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天監內。


    老趙一如既往地來到觀星台,準備進行觀測。


    觀天監自開國創立以來,越發的清閑,上麵也不注意這邊虛無縹緲的成果,能夠留下這個機構,養了一批人,也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老趙在這呆了一輩子,整個觀天監也就隻有寥寥幾人,空有一身觀星本事,整天念叨著“觀星觀氣吾輩之命”,但卻連個傳人都找不到。


    盡管老趙年歲已大,但夥食好,清閑時間多,現在也精力十足——他是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熱愛的。


    他走近觀星台,例行公事。


    突然眉毛上挑,眼珠瞪大,滿是樹皮的手揉揉眼睛,再看了看。又轉身小跑迴房拿了本書,迴來後,眯著眼用星光作燈光,仔細對照書上圖案與星空,氣息急促,然後放緩。


    “嘿,終於有事出現了,這下老李不會嘲笑我吃閑飯的。”他自嘲般笑了下,然後迴房寫了份奏折。


    開篇道:“天星移位,大道隨遷,氣蘊天下。”


    迴到許雲深這。


    公羊瑉擠眉弄眼之後,一群人恍然大悟,然後一言不發地跟著公羊瑉。


    卻是到了一個湖邊,上了一條大船。


    船上張燈結彩,人群熙攘。


    路上遇到不少侍女侍男。


    左拐右拐,到了船中間的一個大廳內,裏麵分為兩層,稀稀落落地擺著低矮的桌子,每桌都有侍女低眉站立。而第一層有較高的位置,像是給身份不凡的人坐的,中間留了一大塊空地。而二樓隻有三麵,一層高台上方空缺。


    公羊瑉帶頭坐了第二層的一個位置。


    本是單人桌,被他們從旁邊拉來一張桌子一拚,四人就擠在那,路過端上吃食的侍女都要放慢腳步才能通過。


    公羊瑉開始低聲解釋了:“今天這集會可不得了,是太子牽頭的,到處都是有身份的人,我為了帶你們一道進來也拜托人呢,怎麽樣,厲害吧?”他開始得意了起來,聲音稍微放大了點。


    許雲深點點頭,然後開始左右觀察各類人等,看看高層子弟是否是三頭六臂。


    而陳語笑而不語,此刻已拿出了別在了腰上的書開始看了起來。


    朱二眼睛不知道看哪,索性低下了頭,手在桌下擺弄著什麽,心想早知道自己也拿本書來看了,也不像現在這麽尷尬。


    公羊瑉此時已經起身去找他認識的一些人談了起來,時拍肩時開懷而笑,似是混得很開。


    而許雲深中午沒吃飽,原因是身上錢花的差不多,而文子監食堂免費供應的分量又不夠,他現在肚子已經開始叫了起來。


    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果仁,放鬆地坐著,朝嘴裏一扔一個,不一會吃食便沒了一半。


    於是他抬頭問旁邊的侍女:“還有吃的麽,這點東西不夠吃的。”


    侍女捂嘴,含笑點了點頭,施了個禮,便去拿吃食送來。


    “哼,不知道誰放進來的餓死鬼,集會還沒開始就吃起來了。”旁邊桌一個女子坐在那,撇嘴道。她是戶部侍郎之女,名為李青竹。為了今天這個集會,她中午都沒吃飯,就想讓自己看起來苗條點,能給太子殿下一個好的印象。


    而桌子上卻擺著她最愛吃的什錦果仁,主辦方真可惡!她的胃開始抗議了起來,心中不停地說著許雲深的壞話:臭光頭更可惡!吃得那麽香……我也好想吃啊……


    美食放在那引起的食欲可以算是一分,而別人吃得香引起的食欲就能翻倍。


    許雲深停止了往嘴裏送東西,摸了摸腦袋,頭探到李青竹那邊,悄悄問:“這東西要錢的嗎?”


    李青竹一愣,下意識迴答:”應該……不要的吧。”


    許雲深翻個白眼,繼續吃了起來。


    然後想到了什麽,對李青竹說:“我師傅活得非常長壽,你知道為什麽嗎?”


    李青竹思考了下,試探地迴答:“因為生活健康,長期吃素?”


