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我有話說。”穆颯拍了拍他的胸膛。


    宋域將她放下來,順便拿起她的包掛在她的肩膀上,整了整她的外套領子。風有些大了,和小刀一樣刮在臉上,穆颯的鼻尖紅紅的,他伸出大拇指輕輕掠過她細嫩的鼻頭。


    “我想說的是,我對感情的態度。”穆颯吸了口氣,鄭重有力地說,“我覺得愛一個人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簡單的說就是專一,認真地愛他,多站在他的角度為他考慮,多關心體貼他,多包容理解他,多為他做一些開心的事情。但這些得建立在他對你也是一樣的基礎上。宋域,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這就是我的態度。”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我媽媽去世得早,迴到h市跟爸爸生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很鬱悶,一點也不快樂,我瘋狂想念媽媽,對喬阿姨和嬌嬌沒有親近感,爸爸又忙,沒時間在我身上,我在孤獨之餘產生了一個奢侈的念頭,我希望有一個人可以專注,認真地愛我,我亦可以同樣對待他。”


    “我知道。”宋域的手輕輕覆蓋在她的頭頂,撥了撥她豎起來的頭,“還有呢?”


    “嫁給你的時候我沒有想太多,但是後來,我覺得如果我要和你生活一輩子,有些問題是必須要去解決的。”穆颯說,“譬如那天在書房,你對莫紫璿說的話和做的事情,讓我非常不舒服,你但凡有半點對我的尊重,都不會對另一個女人做那樣的事情。抱歉,我一時半會真的忘不掉那一幕。”


    “所以?”宋域凝視她的眼睛,問得很直接。


    “所以。”穆颯輕輕歪了歪頭,笑得有些不情不願,“你在觀察期。”


    宋域聞言一怔,隨即伸臂將她摟入懷裏:“颯颯,謝謝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就算我不給你這個機會,你會放過我嗎?”穆颯反問。


    宋域頓了一下,雙手箍得更緊了些,垂下眼簾,眼眸清冽沉靜,像冬日的雪水,他慢慢地貼近她的唇,細細地品嚐她好看的顏色:“不會,我不會放過你。”


    他吻得很輕柔,舌尖探進去的時候,穆颯有些恍惚,還未來得及反應,小舌頭已經被他纏住了,他帶著技巧性地吻她的每一寸,舌尖抵到她的上顎,令她感覺到麻的微顫。逐漸的,被他的味道包圍,她伸手輕輕攀附在他背上,他得到了她的迴應,雙手箍住她的腰,輕巧地抱起她轉了個圈,唇上卻沒有鬆動,她餘光看見不少人獵奇的目光,本能地要退縮,他的手已經緊緊扣住她,不讓她有半點離開,雙眼的熾熱逐漸變得微迷蒙,鬆開她腰間的手,抬起來,輕輕蓋住了她的雙眼。


    待她睜開眼,現他亮如黑水銀的眼眸一直一直攫住她的眼睛,那份力道有穿透力似的,動人心魄。


    他意猶未盡地鬆開她,拉住她的手,簡明扼要:“走了,再去逛逛。”


    “你和莫紫璿以前在一起都玩什麽呢?”她看似隨意地問。


    宋域想了想,笑道:“沒玩什麽。”


    “說呀你。”


    “嗯,溜冰,騎車,打遊戲,打網球,和一般玩伴沒什麽不同。”宋域的解釋很平靜。


    穆颯現他很狡猾地將“前女友”“舊情人”替換成了玩伴。


    “也是。”穆颯點頭,“我高中時談戀愛也差不多,他騎車載我去看湖,他背我下山,一路狂奔,還替我摘果子,洗幹淨後給我,我陪他打籃球,一起買音樂cd……”未說完,現手上的力道越來越緊,穆颯抬眸,宋域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她。


    “很豐富的內容,還有呢?”他的尾音帶著挑釁,眼神透著壓迫感。


    “沒了。”穆颯從容一笑,見好就收。


    “嗯。”他淡淡的應了一聲,似乎很大方地表示算了,他不計較。


    “走了。”她提醒。


    “唔。”他看了看她,突然湊近她的耳畔,低聲,“這是最後一次,嗯?”


    她拍了拍他的後背,表示知道了。


    投標小組在b市的工作天數比預計的整整延長了四天,到最後眾人精疲力竭,小瑞麗甚至因為水土不服而反複腹瀉,嘔吐。結束的那天,小組的領導特地找穆颯,肯定了她的工作成績,令穆颯感到意外的是,領導竟然破天荒地主動讓她休息三天。


    對此,宋域表示:“這是好事,我們可以在這裏多待幾天,你不是說還想去郵政博物館逛逛嗎?”


    “隻是他怎麽會允許我休息三天呢?”穆颯百思不得其解,平日裏該領導的作風就是,一個紅,一個專,不允許遲到早退,請假半天都要向他打報告,由他親自審批,通過了才可以離開辦公室。三天的休假?換做平日,那就是白日夢。


    突然一個念頭在腦海裏生起,她望著宋域,問得直接:“是不是你啊?”


