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著個頭小,一方通行躲過研究設施大門處門衛的視線,看準沒人的空檔,跑到停車場上,毫不猶豫地向停在這裏的唯一一輛汽車跑過去,控製風流開鎖,爬進車廂。


    他抱著膝蓋蜷縮在駕駛座的椅背和後排的座椅之間,冷靜地等著車主過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外忽然響起一男一女的談話聲並逐漸靠近,他們似乎麵臨困擾,語氣聽上去相當焦慮。


    車門打開,男人首先坐到駕駛位,女人坐上副駕駛,等他們關好門,沒有啟動發動機之前,一方通行迅速站起來,準確地捂住兩人的嘴。


    因為身體年幼,胳膊太短,需要半身探進前排才能做到這點,他覺得有些吃力。除此之外,“矢量操作”的加持下,在兩人反應之前行動的速度和控製住兩名成年人的力量都不是問題。


    他不想傷害無關的平民,所以隻能采用這種方式顯示自己的武力,獲得談判的資格。


    被捂住嘴後這對夫妻的驚唿被打斷,而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抬手抓向襲擊者的手腕,細瘦得仿佛能隨手折斷的觸覺反而讓他們冷靜下來,甚至不敢用力。


    “最好不要亂動,否則這雙手就會擰斷你們的脖子。”一方通行兇狠地放狠話,但他嗓音稚嫩,威脅力大大削弱,而且他放在人家嘴上謹慎地克製力道的手也讓這話毫無可信度。


    他還沒有意識到,這對夫妻沒有反抗,因此不了解他的力量。


    而對於不知道他的能力和赫赫兇名的普通人,他這副姿態更像一隻奶貓故作兇狠地揮動爪子趕走入侵者,被恐嚇地人舉起手退後,並不是被嚇到,隻是擔心奶貓柔弱的指甲抓在人類的皮膚上被劈斷。


    “我不會傷害你們,帶我離開這裏,然後幫我準備一身衣服,我就放你們走,同意就點頭。”自認為威脅起效,白發孩子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男主人首先做出反應,他小心地將雙手攤在身邊,以示自己沒有惡意,然後注視著後視鏡裏孩子的紅色眼睛,誠懇地點了頭。女人同樣做出“同意”的迴複。


    一方通行放下男人嘴上的手,移動到副駕駛座位後,兩隻手都搭在女人脆弱的脖頸上,命令道:“開車吧。”


    雖然覺得這孩子沒有惡意,但對妻子的擔心讓男人關切地望向她,女人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男人鬆了口氣,一邊發動汽車一邊道:“孩子,我們也不會傷害你,你要不要坐下?等下汽車變速小心碰頭。”


    【滴!恭喜宿主開啟b級支線任務:保護櫛名夫妻,讓他們安全到家。


    任務描述:看似平凡的夫妻,卻能引來貪婪之人窮追不舍的惡意,他們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


    任務獎勵:一條線索,隨機抽取一件b級道具。】


    果然是測試世界,落點附近就是關鍵人物,難度降低了,一方通行心想。


    而後一方通行覺得有點不對勁,男人的表現不太像受害人麵對綁匪。


    他皺眉看向男人,卻沒有發現對方臉上應有的恐懼和厭惡,反而滿滿真誠。


    “別那麽看我,也不要多管閑事,”他嫌惡地說,“我可是世界最強的惡黨,這點問題難不倒我。”


    男人無奈地笑了笑,盡量將車速保持在平緩的程度。


    “我是櫛名亞由裏,這是我的丈夫櫛名哲哉,你叫什麽名字?”車裏安靜了一會兒,被一方通行劫持的女人開口說道,聲音盡可能柔和。


    一方通行覺得這兩人古怪極了,莫名其妙的煩躁湧上來,他心裏升起一種模糊的預感,好像繼續這樣交流下去,會發生一些他並不期待的事。


    “一方通行。”白發孩子冷冷道。


    櫛名夫人眉心一跳:“這是……你的名字麽?”


    “當然。”看著後視鏡裏女人的表情,一方通行好像知道她,或者說他們,在想什麽了。


    哈,光明世界的家夥同情心泛濫到這種地步了嗎?他覺得可笑極了。居然同情一個殘暴的惡黨,恐怖的殺人狂,毫無人性的怪物。


    明明他們的性命還握在自己手上,隨時都可能喪命。


    “我沒有其他名字。”白發孩子緊緊盯著後視鏡,語氣嘲弄,他抬手摘下女人一隻寶石耳墜,伸到她麵前,當著她的麵用力攥緊,然後攤開。手心裏隻剩下一撮細碎的粉末。


    女人怔了下。


    “自從有了這個能力。”一方通行補充道。


    櫛名夫人臉色煞白,渾身顫抖。


    這才對,最強的惡黨漫不經心地想,這種表情才是正常的啊。


    “你、你的父母呢?”讓他驚訝的是,女人還敢跟他說話,並且有心情關心這種無聊的問題。


    他微笑起來:“他們叫我‘怪物’。”


