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瑉訂的樓頂的雅間,一層隻有一間,兼有各種坐具和較為寬敞的一片地方。


    整體呈八邊形,每麵都有一扇不小的玻璃窗——是格物院的最新製作。


    不過這個嚴寒的冬天,內外的溫差給窗戶糊上了厚厚一層,看不到外麵。


    不然透過部分窗戶,是能看到大半個長安的,因為秋意濃酒樓處於酒樓區的邊緣,地理位置較好。


    “就我們兩個,有些冷清啊。”許雲深坐下,喝了口茶。


    公羊瑉指了下旁邊修正的蔓十六舞女團,以及旁邊服侍的小廝,笑道:“這不還有人麽。”


    “……這樣說的話,也算吧。不過也挺好,樂得清靜。”許雲深想了想,同意了公羊瑉的設計。


    公羊瑉知曉許雲深飯量不小,而且極愛美食,先前便考究了許多。


    先上來的是三份開胃菜,兩素一葷,酸辣可口。


    許雲深夾起筷子,滿足地點點頭。


    “你知道我弄到了什麽嗎?”公羊瑉神秘地說道。


    許雲深下意識問:“難不成……舞男團?”有關公羊瑉的猜測,許雲深從來不會猜正經的,因為那樣正確率高。


    “呸呸,想到哪去了,來人啊,把神器呈上來。”公羊瑉白了他一眼,讓小廝把一份裝著綠色汁液的玻璃杯端了上來。


    許雲深湊近看看,又聞了聞,問道:“這……有點眼熟啊?難不成是,苦瓜汁?我記得我院子裏還種著啊,你想喝我可以給你摘幾根,你自己榨汁。”


    “不是,你不要動了買櫝還珠這樣的蠢想法,你仔細看這容器。”公羊瑉接過那杯不可名狀的物體,遞給許雲深。


    許雲深瞅了半天,怎麽看都是一個普通的玻璃杯。


    “看雲深兄你這樣子,我就知道你猜不出來,我告訴你,這可是當朝公主用過的杯子,還沒洗呢。你仔細看,還有個嘴唇印。”公羊瑉正色道。


    許雲深一臉奇怪地看了下,還真如他所說有個嘴唇印,然後轉念一想,不對勁啊!


    “你好惡心。”許雲深一臉嫌棄地看向他,悄悄把自己的坐墊拿遠。


    公羊瑉的手僵在那,被許雲深一點破這個他先前沒想到的方麵,臉上有些翻紅,但還是嘴硬道:“這叫追求美麗,你懂不,我告訴你,恩靜公主可是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


    “她?大美人?你怎麽知道的?”許雲深在想是不是自己記錯了人,明明半年前他與他有一麵之緣的那個公主相貌平平。


    公羊瑉神秘道:“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恩靜公主可是和太子是同一個母親,都是薔貴妃。薔貴妃可是風華絕代,你想一下陳言的長相。他是不是俊美如妖,甚至比女性還好看?呃——我在想什麽。而且,這位恩靜公主,從來沒在世人麵前露過麵,久居深宮,哪怕是出宮,也是帶著麵具,這就讓她的美麗更增添了一分神秘。”


    “等等,久居深宮,那這個杯子你是怎麽來的?”許雲深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公羊瑉楞了下,道:“就,深宮……杯子……好啊,竟然敢耍我!”他勃然大怒,擼袖子想要找誰去打架。


    “還是別了吧,這種事本來就很惡心,不光彩,你還去……怕不是要青史留名,還是惡名萬年永傳。”許雲深打擊道。


    公羊瑉縮了下來,道:“也是,算了不提了,這個東西趕緊端下去扔了,看到它我就煩心。繼續上菜吧。”


    許雲深琢磨著剛剛公羊瑉說的“皇室秘聞”:陳恩靜久居深宮,不出來。但是他那天還遇到了,看她熟練自如的對待“平民趙傲天”的樣子,顯然也不是第一次出宮與人打交道。自然也不排除是陳恩靜性格使然,平易近人的高位者還是有許多的。不過帶著麵具出行……這事有待商榷,那天看她表現的樣子也不像戴了麵具。


    他有些頭痛,索性不想了,專心地吃起菜來,同時喝口小酒。


    蔓十六舞團悠悠地開始起舞,一朵又一朵的花逐漸盛開,當真是實力非凡。


    跳了一段舞之後,配樂響起,竟然是慷慨悲歌的軍樂,於是舞蹈的畫風陡然一轉,蔓十六仿若個個變為拿劍行走天下的奇女子,巾幗不讓須眉。


    公羊瑉解說道:“我知道雲深兄曾經上邊境呆過一段時間,就想著能不能來一段這樣的,讓你迴想迴想美好的迴憶,看來效果還不錯。蔓十六,當賞!”


