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深動彈了下,想要翻個身。


    結果一臉貼在了玉中歌的柔軟上。


    玉中歌額頭青筋微跳,說道:“別裝睡了。”


    許雲深不應。


    “你睡著不會動的。”


    許雲深從她懷裏跳了下來。


    他撓撓腦袋,說道:“原來這樣,我知道了。”


    看來他已經就醒了,不過公羊瑉還被牽在空中,不省人事。這大晚上的頗有點驚悚的氛圍。


    “什麽時候醒的?”


    “最後吧。”


    “你聽到了?”


    許雲深看著玉中歌麵無表情地調動生機,眼角亂跳,急忙道:“沒,我剛醒。”


    有時候,女人就是缺一個台階下,並非真的較真。


    玉中歌隨即散開舞動的氣,和他兩人並肩走在路上。


    因為突然的大雪,以往夜晚依舊熙攘喧鬧的街道也沒了多少人,隻留下有鋪子的店家亮著燈光。


    前麵一塊“湯圓鋪”的旗在飄著,雪地映射的光使其容易被人看清。


    “去前麵吃碗湯圓吧。”許雲深提議道。


    “好。”


    鋪子裏還有個一兩桌客人,以及在前台打著盹的店家。


    湯圓這東西,就是小吃,不像正餐,客人會吃很久。


    “喲,兩位吃點啥?這有各餡的湯圓,還有各種餃子麵條,木牌上都有,想吃啥您自己看,看好了吩咐一聲就好。”店家見來了人,連忙強打精神。


    估計也是做了一天的生意,再怎麽提神也掩蓋不住那股倦意。


    “好,我們看看。”許雲深點頭,然後問玉中歌,“你吃啥?”


    玉中歌掃了眼,說道:“二兩豆沙,二兩山楂的湯圓。”


    許雲深思考了下,說道:“我的話…她的份翻一倍,再給我下二兩麵在裏麵。”


    “好嘞,這就來。”店家轉身朝裏麵吆喝了幾聲,嗓子也算透亮。


    他倆找個角落坐下。


    公羊瑉被捆著放在板凳上。


    好像沒有人在意他,隻當是一個器具。好慘一男的。


    兩碗熱乎乎的湯圓很快就呈上來,一個大碗一個小碗。


    “你是豬嗎,吃這麽多?”玉中歌好笑地說了句。


    “那你是白菜啊!”


    旁邊桌客人輕輕笑了兩聲。


    可能是剛剛隻顧著喝酒了,許雲深現在有點餓,所以這湯圓加麵也吃的格外香。


    一戳開雪白軟糯的外皮,裏麵流沙般的餡緩緩出來,再整個往嘴裏一送,喝一口湯,看一眼雪,實在是舒服得緊。


    不過歡樂時光總是短暫的,玉中歌很快開口打破了許雲深的沉浸:“我問你,你覺得他們怎麽樣?”


    許雲深筷子一頓,臉上掛著疑惑:“他們?誰啊?”


    啪!


    地板上被抽出一條痕跡。


    別的桌客人被嚇得一震。


    本來還


    想留下吃瓜聽八卦,現在看來不是好惹的。


    幾桌人悄然結賬離開了。


    “……”許雲深想了下,直言道:“都還行,不過沒你好。”


    “貧嘴。”


    嘴上嫌棄,實際心裏還是開心的。玉中歌散去了鞭子,繼續輕快地扒起了湯圓。


    許雲深鬆了口氣,歪頭看了眼公羊瑉,發現剛剛鞭子的軌跡就差一絲就會打到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他怎麽還睡那麽熟啊,差點被殺了都不知道。許雲深默默扭迴頭,低頭吃湯圓。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繼續沉默。


    許雲深覺得有些不自在地加速了進食,然後付了錢,招唿玉中歌便走。


    一個人影飛了過來。


    “你都醒了,也該你拿了。”


    “……行,我拿吧。”


    許雲深歎了口氣,把公羊瑉提在手裏,他的腳在雪地裏拖出兩行平行線。


    活脫脫一個拋屍滅口現場。


    很快便走過了半座城,路人也越發稀少起來。


    因為文子監舊址本就在長安京畿區的邊緣,常人不會那麽晚跑去那邊。


    不得不說,除了他們幾個,還真沒多少人住這。說是其中一些房屋開發給商戶,但還沒有多少人動心將其盤下。


    他倆在走路上時候還被巡邏的盤問過,驗明了身份也就沒什麽大問題——隻是看公羊瑉的眼神有點奇怪,那是一種充滿憐憫和羨慕的眼神。


    到了院子,許雲深把公羊瑉往他屋裏的床上一扔,就再也沒管了。


    因為玉中歌在院內等他。


    “喂,許雲深,你說我們要是分開一段時間,會怎麽樣。”玉中歌看著天,突然說道。


    和以前一樣?


    許雲深卡頓了下,不知該不該迴。因為她出去短短月許,自己就節外生枝,搞了個名為段秋水的誤會出來。


    真的處處是陷阱,不好答。


    玉中歌看他一眼,問:“怎麽不說話?”