    宋域也不否認,點了點頭:“我隻是和他聊了幾句。”


    “具體內容?”


    “關於我太太的工作內容是否在合理範圍內,以及她的身體負荷量和工作的壓力的比例。”宋域說著,又姿態閑適地往後靠,掃了掃穆颯疲憊的神色,“如果他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去和勞動監察大隊的劉隊談談。”


    “天啊,宋域,你都做了什麽。”穆颯雙手捂臉,欲哭無淚,“你讓我以後怎麽再麵對那隻笑麵虎?”


    宋域走過去,拉下她的手:“放心,我表達得很委婉,他不會給你穿小鞋的。即使刁難你,你也沒什麽顧慮的,直接不幹了就是。”


    穆颯想了想算了,說出的話收不迴,大不了就真的不幹了。意識到自己有這個底氣的時候,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再和宋域對看,他眼眸含笑,亮得不行,很安靜地握著她的手,然後放到自己唇邊輕輕啄了一口。


    突然隱隱明白,這份底氣是誰給的。


    她另一手托著下巴,就這麽認真的,非常認真地看著他,他也望著她,似乎在坦然地享受被看,終於她側過臉去,沒忍住,笑了出來:“你呀,就是這個德行,這樣真的不好。”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嘴角的笑容緩緩收斂,眼眸變得篤定認真。不知為何,此刻看著她,就這麽簡簡單單地看著,心裏竟然有些很微妙的起伏。迴想起無數次,她開心的時候,受委屈的時候,鬧別扭的時候,或者無所事事的時候,都會自然而然地笑起來,笑容溫婉明媚,每一次又有所不同。


    這一次,他竟然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隻想伸手狠狠地將她的一顰一笑攥在手心裏,甚至有些想捏碎的**和衝動,好像那樣,她就再也逃不走了。


    心底深處那細微的漣漪,不安和惶恐隨之一點點地褪下去。


    這個女人,怎麽會這樣,有這樣奇妙的感染力,如水一般,慢慢地牽引他的情緒,讓他有種強烈深刻的占有欲,讓他有霸著的衝動,好像天堂地獄,她都該陪著他。這樣的感染力,和當年莫紫璿給他的太不同。


    這個女人,他是要定了,但此刻,他當然不會說出來。隻是溫柔地捏了捏她的臉頰。


    迴到h市,天氣變得暖和起來,穆颯迴公司上班,笑麵虎領導對她的態度有微妙的變化,多了份疏離和客氣。在一次茶水間碰麵時,他還問起了宋域,然後笑說:“穆颯,你老公的生意做得挺大的,也難為你還肯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勤勤懇懇的,真出乎我意料。”


    “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他挺尊重我的工作,也讚同我對工作的熱情。”穆颯笑說。


    “哦。”領導的目光十分的意味深長。


    但在接下來的日子,他分給穆颯的工作量顯然少了很多,也不要求她加班加點,甚至到點了,碰見她依舊在隔斷裏忙碌,還會好心提醒:“穆颯,到點了,你按時下班啊,有什麽事情明天再做,身體第一,注意休息。”


    宋域對此表示很滿意,將和勞動監察大隊的隊長談話的時間往後挪了挪。


    接到宋母的電話有些意外,但也在意料當中,自從上次攤開來說後,穆颯一直沒和宋母聯係,這迴老人家親自打來電話,沒催她迴宋宅,也沒和她談宋域的事情,隻是問她最近工作忙不忙,身體如何,家裏的長輩還安康否,穆颯一一迴答,宋母態度和藹可親,連連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和媽說,不要見外。”


    “好的。”老人家不提當天的事情,穆颯也不提。


    心平氣和的一通電話結束,宋母的心微微放寬,起身在朱阿姨陪同下迴房,突然聽見二樓莫紫璿的房間傳來一聲巨響。


    “怎麽了?!”宋母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處,趕緊和朱阿姨一同上樓。


    打開房間,莫紫璿正坐在地上,腳邊是被砸碎的玻璃花瓶,一地的清清淩淩,她屈起的膝蓋流著血。


    “紫璿,你怎麽了?!”宋母趕緊吩咐朱阿姨去拿藥箱。


    “走的急被絆了一跤。”莫紫璿麵色蒼白,嘴唇在顫。


    “有什麽可急的呀。”宋母伸手掰過她的膝頭,蹙眉看著那團血漬。


    “媽!”莫紫璿突然緊緊抓住宋母的手,“剛才家裏來了電話,爸爸出事了,我得馬上趕迴去。”


    “出什麽事了?”宋母趕緊問。


    此事一言難盡,莫紫璿眼角泛著淚光,咬著唇,輕輕搖了搖頭。就在剛才,她接到養母的電話,說她的養父,即名義上的父親莫舒國因在官場上估錯形式,站錯隊,不得已成為舊勢力的頭腦,處處被新來的省委書記掣肘,現在有匿名人士寄來一份莫舒國的“檔案”,裏麵都是他暗地裏拉黨結派,貪汙**的鐵證,讓莫家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中,更可怕的是對方寄來這份“檔案”後就沒了消息,既沒有將此檔案上交給紀委,有沒有提出勒索,徒留一陣陰風,更讓人生怖。