    “因為他不管閑事。”


    剛剛迴來的公羊瑉聽到這番對話,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發出了“鵝鵝鵝”的聲音。


    陳語也抿起了嘴角。而朱二,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李青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手指著許雲深“你你你”一會,然後竟然哭了起來。


    我餓到現在,還要被這光頭給嘲諷,我容易麽。她心裏很委屈。


    許雲深摸摸腦袋,心裏有點過意不去,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手足無措起來。


    不一會,一堆人開始對著這邊指指點點起來,這讓他們一行人也很尷尬。


    公羊瑉捅了捅許雲深,小聲說:“雲深兄你快去道個歉,她爹還是戶部侍郎呢,傳出去你可吃不了兜著走了。”


    許雲深心想著的確玩過火了,猶豫了下,抓了把果仁遞給李青竹,說:“對不起,吃個東西吧。”


    李青竹眼中含著淚瞪了許雲深一眼,道:“誰吃你的,我自己有。”然後抓著自己桌上的就往嘴裏送,絲毫不顧及形象,全然忘了自己節食的緣由。


    許雲深點了點頭,放下心,含笑道:“吃得真痛快,很有精神!看來好差不多了。”


    李青竹停止了動作,想了起來自己還要節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就呆在那。


    這時給許雲深拿吃食的侍女迴來了,但是許雲深搖搖頭,說:“給那姑娘吧,我看她應該很餓,看她吃的比我還多。”


    侍女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下李青竹,然後輕輕放在她桌上便退迴了剛剛的位置。


    李青竹感覺人生一片灰暗。完了,形象徹底崩塌了。


    人群一陣喧鬧,定睛一看,是太子陳言來到了這裏。


    他穿著墨綠色錦袍,被簇擁著,微笑著掃視眾人,眼睛環視下,在許雲深這邊頓了一頓,沒什麽反應,繼續向前走,走到了一層高台的位置上。


    隻聽他站在位置上,聲音放高,雙手張開,道:“感謝今日各位閣下的捧場,閑言少敘,先請大家品嚐下美食。”


    一道道侍男侍女的身影從門口魚貫而入,端上一份份精致的食物與玉瓶裝的酒液。


    許雲深這邊一堆人簇擁著比較顯眼且少見。


    於是公羊瑉對來上菜的侍女道:“四份,謝謝。”


    侍女驚訝看了下,然後點點頭。


    原先站著的侍女給眾人倒上酒。


    許雲深迴頭看了眼李青竹,隻見她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心中可憐,於是道:“姑娘你也一塊來吧,一個人多沒意思。”


    李青竹迴神,瞪了他一眼,道:“我不叫姑娘,我叫李青竹。”


    然後還是乖乖地坐了過來。


    場中動筷的不多,眾人較多是推杯換盞,端坐在那,很是拘謹。


    而許雲深這邊……熱火朝天,聲音略大,一層都能聽見公羊瑉“鵝鵝鵝“的笑聲。


    連一開始端莊的李青竹都裝不下去,放出了活潑的本性。


    陳言注意到這邊,心中很是好笑。他們是來蹭飯的嗎?但是他也沒說什麽。然後注意到坐在那的陳語,眼神一凝,神色變冷。思索著為何這幾人會坐在一塊。


    有心人注意到陳言的神情變化,再看了下他視線所指,想到了什麽。


    於是一名士子打扮的人站了起來,行禮朝陳言說道:“太子殿下,在下認為,某些不禮之人應該逐出本次集會。“


    場內安靜起來。


    許雲深這桌人察覺到氣氛不對,聲音也慢慢放小,停下了舉動。


    思緒被打斷,陳言有些不悅,望向發言人,卻是微笑道:“原來是王卿,令尊可安好?上迴王右郎可幫了在下大忙。”


    王棟見陳言還記得自己,大喜,再行禮,連聲道:“家父身體一向安好,他還托我向您問好呢。”


    陳言點點頭,然後端起酒杯,朝王棟敬了一下,未等他迴敬,便道:“那便依你之言,來人,把這位公子帶出去,讓他好生歇著。”然後喝下了酒,冷笑了下。


    王棟臉色大變,卻是不敢多言,隻能跟著侍衛走了出去,臉色鐵青。


    再無腦之人也能知道那吵鬧的一桌人與太子關係匪淺了,於是紛紛打消了附和王棟的念頭。


    隻聽陳言道:“光酒食怎夠,各位看,來點助興的如何?”


    眾人盡皆同意。


    陳言滿意點點頭,拍拍手,一群粉麵細腰的舞女便從門口輕盈而入,同時有樂聲響起,舞女隨聲而動。


    許雲深算是開了眼界,眼睛發亮地盯著,不停地打量邁著舞步的女子。


    “雲深兄你真是個純和尚?不是個花和尚?”公羊瑉神色怪異地詢問道。


    見眾人看著自己,許雲深低頭看看,雙手在身上摸索了下,疑惑:“我身上也沒花啊?”