    “我不知道該怎麽迴……”


    “怎麽想就怎麽說唄,又不是外人,還拘束。”


    “那就……和以前一樣?”


    玉中歌也學會了沉默,她歎息道:“可是這個……時間可能有點久。”


    天空中陰雲散去,銀月落下,天地間頓時燦爛如晝。


    “久到一個大唐都是有可能的。”玉中歌看著月兒怔怔出神,想起了往事。


    這月色真美。


    天空中隻留下寸許的雲絲,作為圓盤的點綴。


    大唐建國一百餘年,一個大唐,就是起碼一百年。這還隻是玉中歌的保守看法,她甚至覺得迴來的時候,大唐都已沒有,朝代更替為其他了。


    到那時候,物是人非,她都不知許雲深還是否是許雲深,而那份隻有短短一年多的感情能否維持那麽久。


    畢竟,


    時間太長了啊。


    她今年也才二十多,一下子去想象一百年,甚至幾百年後,實在是強人所難。


    而且玉中歌也不知道,許雲深這個“修身境”,能否像道境一般生機不絕,長壽如天。


    這其中,任何一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都會給予她莫大的痛苦。


    剛剛在湯圓鋪那邊,她便想開口,但陌生的環境有巨大的阻力捂住了她的嘴。


    於是在這個生活許久的地方,她打算坦言了:“將來我一去,便不知是多久的日子。我怕事情改變的太多,讓我無所適從。”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讓你,去轟轟烈烈地愛,去消耗你的感情,到了最後,你就會厭倦,你就會思念我。那樣,在我迴來的時候,我們就能和好如初了。”


    “?”


    許雲深的臉上又打出了一個問號。


    “不是,為什麽你的說法和別人不一樣的?”許雲深有些目瞪口呆。


    按理講這種情況不都是:你好好守身如玉等我迴來。怎麽現在變成了:你抓緊浪浪完再和我在一起。


    而且怎麽好像還有點道理的樣子!


    玉中歌無奈一笑:“可能是和你待久了吧,思維都異於常人了。”


    “……這個鍋我不接。”


    然後玉中歌接下來的話,讓許雲深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許多天都沒有緩過勁來。


    玉中歌輕聲問道:“你真的愛過我嗎?你真的愛過人嗎?愛人是什麽感覺,你知道嗎?或許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對我可能,一直是在感動自我的狀態,沒有真正投入過。”


    “你在騙自己。”


    伴隨著最後一記重錘,玉中歌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現。


    許雲深去了洛一白那,她也表示絲毫不知情,並且恐嚇許雲深說,如果敢欺負她徒兒就把他腦袋給開瓢。


    對此許雲深也是哭笑不得,同時他在思考玉中歌的那些話。考校其在自己心中,玉中歌是否有想象中的那般重要。


    結果令他吃驚。當初覺得無法離開她,而現在覺得離開她也不是不能接受。雖然會有點難受,但也是能克服。


    難道我真是如此自私一個人?


    這幾天上各種課的時候,許雲深也有點魂不守舍,好在沒影響上課,免得又得重選課程。


    很快到了下周,公羊瑉如約前來找許雲深一同上路。


    “雲深,我們現在走?”


    “啊?走去哪?”許雲深一臉懵,還沒搞清事情的情況。


    “唉……收拾東西,去關內道,去我家,去揍人!想起來沒?玉姑娘不就消失幾天嘛,瞧你這樣,沒出息。”公羊瑉不屑地彈彈鼻屎。


    許雲深想起來當初安慰公羊瑉的那些話,同時也想起那晚玉中歌說的話。


    不過眼前還是這事要緊,靈魂的質問先放一邊去。


    許雲深一振精神:“現在走?”


    “隨你。”


    “怎麽去?”


    “坐馬車。”


    “……是不是有點慢了。”


    在這個頂尖人力的兩條腿比馬快且耐力足的時代,馬頂多作為普通百姓的出行工具。大多數修行人都是兩條腿跑路趕路,雖然有點辛苦,但趕時間就是那樣。


    這公羊瑉不會這點苦都不肯吃吧?許雲深質疑地看他一眼。


    “我…我輕功不大行。”公羊瑉老實抖落出這件事。


    “那跑的總比馬快吧?”


    “沒快多少……有時候還慢一點。”


    許雲深笑罵一句:“你還真是個隻會賺錢的‘紈絝’子弟。這樣,”他頓了頓,“讓你體驗一次什麽叫迅速。”


    許雲深拍拍背,說道:“上來,我帶你去。”


    “這樣能行?”公羊瑉一臉質疑地反問。


    ………


    “我天,快快快,再快!!雲深你太牛了!!後麵的土都來不及飛就看不到了。”


    公羊瑉一臉興奮大叫,時不時嘴裏吃灰吃蟲,頭發早被吹得沒有了型,但都沒在意。


    或許,公羊瑉是這個時代第一個體驗到極速行駛的摩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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