    “太過分了!”駕駛座上始終沒有說話的男人爆發了,他將車停在路邊,狠狠捶打方向盤。


    櫛名夫人再也沒辦法忍下去,猛地轉身將白發孩子攏進懷裏,她感覺自己像抱著一副小小的骨架,入手隻能摸到細瘦的骨頭,讓她忍不住心驚,眼淚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流:“他們怎麽能……”


    櫛名先生則轉過身拍著妻子的背,看向一方通行的眼神滿是憐愛,猶豫之後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孩子,你願不願意來我們家?”


    麵對一方通行愕然的眼神,男人誤會了什麽,目光更加和善,語氣溫和:“我們會好好對你的,家裏還有個妹妹,小安娜比你小一點,你們一定能好好相處的。”


    一方通行在櫛名夫人動作的時候為了不傷到她,隻能飛快地拿開手,然後因為體術不達標,輕易被溫暖的懷抱包圍,他為這陌生的感覺恍惚了一下,兩手抬起按在女人肩膀上,竟沒有第一時間反抗。


    然後便是櫛名先生溫和友好的聲音,櫛名夫人期待地看過來的目光,他皺緊了眉,在一秒鍾內做出了決定。


    他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推開女人,拉開車門跳了出去。落地的時候他迴頭看了一眼,那對夫妻眼中的擔憂滿得快要溢出。


    【宿主,您、您就這樣離開了嗎?】


    大概被他的操作震驚,當係統期期艾艾、像在斟酌措辭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一方通行已經漫無目的地在僻靜的巷子裏遊蕩了好一會兒了。


    他腳上還穿著研究所發給實驗體的軟底鞋,地麵上成分可疑的淤泥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軟爛的觸感,令他不適地皺起了眉。


    “據你所說,我雖然和你綁定成為你的宿主,但如果不能通過這個測試世界,我就會被你放棄,作為被淘汰者丟迴原本的世界,是這樣沒錯吧?”


    一方通行盡可能挑著幹淨的地方落腳。雖然戰鬥模式下他很容易情緒激動,喜歡惡劣地戲弄獵物,將他們弄得破破爛爛,尤其享受這過程中血腥的殺戮和殘暴的破壞,血液、肉塊、肢體,留下的戰鬥場麵慘烈得每次都讓負責清理的工作人員恐懼地吐出來。


    但他不喜歡這種汙濁、卑賤、惡臭的淤泥,即使用反射隔絕,踩在腳底的感覺仍舊和他見到的人渣們、和他自己太過相似。


    【啊?嗯,宿主總結的非常到位,但是……】沒想到一方通行會提到這個,係統人性化地疑惑了下,才遵循設定迴答問題。


    一方通行沒等他說完:“如果將成為你的宿主看作名校入學保送名額,那麽我現在就是正在參加資格考試,而你是監考官的身份,沒錯吧?作為監考官,可以向考生透露題目嗎?即便隻是隱晦的暗示,也違反規定了。”


    【……】係統梗住了,作為出廠不久的新手,一方通行是它真正接觸的第一個人類,而它所有關於人類的印象都來自出廠時加載的資料包。


    但這位宿主和記錄中的大多數人類都不一樣,在係統自帶的推演程序中,依照宿主前世的命運軌跡,他此時應當崇尚暴力,追逐絕對強大的力量,為此不擇手段。


    係統的做法確實不符合規定,但正常來講一方通行隻會視而不見,默默地接收信息,分辨其中是否隱藏陷阱,然後精準地挑出有用的部分並妥善利用。


    另外,一方通行不屑於對弱者尤其是普通人出手,但阻礙自己的也不吝於加以清除。換言之,隻要能夠達成目的,敢對那對夫妻施加傷害的人,不管強大還是弱小,是異能者還是普通人,他都能沒有負擔地出手。


    甚至根據計算,即便任務中途變更,讓他將被保護者殺死,他也不會有半分猶豫。


    這樣冷血的宿主,有什麽原因會讓他動搖,毫無理由地放棄任務離開?


    【……即便他們會死也無所謂嗎?】沉默半晌,係統不甘心地再次出聲,試圖喚醒宿主僅存的良心。


    就這麽想讓他通關?在隨時可以更換宿主的情況下?腦海中的疑惑一閃而過,一方通行沒有心生感動,反而戒備十足。


    但他麵上沒有表露出異樣:“你是說那個零件鬆掉的刹車嗎?我處理過了。”


    【什什什麽時候!不,等等,就算這次躲過去了……】


    “發動汽車的時候聲音不太對,順便擰緊了。至於其他的,”一方通行露出一個古怪嘲弄的笑容,本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濃重的悲哀深深藏在血池般的眼底,“你在開什麽玩笑?本大爺可是惡黨啊!這雙手能做到的隻有破壞,用來拯救的話,可是什麽東西都留不下的。”


    【……】係統欲言又止。


    一方通行當然知道它說不出來的信息是什麽。


    那對夫妻見到一方通行的能力後意外卻不驚詫,對他含糊曖昧的話語深信不疑,對他被父母放棄的事實憤怒而且悲哀。除了他們的“小安娜”有著相似的經曆,還有其他答案嗎?


