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拉斐爾穿行在逼仄狹窄的“31區”小巷內,跨過淩亂的垃圾和不知道誰偷來又胡亂丟棄的鋼筋、纜線,無視不知從哪傳來的喘息呻·吟。


    這條狹窄小巷光線陰暗,即使是午後,抬頭也隻能看到咫尺天空。


    他目光至始至終平靜,宛如這裏的一切都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有光著腳跑來跑去的孩子,看到他後也停下了皮球,乖乖站立一旁,看向他的目光中既有畏懼又帶著憧憬。


    是拉斐爾啊!拉斐爾!


    一個孩子用目光暗示小夥伴。


    小夥伴剛剛和拉斐爾擦肩而過,身體微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


    等拉斐爾和他們擦身而過,快步轉入另外一條狹隘肮髒的小巷,倆孩子才竊竊私語了起來。


    “拉斐爾越來越可怕了!”


    “我媽媽說他長得像個天使,可性格是個惡魔……”


    “噓!不能說那個!喊他‘凱撒’也不能喊那個,小心被他知道揍你!”


    “你最近也離他遠點,聽說博卡要和他解約了!”


    被他們討論的拉斐爾已經在一間和周圍極不相稱的小房子麵前停下腳步。


    和周圍居民刷成各種豔麗顏色的外牆不同,拉斐爾家的外牆已是牆皮完全剝落後的深灰色,如同他記憶中一樣破舊、呆板。


    拉斐爾停下腳步,並不是為了拿出鑰匙開門,而是因為他的家,被!盜!了!


    他挑了挑眉,已經想起了這個糟糕無比的細節,以及引發的一切。


    拉斐爾走入房間,掃了掃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小小房間,“啪嗒”一聲帶上門。把肩上沉沉的背包丟到沙發上,才將目光定格在沙發後麵的牆壁上,那裏被用刺目的紅色寫了兩行大字——


    你個狗·娘養的雜種趕緊滾出博卡!


    養你這樣的雜種就是給雞送飼料!1


    拉斐爾微微眯起藍灰色的眼睛,腦海中再次響起了道歉聲。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會盡力彌補你的!我保證!”


    “用不著。”拉斐爾冷聲說,“還有,禮貌一點,不要偷窺我的想法,也不要突然在我腦子裏說話!”


    “其實我是在跟您的意識溝通,就是你們俗稱的精神力……抱歉。”聲音的主人察覺到拉斐爾的不快,乖乖閉嘴。


    拉斐爾並不認為自己的境遇糟糕,即使是重生到過去的自己身上,那也是活著。


    14歲的自己,最糟糕的處境也無法和他未來的境遇相比。


    他走到書桌前,扯開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抽屜,最後幹脆把整個桌子翻過來。


    在桌子的背板上,原本是抽屜洞的上方的位置,有一個被膠帶貼上去的牛皮紙袋。


    他沉默的看了兩秒,才一把撕下膠帶,從折疊好的牛皮紙袋裏取出一個勳章。


    它是馬耳他十字形,上麵有一隻很刺眼的頭戴皇冠的獅子。拉斐爾的目光和它對視一眼,才順著那句“授予勇氣”格言,將目光落到掛著深紅色的絲帶,象征智慧、和平、守護的月桂紋吊杆上。


    吊杆上有一串數字,和記憶中的如出一轍。


    他果然沒有忘記這組該死的數字,足以影響他一生的數字!


    拉斐爾隨手將這枚十字勳章放到衣兜裏,然後快速的收拾著一切。


    “根據‘阿爾伯特·安東尼·休斯’得到了一些特殊的信息,您有需要嗎?”聲音的主人再次響起。


    這次拉斐爾改變主意了,沒有讓聲音的主人閉嘴。


    這顯然是個信號。


    “根據這枚維多利亞十字勳章,在14個資料庫中顯示,阿爾伯特·安東尼·休斯少校已經因救人意外身亡。但在sas(英國特種空勤團)和mi6(英國秘密情報局)的資料庫顯示,休斯少校更換過13 個身份,目前正以托尼·謝爾維的身份,於中東執行一個代號為‘魔盒’的任務,目前——”


    拉斐爾打斷他,“無論是什麽資料庫,把他和我、我的家人相關的資料全部刪除,能做到嗎?”


    “可以。”


    “那就刪除!再用mi6的情報係統,給他發一條提前結束任務的消息。做到這個,我們就一筆勾銷。”說到這裏,拉斐爾那張沒有什麽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些不耐,“然後,離我遠點!”


