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小精靈確定勞倫大師已經無奈而憤怒的離開了那些土坑,然後迴研究院去了。德拉科依舊是原先的打扮,推著一輛獨輪車來到了同一地點。


    獨輪車上放著一把鏟子,一個噴壺,一袋肥料,還有一個麻袋——看上麵的標誌就知道這是一個園藝麻袋,專門盛裝植物的。


    德拉科先把每個樹坑都挖得更深,挖出那些石頭和之前金合歡花樹的根,接著他打開園藝麻袋,沒用手拿,而是用漂浮咒,一棵……綴滿金色花朵仿佛整棵樹都在發光的樹木從麻袋中飄浮了出來。


    當德拉科離開,這條街道的兩端,已經種滿了美麗的開金色花朵的樹,將街道裝飾得仿佛油畫的世界。


    “主人主人!!!快來看!!!”


    眼前的火焰中擠進了小精靈的臉,赫辛疲憊地歎口氣:“又怎麽了?”


    他正在試圖抓住夢境裏的線索,被打斷讓他格外的累,因為夢境到來不是他能控製的,要看到什麽也沒法控製,下一次再進入同樣場景,不知道要到多少天後了。


    莉莉婭大叫著:“那個兇手……那個義工,把路兩邊全部種上了樹,不止是勞倫大師家門外,連我們門外也有!”


    赫辛偏頭朝窗外看,看到了不比金合歡黯淡失色的顏色,絢爛得像濃縮了陽光,居然刺到了他的眼睛。


    這是金鏈花,比金合歡更高大的樹木,也比金合歡的碎花球更燦爛可愛的五瓣花瓣,一串串花像葡萄一樣吊在樹枝和樹葉下方,從二樓看出去,外麵疏落有致地綠葉,黑樹枝,金色花串有著逼人的美麗。


    “主人要出去看看嗎?”窗口隻能看到一角,小精靈滿懷期待地仰頭望著赫辛。


    赫辛搖頭:“關上窗,拉上窗簾,別吵我。”


    “主人真不想去散步嗎?”小精靈離得更近,大眼睛已經從滿含期待,變成淚光粼粼。


    “如果你想去就自己去。”小精靈不動,赫辛隻好自己過去關上窗戶,拉上窗簾,然後坐迴來蓋上毯子閉上眼,指望能得到片刻安靜。


    “莉莉婭要告訴治療師,主人的狀況更糟糕了,甚至都不能走路了。”莉莉婭抽泣著,幻影移行消失了蹤影。


    喜歡歇斯底裏和小題大做,還喜歡主觀判斷,對事實視而不見,赫辛完全不明白巫師們為什麽喜歡小精靈,雇一個做飯的女人,比小精靈好太多了。總之,在小精靈離開的時候他至少能讓耳朵休息一會了。


    可是當耳朵得到休息時,想法又紛至遝來。


    安提諾裏神父有一本小相冊,裏邊有很多金鏈花的照片,照片裏的地方在克盧伊德穀,就在英國,可是在英國呆了十幾年的赫辛從來沒去過那地方,他去王宮小教堂時,經常翻那本相冊看,這件事,德拉科不會知道,外麵的花跟自己不會有絲毫的關係。


    小精靈再次出現了,她大概是以為赫辛睡著了,所以動作很輕,隻是在幫赫辛掖了掖被子之後,把一杯甜酒飲料放在了赫辛的床頭。


    赫辛閉著眼睛,卻能看見外麵一整條街的燦爛花朵,樹幹的柱子,樹枝的穹頂,綠葉和花朵的壁燈以及帷幔,當德拉科死了以後,這些樹會枯嗎?