    他們知道自己的女兒有異於常人的地方,就隻有兩種選擇,放棄她或者接納她,顯然兩人選擇了後者。


    而他們從研究設施出來後汽車就被做了手腳,幕後黑手恐怕就藏在這家中心。所以不管是哪個世界,都不缺少這種人渣啊。一方通行滿心諷刺。


    大概是因為前世在學園都市的經曆,一方通行對這些研究機構偏見很深,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這個“七釜戶化學療法研究中心”在做什麽,無非是將異能者當作小白鼠,然後控製、利用、研究。


    拒絕將女兒交給人渣當實驗品的父母,冒犯了他們的權威,觸犯了他們的利益,還想好好地活下去?簡直是做夢。


    刹車上動手腳這種做法相當低級,即便這次被他阻止,控製著一大票異能者的幕後黑手還有很多手段能用,隻要他稍微認真起來,那對普通夫妻憑自己根本躲不過去。


    但這和他有什麽關係?一方通行收起笑容,秀致的眉眼間透出深切的厭煩,他毫不客氣地對係統道:“再多說一句,我就直接放棄任務,麵板左下角的圖標是退出沒錯吧?”


    至於為什麽放棄,那是當然的吧。


    如果隻是暫時保護倒是無所謂,即使他們身上屬於那光明世界的氣息濃鬱得讓他渾身不適,他也不是不能忍耐,可推理出上麵的信息後,一方通行有九成把握他們的女兒就是主線任務的關鍵。


    走這條支線開啟任務,用腳想都知道他在這個世界剩下的日子就是給那個小鬼當保姆了。


    這可不行,一方通行麵無表情地想,成為某人的救贖這種事,和他這個惡黨有什麽關係?那是英雄該做的吧。


    反正放棄一條支線而已,肯定還有支線通向主線,別的不說,隻要調查一下那個研究中心,應該會有不少收獲。


    既然放棄了任務,那對夫妻會不會死,就和他沒關係了。


    不過話說迴來,據係統的介紹,這個世界的法治程度比起學園都市高得多,犯罪的成本也成正比增加,即便是位高權重的負責人,也沒辦法為所欲為,想殺人的話也要付出不低的代價。這麽果決的動作,想必那個小鬼的資質相當不凡吧。


    係統聽到宿主連“放棄任務”的威脅都說出口了,顯見已經下定了決心,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這個新手現在對宿主的心理狀態更感興趣。


    它悄悄將自己的運算部分功率開到最大,試圖分析宿主的想法。但不了解人心的複雜,一味按照自己的邏輯計算,結果鑽了牛角尖,如果它有實體,這部分零件想必已經熱得發燙。


    在線路燒斷前,保險裝置啟動,迫使計算程序停止,隻給它留下基本的應答功能。


    係統隻能老實下來,乖巧地縮在宿主的精神世界,將受損的數據具現成一團刺啦刺啦冒火花的電線,默默舔了起來。


    它不說話,一方通行也不在意,隻管繼續自己的計劃。


    他越走越偏,依稀可辨的人聲逐漸消失,損壞的照明設備忽明忽暗,目光所見牆體老舊,上麵畫著古怪的塗鴉。


    從頭白到腳的小孩穿著病服走在這種地方,像極了電影裏的兇殺現場,也讓人寒毛發豎地想到某些靈異鬼怪之類的恐怖畫麵。


    正常人一見就知道有問題,是以他走了半天,那些暗地裏窺伺的視線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人真正敢上前。


    本來他換一身正常的衣服,更能吸引藏在暗地的罪犯,黑吃黑也更容易一些。


    但之前為了躲開那條支線提前下車,現在說什麽也晚了,隻能碰運氣了。


    不過比起那種惡心到讓人全身發抖的天真善良的笑容,還是這惡人的聚集地更適合他這種人渣,多呆一會也沒關係。


    “小朋友,你迷路了嗎?”


    而且這世上從來不缺少膽大包天的罪犯。男人在暗地觀察了許久,終於沒能忍住誘惑,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


    然而他盯上的可不是什麽任人拿捏的瓷娃娃,而是在另一個世界,君臨百萬人之上的最強兇獸啊。


    虛偽的關懷聲在身後響起,一方通行背對著自以為是獵人的獵物,興奮地咧開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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