    “抱歉——”


    “別再他媽的說抱歉!”像是忍耐已久的憤怒突然爆發,拉斐爾怒吼一聲,但他隨即聽到一聲像是嗨過頭的尖銳謾罵,那是在用最肮髒的語言問候他的母親,當然還有他本人。


    拉斐爾閉上嘴。


    毫不猶豫轉身,出門,走到隔壁那個癮君子的家門口,隻是一腳就將那扇看上去特殊加固過的木門踹開!接著便是讓周圍的鄰居為之駭然、忌憚又了然的哀嚎與求饒聲。


    “活該!不知道那個魔王沒球可踢了嗎,你最近別招惹他!”


    “盧西奧!這幾天離拉斐爾遠一點,聽到了沒有!”


    “噢噢!又拿可憐人撒氣了,可這有什麽用呢?博卡不要他了,他隻能和他那個癮君子哥哥一起混黑幫了!”


    附近的鄰居們默契的低聲教育著自己的孩子,話語中或多或少,帶著幸災樂禍。


    拉斐爾嫌棄地看著那雙已經開膠的運動鞋上的鼻血,在那坨垃圾的身上擦了擦,才走迴了自己的家。


    迴到依然狼藉的家裏,拉斐爾關上門後再次跟腦子裏的家夥交涉,“我的話,你聽懂了沒?”


    “可我無法離開您啊。”那聲音中明顯帶著委屈,“我已經和您的意識綁定了,才能將您‘救迴來’。”


    拉斐爾沉默,並且在沉默中克製著怒火。


    過了一會,那道聲音說,“我可以幫助您實現您的夢想,比如,您的足球——”


    “足球”像是潘多拉魔盒的密碼,隻是釋放出的不是災厄,而是一個五彩斑斕,看上去夢幻無比的……肥皂泡。


    拉斐爾永遠記得這一天,1994年7月17日。


    在這一天,美國洛杉磯玫瑰碗球場內,意大利隊和巴西隊上演了這個夏天最受矚目的一場比賽——第15屆世界杯決賽。


    90分鍾的常規賽未分勝負,長達30分鍾的加時賽後雙方依然是0:0,兩支球隊迎來了殘酷的點球大戰。


    本屆世界杯決賽開始之前,意大利的核心球員巴喬就拖著一條傷腿,率領球隊挺入決賽。他在第五個主罰點球,而在他主罰之前,他的隊友巴雷西和馬薩羅分別射丟點球。


    萬眾矚目下,巴喬一腳踢飛,留下了那張經典的憂鬱背影,也為這個夏天劃上了休止符。


    狂歡屬於巴西人,桑巴軍團四次問鼎世界,他們是世界之王!


    而在他們的老家南美洲,他們的鄰居阿根廷,還在忙著為他們的“神”,迭戈·馬拉多納的“嗑藥”醜聞翻案。


    阿根廷國民的心,如同南半球此時的天氣一樣蕭瑟。這是他們一年中最冷的時期,平均最低溫度隻有11c。


    也是在這一天,拖欠了他5個月薪水的博卡青年隊,一大早就補發了那1500比索給他,從此將他踢出了博卡青訓營。


    而在一年前,不!甚至是半年前,他還是博卡球迷心中的驕傲!


    僅僅半年時間,隨著他急劇增長的身高,他像是逐漸失去了所有的靈性,再也不是博卡球迷的寵兒。


    而昨天對陣死敵河床時,河床u15的核心艾馬爾從他腳下斷球,並且打入反超比分的製勝球,這讓他徹底淪為了球迷口中的廢物,極端球迷厭惡的對象。


    而他也曾嚐試去其他球隊試訓,未果。


    不得已,他找了份兼職養活自己。直到半年後,他那個愚蠢卻比誰都膽小、圓滑的哥哥,死於所謂的幫派火並……


    “所有資料已經刪除,有兩份文字存檔,我已下令銷毀,完成後會再告知您。”


    這道匯報聲讓拉斐爾迴神,他看著自己丟在沙發上的破舊背包,再看著滿室狼藉,終於走向了沙發旁滾落的皮球前,腳一勾,皮球被挑起,落到了他的懷裏。


    他嫌棄地看著自己的腳,為那幹澀、猶如失去潤滑劑的球感。


    他又看了一眼手上沒什麽繭子的手,或許對現在的他來說,拿槍比踢球更簡單。


    “我真的可以幫助您!雖然……雖然是有限的……”


    拉斐爾這次沒有打斷他,他拇指和食指一轉,皮球就在他的食指尖上轉動起來。


    “不過您如果隻是想踢球,成為一名優秀的球員,比如馬拉多納那樣的話,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拉斐爾眯眼,馬拉多納?


    不!他不會成為馬拉多納那樣的球員!即使是臆想中!


    噢,請不要誤會,他並非過於崇敬馬拉多納,而是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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