    像火刑架上被燒成炭的人,一旦有風去觸摸,就變成灰消逝在風裏。


    ……勞倫大師又被從研究院叫出來,風風火火很有鬥誌的大師在看到“金色長廊”時,吃驚得呆了過去,結結巴巴地問鄰居:“這是、這是什麽花?”研究狂人通常不太樂意把他們的關注點從實驗對象身上挪到周圍的世界裏,更別說在英國種植範圍十分有限的金鏈花了。


    “不知道,但是非常美……”鄰居看著花,還在發呆。


    街上人很多,前所未有的多,這樣的高檔街區,又加上住的都是維紮德蘭德研究院裏很重要的人物,最熱鬧時也就是晚餐後散步時間了,頂多街上的住戶一、二十個,今天卻來了上百人,都在樹下昂著頭深唿吸,到處走走看看,舍不得離開。


    在勞倫大師的家門口,也聚集了十幾人,抬頭看著花樹。勞倫習慣性的想要去趕人,但是一看竟然連讓·克裏蒂埃都在這……


    反正這些人都是成年人,不會像是討厭的孩子一樣搗亂。


    自我安慰著,艾倫走過去和同事們打招唿了。


    “誰做的?”


    街上住戶們在問,路上的人在問,電視裏的記者也在問。


    德拉科看著電視,原本想把這件事當成自己進入研究院的敲門磚,但是另外一件“小”問題,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從維紮德蘭德內部轉移出來。


    路過街邊的郵箱時,德拉科看到鴿子下方的信件在閃,有人寄信給他?


    一般的信件,比利會為他處理,尤其是最近,總有些記者寫信給他。但比利沒有處理的,那必定是一些特殊人士的。


    德拉科把信取了出來,結果寫信的人竟然是他一直想象不到的人物——蘭開斯特主教。他以為這家夥已經被爹地和父親搞得翻不了身了。


    蘭開斯特主教在信上像一位老友一樣誠懇地邀請德拉科和他一起,去嚐嚐倫敦某家餐廳的美食,對所有的事情隻字不提。


    德拉科捏著這封信,抬頭看著天花板發呆——自己的信用現在一定很糟糕。他和貝拉合作,結果利用完了就把她扔在一邊。和蘭開斯特合作,也是在利用完之後狠狠坑了他一把。他欺騙了雙親,囚禁了愛人……


    那麽,還有誰會信任他?反過來說,德拉科還能夠信任誰?


    但是,不信任就不表示不接近,他要的是合作者,而不是朋友。合作者之間不需要信任,而是共同的利益,相信蘭開斯特也是這麽認為。


    那麽……他們倆之間還有什麽共同利益?


    德拉科看著小精靈拿來的咖啡,咖啡裏的奶暈開,看起來就像是一對翅膀。


    天使,教廷,是的,就算永遠恢複不了王儲的身份,但他依舊是elyosiel的兒子,用教廷的說法是擁有翅膀的天使後裔。對於蘭開斯特來說,他的利用價值很大。


    而且他不會敢於用強迫的手段,畢竟,那樣得不償失,不但會得罪維紮德蘭德,對天使不敬,也會讓他從此被教會除名。


    用咖啡勺將牛奶攪散,德拉科決定去赴約。


    麻瓜酒店,很現代化的環境,玻璃地麵和玻璃幕牆,可以看到遠處的大笨鍾,坐在邊緣,和其他客座相比,有更開闊和便於密談空間的位置早已被蘭開斯特主教占據,德拉科完全是用主教保鏢的高大身影為坐標,找到主教的。


    “抱歉,我遲到了,蘭開斯特主教。”德拉科剛走過來就被這些坐標大塊頭攔住了。


    “退下。”喝退保鏢,蘭開斯特站了起來,走過來給了德拉科一個擁抱,“殿下,快請坐,我也剛剛到。”


    “不,不是殿下了。”德拉科迴以一個擁抱,“我隻是個普通的……公民。”


    蘭開斯特先笑了一陣,請德拉科坐下來,他自己也坐下,看樣子醞釀了一會才說:“我得這麽說,這次事情讓我對您刮目相看了,當然,不是說我對您父親的敵人也會刮目相看,您父親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但您可不是什麽敵人,您是他唯一的兒子,血脈相連的親人。”


