊讓護士小姐重新買一份,表麵還裝得好像不知道怎麽迴事讓他完全沒有成就感。


    太宰頭次覺得自己遇到了對手。


    今天醫生宣布森鷗外勉強可以下床後,他就立刻被派出來執行任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欠了組織的債又活不長了,所以才像地主家的長工一樣受此折磨,能還多少是多少。


    太宰和前幾天一樣跟在森鷗外身邊學習,雖然這樣一來動手腳的機會增多,但太宰知道這些被指派給森鷗外的任務都比較重要,如果出了問題最後頭疼的還是一方通行。


    因此他準備不動聲色地找到機會,可以破壞森鷗外的計劃,但又留有餘地能讓自己力挽狂瀾,這樣就不會對組織造成損失又可以坑到森鷗外了。


    就算暫時沒找到機會也不要緊,太宰心想,總有一天可以抓住他的破綻。


    太宰雖然確定自己頭腦精明,但也不會因此小瞧大人,尤其是麵前這個狡猾陰險的變態醫生。


    看起來目前兩人的對抗是他處於上風,但那何嚐不是森鷗外明白自己在組織的地位而刻意忍讓呢他自知聲望功勞都比不上太宰,加上被首領厭惡警惕,因此根本沒有籌碼和太宰較量。


    故而森鷗外在太宰找茬時表現得逆來順受,仿佛絲毫沒有反抗之心,但太宰知道他是在積蓄力量,等兩人地位對調,就是對方出手的時候。


    因為如果是太宰的話,就會這麽做。


    但換言之,隻要在森鷗外獲得一定地位之前先下手為強解決掉他,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心裏這麽想著,太宰一邊露出不堪忍受的嫌棄表情,仿佛被森鷗外聒噪的言論煩到。他像急著找東西轉移森鷗外的注意力那樣左顧右盼,最終看向前方幾乎被傾瀉的彈藥淹沒的高大宅院也是他們此行的目標。


    掩映在重重疊疊的黃葉之中的古老宅院,飛起的簷角和朱紅的廊柱無不訴說著其上曆史悠久的傳承,如果是春天,大概可以想象錦衣和服的侍女捧著木盤穿梭在繁花間,穿著黑色羽衣持刀的男人神情冷峻地護衛巡邏。


    但此刻槍聲不絕,炮火轟鳴,遠處不時傳來人類的慘叫和怒吼,焦糊的血味隔著老遠被風吹來,讓人滿心不適,籠罩在宅院上空的肅穆威嚴像跌在地上的琉璃,輕易粉碎。


    托這個家族居址偏僻的福,組織的榴彈炮和加農炮運來時沒遇到什麽阻礙,此刻正發揮著令人滿意的作用,吼叫著推進戰線,讓沒有防備的敵人節節敗退。


    太宰第一次麵對這樣戰鬥雙方加起來接近千人的大型戰鬥,然而這種環境似乎沒有給他帶來不適,他像個天生的黑手黨,在充斥著殺戮和血腥的空氣裏如魚得水。


    所以在廝殺正酣的戰場,他也有心情走神,想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就像現在,眼看戰爭的天平穩定地向他們這方傾斜,太宰卻眼睛一亮,嘴角挑起個狡黠的弧度。


    “話說迴來,森先生是怎麽查到尾崎家想要勾結外國組織對我們出手的呢按理說,這種在橫濱根深蒂固的極道大家族,比那些成立不過十幾二十幾年的組織應該更加排外吧或者說忠誠於他們生長的這片土地呢所以看到森先生拿出來的證據時我可是大吃一驚呢。”


    “而且一般這種機密的事情,絕對不會透露給外人知道的吧。”太宰故作天真地看向森鷗外。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森鷗外果然不再講他的裝扮心得,“我有幸得到尾崎家大小姐的欣賞,所以獲得了不少情報。”