    也不知道公羊瑉一個二品家族的子弟,怎麽會過得比許多世家子弟都滋潤瀟灑的。


    許雲深微微一笑,敬了公羊瑉一杯,再朝翩翩起舞的舞女們敬了一杯,又朝侍奉著的小廝敬了一杯。


    他悠悠道:“公羊啊,我和你說個秘密。”


    “什麽?”公羊瑉一貫的好奇心讓他豎起耳,同時他擺擺手,讓閑雜人等盡皆退下。


    許雲深緩緩道:“我,失去實力了。”


    他也是思考半晌,才與公羊瑉披露了這個事實。因為公羊瑉對他如此好,如此交心,他也不能再將其視為匆匆過客,也應該適當地分享一些私人性秘密讓彼此知根知底。


    果然公羊瑉震驚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話:“嫂子可知?”


    然後他晃了晃腦袋,想著自己真是蠢,這種事,親密之人之間肯定知曉的。


    “她知道。”許雲深笑道。


    公羊瑉沉默了會,喝了口酒,說:“雲深兄,哪怕你失去了實力,嫂子也還不離不棄,你可不能負了她。”


    “那是自然。”


    “我也不是勢利眼,自然也不會棄你而去,但是你可想過,日後該怎麽辦?這個世間,沒有實力,便會與平民一般,寸步難行啊……”


    公羊瑉一想起許雲深將要麵對的悲慘未來,不由連聲歎氣。


    許雲深悄悄笑了一下,知曉他是會錯了意,以為自己是實力全失。


    公羊瑉思慮了好一陣,許雲深才悠悠道:“誰告訴你我是實力全失,變為平民了?我隻是失去了道境以上的實力。”


    “什麽?道境以上!?”公羊瑉感覺今天吃的驚比他過去一個月吃的都多,不由地瞪大眼睛,站了起來,甚至還不小心打翻了一杯酒。


    他踱步道:“雲深兄啊雲深兄,你的意思是,你還是凡境巔峰?你可瞞得我們好慘……難怪你先前一直是無視一切,悠然自得的樣子,原來是道境的實力。我說呢,我說呢。不過你和我說說,道境是什麽感覺?力量強大到什麽程度?我可好奇死了。”


    “我情況有些特殊,哪怕是道境,也和現在沒什麽區別,隻是表現不表現出來罷了。”許雲深拿毛巾擦了擦桌子,“不過那時候的我,能攆著天心湖中的鯤鵬亂揍,怎麽樣,道境的實力如何?”


    公羊瑉自幼家學尚可,也知曉鯤鵬為何物,他聲音一顫:“是天心湖禁區中那隻?身軀橫跨幾百裏那隻?”


    許雲深點點頭。


    “可真威風啊……”公羊瑉一聲長歎,震驚過頭他也就陡然放鬆了,不由打量起許雲深來,仔細迴憶著先前的許雲深與現在有什麽不同,小小的身軀竟然能爆發如此可怕的力量,攆著數百裏,一府之地大小的鯤鵬揍。


    “咦不對,雲深你揍那隻鯤鵬,應該也有很大的動靜啊,怎麽都無人知曉?”公羊瑉奇怪道。


    許雲深停下了夾菜的手,擱下筷子喝了口酒,看向窗外,那裏一片空白。


    公羊瑉也順著他的眼睛看去,見窗戶上的霧擋了視線,他拿袖口擦了擦,露出了外麵的大半片長安。


    長安覆蓋在一片雪白之中,道路上的稀稀疏疏的行人和馬車,像是螞蟻一般聳動。


    “難不成,是……”公羊瑉想到一種大膽的猜測,“天?”


    許雲深點點頭。


    公羊瑉一言既出,心髒仿佛被無形的存在抓住了一般,難以唿吸。


    他不由道:“那它的用意是什麽呢……”


    “不知,或許是為了拯救被無辜波及的性命,才複原了傷及的地方。”許雲深搖搖頭,“也不知道當時是否有人看到或者聽到,亦或者是事後,忘了。”


    許雲深隻感覺這天上的雲飄動,就像是有存在在唿吸一般。


    公羊瑉無力地坐在許雲深的身邊,看著他說:“雲深兄,你真是告訴了我不得了的秘密,我想,這個世間,也沒幾人能承受的了。”


    “哈哈,我這不是看你缺心眼,就和你說了麽。”許雲深一笑,滿目的信任。


    公羊瑉看他笑,自己也笑,從酒爐上端下酒壺,給自己又斟了一杯。


    “那便來一杯吧,就當我沒聽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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