    他親手給德拉科倒上酒,看樣子侍應生被吩咐過沒招唿就不能過來。


    “我在十八歲的時候,還不敢頂撞我的父親,當時剛剛陷入初戀的我,被告知從學校畢業後,將去羅馬繼續學習,那意味著我以後也不能結婚了,戀愛當然也是不行的,我生氣,還想迴家去大鬧,可是一見到我父親的麵,我隻說了一句話‘好的,父親’。


    蘭開斯特舉起杯子:“敬勇氣。”


    德拉科卻不碰他的杯子,靠在椅子裏,既失禮,又不客氣地盯著蘭開斯特問:“我被父親剝奪繼承權的事情讓您很開心嗎?如果是的,那總算是帶來了點好消息。”


    蘭開斯特挑了一下眉頭,做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很抱歉,我的講話方式引起了您的誤會,讓我們舉杯的是您與命運抗爭的勇氣。雖然結果引人遺憾,但我想這個‘結果’實際上隻是一個開始,總有一天您的頭上能夠重新戴上王冠。”


    “迴報我。”德拉科這麽說。


    蘭開斯特用有點迷茫的眼神詢問,王子突然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德拉科盯著他:“我來見您,難道沒有幫您的大忙嗎?難道非要我和您一樣,慢慢的扯一些家常,再慢慢地談到您能幫我什麽?要知道沒有了父親的肯定,我什麽都不是,維紮德蘭德之外,沒有任何我想要的東西。既然我來見您已經可以讓您至少穩住家族內部的不穩定因素,那麽您的迴報呢?請原諒我的失禮,我現在連貴族都不是了,而您就算不是主教,也還是貴族,少的隻是權利而已,別像其他人那樣不停地說‘你是唯一的’,從我離開王宮的第一天開始,越往後,我迴去的希望越小,說不定什麽時候,我就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表現得像是個急躁的,但是還能冷靜理清所有厲害關係的失勢王子,是因為德拉科知道,這會提高蘭開斯特加在他身上的砝碼,如果能夠把蘭開斯特家族也跟他綁在一起,那是最好的。


    蘭開斯特臉上原本的熱情和關心,瞬間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矜持的微笑:“您和我的王權……”


    “我不知道您還能插手維紮德蘭德?”德拉科滿臉的不信任。


    “我?”蘭開斯特指了一下自己,“不,我當然不能,但是您的雙親可以。在您做出偉大的貢獻後,必須讓您重新成為王儲。”


    “什麽偉大的貢獻?”德拉科表現得很不耐煩,沒有絲毫的耐心,他注意著幾米外走過的客人和侍應生,注意蘭開斯特敲著玻璃杯的手指,還注意鋼琴邊更換的樂師。


    所有這些,都會讓蘭開斯特更加信任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隻能被叫成“孩子”的年齡。


    “殿下,您選擇的那位騎士,可是有著另外一位狂熱而又冰冷的追求者,雖然他老實了幾個月,但並不表示他還會繼續老實下去……”


    德拉科交叉雙手,用指骨卡著指骨狠狠地捏了捏:“吸血鬼得罪的是我,不是國王。”


    “但現在,為騎士提供保護的,不是王子,是國王。”


    德拉科吃驚,一時沒有隱藏住,但是也不需要隱藏,蘭開斯特買通幾個巫師或者麻瓜,甚至有巫師或者麻瓜根本不需要買通,就會主動充當蘭開斯特的耳目,這個不奇怪,這一時代,早已不是混入耳目就會影響大局的時代了,問題是這些耳目的分量有多大?


    但這還不是讓德拉科最吃驚的,蘭開斯特的意思可不難懂,他需要一個敵人,一個對維紮德蘭德能夠構成威脅的敵人,越強大越好,但目前的吸血鬼還不是維紮德蘭德的大敵。


    “距離親王被我打敗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有膽子的話,他早就動手了。”


    除非,蘭開斯特已經有辦法讓雙方開戰,這才是德拉科吃驚的地方。難道自己的冒失,給維紮德蘭德引來了戰爭?