    “啊哄騙無知少女嗎果然像是森先生做出來的事呢。”太宰一臉諷刺。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太宰君。”森鷗外說,“紅葉小姐雖然被她的長輩寵得有些天真,相信愛和尊重這些東西,偶爾還會生出些不合時宜的軟弱的同情心。但她其實是個非常合格的繼承人,無論是領導力、決斷力,還是冷酷的心腸和強硬的手段,這些她都不缺少,所以情報不是從她口中聽來,而是我辛辛苦苦和她的家臣打好關係,日常關心她的行動,一點一滴總結出來的哦。”


    “日常關心她的行動,”太宰治微笑起來,“您真不愧是個合格的變態。”


    “總而言之,尾崎家表麵將繼承人送到港口黑手黨從基層做起,是為了鞏固同盟,實際卻野心勃勃打著染指港黑最高層五大幹部乃至首領的職位,同時也是為了將下一代的希望從整個家族攪和進去的泥潭裏摘出來。”


    “一旦他們與境外組織聯合成功,就可以裏應外合打下橫濱地下世界,進而一躍成為這個城市的實際掌控者,到那時再通知紅葉,繼承人控製的港口黑手黨可以幫他們穩定局勢;如果失敗的話,尾崎家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這種情況下什麽都不知道的紅葉雖然處境會比較艱難,但仍舊可以活下來,有機會在未來延續家族的榮耀。”


    “要我稱讚一下他們愛女心切嗎”太宰聽到一半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消失,鳶色眼睛裏很久沒有出現的空洞感吞噬了那裏麵所有情緒。


    森鷗外好像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和煦地笑道“太宰君不喜歡他們的做法嗎其實這也難怪,橫濱近些年發展迅猛,人心在利益驅動下,黑暗麵不斷滋長相對應的便是黑道組織數量急劇增加,原本業內的龍頭老大,一旦沒有適應這個快節奏的社會,老牌組織、傳承悠久又怎麽樣,還是走上了下坡路。”


    “為了重現昔日的榮耀,不惜做出自己以前最唾棄的事情嗎”出乎意料的,這句話卻不是出自森鷗外口中,而是太宰治接了下來。


    森鷗外笑容可掬地轉頭垂眼,看著明顯陷入某種黑暗情緒之中的太宰治,暫時沒有說話,而是抓住機會,認真打量起這個讓他從第一次見麵就微妙覺得熟悉的黑發孩子。


    疏於打理的淩亂黑發,善於偽裝的可愛麵孔,融入黑暗也絲毫不顯得違和的氣質,活潑開朗的眼瞳裏偶爾流露的厭倦無趣他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孩子,但僅僅一年前,森鷗外尚未退役的時候,他見識過一場讓小半個政界動蕩的改革。


    其中令森鷗外印象最深的,是改革派某位議員的神秘幕僚為了勸說要員支持時發出的信件。因為信件朗讀時他就在現場,那個信件寥寥數語,便用詞極盡諷刺地揭露了要員費盡心思試圖掩藏的秘密,通篇文章讀下來,每個文字都仿佛沉浸在一種感染人心的黑暗基調之中,最後竟然讓浸淫官場數十年的老政客失態地從沙發上渾身發抖地站起來,發瘋似的衝上二樓的房間。


    森鷗外正是在那天之後,動作迅速地辦理了離職手續。


    所以是你嗎打著石膏吊著繃帶的前軍醫這些天絲毫沒有虛度,他聯想著自己住院期間,在繁忙的工作間隙,抽空從過去的同僚那裏得到的情報,探究地看向太宰治。


    這個猜測過於荒謬,任何一個有理智的成年人都不會認為年齡隻有七歲的孩子有資格參與那場動蕩,並且借這次改革攥取的聲望,令一位議員從不起眼的邊緣人物一躍成為登上中央報紙首頁的政治新星。


    但太宰展現在他麵前的洞察力、思考力以及那股讓人毛骨悚然的聰明勁,已經讓森鷗外不能將他當成一個簡單的孩子。


    太宰不知道,在他跟著森鷗外學習的這些天,不止他驚訝於森鷗外的才華,森鷗外也對他的頭腦有了更高一層的評估,並且為了調查他的底細,不惜動用了自己在軍隊留下的人脈。


    所以,是你嗎森鷗外目光深沉地凝視著太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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