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皇宮中一片安靜,隻是宮門方向的喧囂擾亂了這份安靜。當司徒瑾接到太上皇駕崩的消息時,正在皇後宮中。這份消息讓他恍惚了一夜,憑著這些年的本能,才沒有出錯的處理著,直到天微微亮起,處理完所有的事,司徒瑾從恍惚中醒過神來。


    那個人終究是走了。司徒瑾覺得心中悶悶的,自從當了皇帝,好像就再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去圓明園。”司徒瑾忽然站了起來,語氣焦急的說道。


    圓明園中依舊是雕梁畫棟,亭宇樓閣,美不勝收,隻可惜處處掛著白綢,顯得有些淒涼。司徒瑾快步走向了紫霞宮,看著擺在正殿中的棺材,旁邊並沒有多少人,那人喜靜,即使年紀大了,也不曾用過多少宮人。


    司徒瑾行禮,眼中濕潤,強忍著沒有落淚,司徒瑾不知道為什麽,為什麽會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他曾說過,哭泣是軟弱的表現。他一定不會喜歡自己哭吧。


    司徒瑾轉身,隱秘的掩飾,迴身便又是那個威嚴的帝王。


    “桂公公,不知父皇走前有何吩咐。”司徒瑾對著跪在棺材一旁的小桂子說道。


    “沒有,太上皇走的很安心。”小桂子仍然跪著,低垂著的頭,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嗯。”司徒瑾聽到意味不明的應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聽到什麽,或許隻是那人臨走前的記掛吧。隻是這不都在意料之中嗎?那人迴宮十幾年間,又有幾天是和自己在一塊的。


    “各位王爺以及太妃都已經去通知了,桂公公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了,底下人不會辦事,還望桂公公幫襯著些。”


    “奴才自當盡力。”


    司徒瑾坐在紫霞宮的偏殿中,這兒處處都透著他的氣息。藏書閣中有很多皇帝的日誌,不是那些對外的處處透著膚淺的記錄,而是真正的秘史。司徒瑾登基後曾深刻的研究過,他真的是一個不可越的傳奇。金迷紙醉的少年,玩笑般的奪嫡,開疆擴土的中年,正值鼎盛,卻毅然退位,體弱多病的老年,卻打著修生養性的名號學習琴棋書畫。


    他的一生很悠閑,司徒瑾從來沒有看到過他有慌亂的時候。其實小時候他對自己很好,他登記時自己才兩歲,無論多忙,他總會陪著自己玩,比母後還要多一份柔和,生在皇家,有這樣的童年,當真是很幸運。


    從什麽時候開始疏遠的,好像是從自己搬到太子府開始,一個忙著打仗,一個忙著鞏固地位,那時,那些弟弟們都已長大,一個個不懷好心。自己謹慎萬分還不是著了道。


    當看到那薄薄的幾張紙上,太子結黨營私意圖謀反的證據時,自己真的覺得完了,那些雖是汙蔑,但帝王之意,又有誰知道。可那時他是怎麽說的,他始終都是相信自己的,然後如夢幻般的自己接收了皇位。


    為什麽?為什麽一邊說著相信自己,一邊卻又選擇離開,坐在那盼了很久的皇位上,俯視著眾生,卻覺得沒有原來想象中的開心。


    這一別就是十年,十年可以生很多事情,也足夠可以讓一個貴氣的太子變為一個威嚴的皇帝。這十年,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再次見到他時,他依然如那天上的太陽一般耀眼,但還是可以現,隱藏在耀眼下的疲憊。


    他為什麽而疲憊,又為什麽而離開,又為什麽而迴來,難道是十年前的事,他還是在乎的,在乎自己的‘背叛’。不知為何,想到這樣的答案,留下的不是慌張而是淡淡的說不清也道不明的高興。


    司徒瑾知道,他喜靜,所以沒有出動百官,隻是帶著得到消息早已喜形於色的母後,以及皇後,太子在城門口迎接。看到他滿意的目光,司徒瑾笑了。


    “父皇,我們迴家吧。”熟悉的語句,當初他忙著打仗,唯留下自己監國,隻要他迴來,自己一定會這樣說,我們迴家吧。


    “金龍殿已經整理出來了,和您走前一樣。”司徒瑾不是不知道,金龍殿是曆代皇帝的寢宮,隻是給他住著,他高興。


    “不用了,我住圓明園就好。”他溫和的笑著,在外的幾年,他把那一身氣勢內斂,看起來就隻是一位世家公子,但司徒瑾知道,他還是那個他。


    “宣兒,身體可還好。”司徒瑾看著他溫柔的扶著母後,母後這些年愈加嚴肅的臉上露出了少許羞澀,仿佛迴到了從前,那時自己隻是一個孩子,上有父皇母後的庇護,下有宮女太監的照顧,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帝皇之術。司徒瑾有些晃神,他已經和母後聊了起來,就好像一對神仙眷侶,就好像十年的分開並不曾存在過。自己看不懂他,一直都看不懂。


    雖然很想讓他住進皇宮,但最終他還是去了圓明園,圓明園雖然精致,但又怎能比得上皇宮,隻是他做出的決定很少有人能阻止。


    剛剛搬進圓明園,一片觥籌交錯,即使他再喜靜,必要的宴會還是少不了的。司徒瑾看著他,他像一個真正的世家公子,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他關心的問著自己的身體,皇後,還有那小一輩的孩子,沒有提一句朝廷。


    宴會隻請了幾位老臣,以及母後,皇後還有孩子們,那些本該守著廟宇的太妃,早年他離開時,,被他開恩跟著皇子去了封地,人很少,很快就散了。


    司徒瑾知道他的身體不好,卻也猜不到宴會剛剛結束,他就吐了血,那鮮紅的顏色很是刺眼。


    太醫滿頭大汗的說著,“太上皇身體耗損太大,隻宜靜養,不宜過食辛辣,不宜飲酒,不宜。。。”


    他不耐煩的擺擺手,“隻是體虛罷了,無礙的。”然後轉身安慰母後,“宣兒,別擔心,沒事的。”


    最終他隻是答應靜養,便再也不肯多做些什麽,從那以後本就安靜的圓明園變得更是安靜,隻是母後也住了下來,怕他孤單,司徒瑾留下了剛剛十一的太子,之後除了國宴,他很少會再出現。


    燕王謀反,雖然那對於自己來說就是一個笑話,隻是如今他還在,處理起來會麻煩很多,畢竟蕭家是他的母族,司徒瑾反複捉摸,最終免了死刑判了幽禁京城,自己又不缺這口飯,而蕭家隻是全族被配。


    不是沒有人求到他那,司徒瑾沒有阻攔。隻是最後如何,還是自己贏了,十年前燕王的陷害,他偏向自己,十年後,他仍然偏向自己的。他這一生多情卻也無情,他眼睜睜的看著蕭家沒落,看著蕭太妃身死,仍然每天彈著琴畫著畫。


    之後太子長大了,如同自己當年,帝王的疑心總是很重的,如今想想他那時對自己的信任越顯得難能可貴。


    母後早幾年已經去了,如今的圓明園越的安靜。連他也走了。沒有人再會去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也沒有人能值得自己全心全意的相信。


    司徒瑾起身,感覺到手上微微的涼意,原來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麵。


    太上皇駕崩,國喪。</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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