    “比斯特菲爾德可不是沒有膽子,他隻是在等待時機。”時機到底是什麽,蘭開斯特沒說,很顯然,他在等待德拉科的迴答。


    “沒有時機。”德拉科露出戒備的神情,“魔法,巨龍,還有我父親,維紮德蘭德固若金湯。”


    “哦,是的,當然。維紮德蘭德永不陷落。”


    “我不喜歡你的口氣,蘭開斯特。”德拉科陰沉著臉:“如果你的迴報就這些,那真是浪費時間。”


    “迴報?不,這隻是一點前期投資。”蘭開斯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大概一厘米,來表示這隻是一點點,“現在,您知道了,吸血鬼終究是會出現的。實際上這樣您已經能夠做許多事了……不想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也已經無所謂了。”


    “鑒於我現在是平民,就算晚迴維紮德蘭德,近衛軍也不會為我打開城門,閣下還有什麽安排嗎?”德拉科一臉的懷疑,死死盯著蘭開斯特,做出一副不得不讓步,卻不甘心被拿捏的樣子,然而心裏卻在大笑:魚兒已經咬上鉤了,難道還怕你和你的家族能夠遊迴大海去嗎?


    “和我共進晚餐,如何?”蘭開斯特主教抬起手,叫了一個侍應生過來。


    入夜後,德拉科跟隨蘭開斯特迴到了主教的私人宅邸,主教安排了一些很有“樂趣”的東西,但德拉科以沒有心情為由拒絕了——這可不是為了表示他對感情的忠誠,而是為了讓蘭開斯特覺得,已經掌握了他的弱點。


    “我也覺得現在慶祝有點早,不是嗎,殿下?”德拉科的拒絕確實依舊讓蘭開斯特一臉笑容,“那麽我們繼續談論其他的問題,首先就是,你知道維紮德蘭德有一個最大的防禦漏洞嗎?”


    “嗬嗬,這是誰夢裏發現的嗎?”德拉科很好的保持著對自己國家的自信。


    “不,是科技。是另外一種魔法。”蘭開斯特打了個響指,一個筆記本電腦立刻被遞到了他的麵前,“維紮德蘭德安全,因為所有進入的人隻能通過壁爐迴廊,但通過夜晚維紮德蘭德所能看見的星辰,科技的力量可以清楚的定位維紮德蘭德的位置。雖然因為魔法的保護,就算是衛星也看不到這座巫師的城市到底在什麽地方。但是,它確實在那。於是,另外一個具有魔法的人,就能從外圍找到它的位置。”


    “三角定位而已。”德拉科對於蘭開斯特賣弄的反應是一個輕蔑的眼神,“您大概忘了,麻瓜的天文學起源於巫師的占星術。另外,就算他們知道了要塞的位置也沒有用,在保護咒的保護下,他們根本無法進入。”


    被保護咒拒絕的人,不隻是看不到保護咒保護的東西,實際上對他們來說,保護咒裏的建築物,根本不存在。既然不存在,那麽他們怎麽進攻,怎麽占領?


    “但是據我所知道呃,有一隻蝙蝠曾經飛進維紮德蘭德,雖然在第二天的清晨變成了一把灰。”


    “通過壁爐迴廊。”德拉科挑挑眉,“您如果隻是說這些,那麽我要告辭了,蘭開斯特主教。”


    “吸血鬼找到了一件很神奇的煉金物品,它可以看透保護咒。”蘭開斯特說話終於不拐彎了。


    德拉科第一種想法是這不可能,但是他想到了爹地所能製造的那些千奇百怪的煉金物品——沒什麽是不可能的……


    “證據?”德拉科挑眉問。


    但這次有底氣的人變成了,端起咖啡喝了兩口,蘭開斯特慢悠悠的說:“說些我感興趣的吧,王子殿下。不能總是讓我出錢,而您卻隻是在一邊享受成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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