    莫夫人趕緊打電話給莫紫璿,說可能要變天了,讓她趕緊迴來。


    這事性質嚴重,莫紫璿一時半會不方便和宋母透露細節。


    “媽,我必須趕迴家一趟,得馬上走。”莫紫璿站起來,“讓朱阿姨幫我收拾行李。”


    宋母見她不肯直說,想必是有難言之隱,也不強迫,隻是柔聲安撫:“別怕,還有我們在呢,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要直說,我們是一家人。宋域也會幫忙解決的。”


    宋域?莫紫璿腦海一陣短暫空白,隨即垂下眼眸。


    如果莫舒國真的出事了,莫家倒塌,她再也不是莫家名義上的千金大小姐,而是一個沒有價值的寡婦,她怎麽去麵對那樣可怕的現實?


    宋域是她能抓住的僅有,唯一翻盤的籌碼。


    莫紫璿馬不停蹄地趕迴n市的莫家別墅,家裏的氛圍已經很凝重,莫夫人裹了一件厚重的披肩,一手撐額,閉著眼睛,麵色陰沉,聽到阿姨說莫小姐迴來了,她睜開眼睛,有些微妙地打量眼前美麗纖細的莫紫璿。


    “媽。”莫紫璿雙手安放在小腹,態度極為恭敬,“我迴來了,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我有預感,莫舒國這迴是有大災難了。”莫夫人聲音很清冷,看著莫紫璿,“你能幫上忙嗎?”


    “我能幫忙的地方一定會盡力的。”莫紫璿說。


    莫夫人拉了拉自己的披肩,扯出一個笑,她的笑容很古怪,像是堅厚的石膏裂開了一條細縫,沒有半點感情,顯得非常生硬:“宋昊走了後,你反對我給你安排的第二門親事,執意留在宋家,當時給我的理由是什麽你自己沒忘吧?你說你會搞定宋域的,現在呢,事實證明你根本搞不定他。我看你別在宋家浪費時間了,趁著商家的二少爺對你的熱情未減之前,趕緊去找他幫忙。”


    莫紫璿的心驟然一緊,扣著小腹的手指蜷縮起來,死死地攥起來,她知道莫夫人這番話的意思,要她去找商家的二少爺意味著她需要利用自己的某種“優勢”換取利益。


    “怎麽?為什麽不答話?”莫夫人涼涼地看著她絕美的麵孔。


    “媽,我不想去找商家的二少爺,請您收迴這個念頭,爸的事情我會另想方法的。”


    “另想方法?”莫夫人聲音陡然尖銳起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敷衍我?我告訴你,莫舒國如果進去了,就一定是出不來了,家都要倒了,你還拿什麽喬?奉勸你別將自己看得太高了,你必須時刻記住你所有的價值都是莫家給的,沒有莫家,你什麽戲都沒有了。”


    莫紫璿安靜不語,抬眸對視莫夫人,眼眸神色帶著韌力。


    莫夫人看著她這幅樣子,不禁冷笑:“你不會還以為自己能勾搭上宋域?別天真了,要是你真有本事,早就成了。你真當他現在還會心疼你?”


    莫紫璿鬆開按在小腹的手,抬起手臂輕輕撥了撥落在臉頰的頭,舉手投足間盡是風情,姿態放鬆下來,語氣竟然透出了一股渾然而成的自信:“要是他真的還心疼我呢?如果我能有宋域,我就什麽都有了,你最清楚這點,不是嗎?”


    莫夫人靜默了,細細地打量她的眉眼,菱唇,玉肌,甚至梢的漣漪,心裏想的是,的確,她莫紫璿能不能翻盤,莫家能不能保存最後的生機,現在依仗的就是宋域的態度。


    也許,真的能成。莫紫璿是她見過的最美的女人,她的美可以是賢淑大方的雅,也可以是骨子裏透出的媚,她的美非常罕見,對男人而言就是一種致命的毒藥,否則當年宋家兩兄弟不會為她而產生齟齬,那麽多世家子弟,富豪商賈不會對她表示青睞。


    既然從她七歲時就開始對她進行投資,這份自信還是可以有的,莫夫人想,也許絕處逢生,她真的能贏得轉機也說不定。


    不如再給她一個機會。


    “宋域現在的太太是個怎麽樣的人?”莫夫人淡淡地問。


    莫紫璿懶懶一笑,態度透著幾分篤定:“很普通的女人,完全可以被取代。”她說著往莫夫人身側的沙坐下,拿起長幾上的香茶抿了一口,聲音有條不紊,“宋域當時隻是需要一個太太,他母親催著他很急,他完全是為了結婚而結婚,對那個女人談不上半點感情,他們的關係非常很脆弱。我清楚宋域的脾性,喜好和品味,敢十分地肯定那個女人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永遠不會贏得他的真心。”


    “那他對你呢?”莫夫人緊接著問。


    莫紫璿的手指慢慢沿著茶杯的杯口,上麵有一道屬於她的嫵媚唇印:“我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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