    還未等公羊瑉進一步詢問,旁邊便來了一侍女,在許雲深旁邊輕聲道:“這位公子,太子請您過去一下。”


    “雲深兄你又何時勾搭上了太子?”公羊瑉神色更加怪異,同時看了眼李青竹,看得李青竹莫名其妙。


    許雲深搖搖頭,道出先前的事,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是結下了梁子,你可要小心點了,他心眼不大。”卻是陳語含笑提醒道。


    敢在這直說太子心眼不大,公羊瑉和李青竹都好奇看了眼陳語,觀察了下衣衫樸素的他,隻當是書生輕狂,然後勸誡了一下,陳語也隻是搖頭不言。


    隻是他眼中的神采更加亮了。


    這時許雲深已經跟隨侍女到了太子桌邊。


    “大師,坐。”陳言微笑,抬手請許雲深坐。


    許雲深依言而行。


    底下人紛紛猜測起來。


    “真巧啊,我原以為不會再見麵了,未曾想大師也會來捧在下的場。”陳言吩咐侍女倒酒。


    “我被拉來的。”許雲深直言。


    “呃……”陳言一時語塞,“那也是巧,說來大師可給在下留下不淺的印象呢。”


    許雲深好奇地看了眼陳言,什麽印象?被攔車差點被打的印象?那還態度這麽好?


    然後他說道:“東西很好吃。”


    話題轉移之快讓陳言愣了一下,但他還是很快適應,道:“大師喜歡就好,隻是不知,您與陳語是什麽關係呢?”


    “啊?什麽關係?男男關係啊。”許雲深茫然。


    陳言又愣了一下,神情變化不停,然後緩緩開口:“祝你們幸福。”


    “不是,什麽跟什麽,我和他是同窗,還是舍友。”許雲深反應過來,趕緊補充道。


    陳言恍然大悟。


    “如此就好,那他可曾要你幫他什麽?”


    “沒啊。他幫我算不算?”


    陳言神色一亮,點了下頭。


    “他作業給我抄。”


    陳言桌子下的手握拳,青筋爆出,半天才鬆開。


    他咬牙道:“那不算。”


    “那就沒什麽了。”


    “哦。”


    然後陳言把許雲深送迴了二樓。


    路上許雲深直摸腦袋,現在太子都這麽莫名其妙的嗎?


    剛落座,便受到一群人的追問。


    許雲深如實演了一遍,還把陳言的姿態演的活靈活現。


    眾人捧腹,引得旁人直迴眸。


    而公羊瑉的心裏卻是活絡開了,太子和陳語認識?慢,太子陳言……陳語,不得了啊!他心中猜測到了什麽,帶著詢問的眼神望向陳語。


    陳語注意到了公羊瑉的眼神,含笑搖搖頭。


    這時,一層有人提議要比武助興。


    陳言應允之後,有許多人自告奮勇。自告奮勇地多是來的公子或小姐的隨從,他們若能被太子賞識收為門客,與太子交好,好處數不勝數。也有花錢托關係進來的中人之家子女,無奈下的投機之舉。而地位較高的人自然是不會作這種表演之態的。


    陳言歪頭想了下,指向了許雲深,道:“既然參與的人這麽多,總要有個標準,這樣吧,那便讓那位大師作為標準,想要挑戰者,與大師戰鬥一番,再言其他。”


    許雲深見自己躺槍,伸頭對太子說:“太子殿下,我出手可是要報酬的。”說著摸了摸自己緊縮的小錢包。


    太子笑了笑,道:“自然有大師的報酬。”


    聽聞有報酬,許雲深眼睛一亮,直接二樓跳下。


    咚!


    像是重物砸下。


    木製的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音。


    許雲深敲了敲胸口,發出響聲,麵目猙獰,道:“有哪個要上來過兩招的,灑家接著。”


    為了自己的生計,許雲深此刻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雖然這和尚看起來有點嚇人,但依舊攔不住踴躍的人。


    一道倩影用輕功飛到他對麵,施了一禮,道:“在下東方影,登堂境巔峰,請指教。”


    “野道的?”許雲深鼻子噴了口氣,“在下許雲深,修身境。”


    望著眼睛如銅鈴的許雲深,陳言皺了下眉,他記得許雲深有佛道三境一般的實力,怎得現在虛報?玩這種下作的手段?


    東方影眼眸一亮,道了聲“承讓”便直接朝許雲深攻去。


    然後一道倩影倒飛而出,麵目變形,鼻血溢出。倒在了門口,人事不省。


    “忘了說,我力氣天生比較大。”許雲深獰笑了下。


    躍躍欲試的眾人仿佛被澆了盆冰水,冷靜了下來。


    “你怎的下此毒手!在此雅會,也不知憐香惜玉的嗎!?”一個年輕人跑到東方影身邊,抱起昏迷的她,微微撇過頭去,不忍直視,然後控訴許雲深。


    “雅會?抱歉,俺是俗人!”許雲深看了眼自己的拳頭,冷笑道。


    二樓的舍友們也痛心地轉過頭去。


    公羊瑉低聲詢問:“怎麽像換了個人一樣。”


    李青竹眼睛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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