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穆颯都在忙著做技術分析報告。她所在的公司將要參加一家知名國企改製後軟硬件的投招標,她臨時被任命為投標小組的一員,負責寫技術分析報告,因為對這個領域方麵的基礎設備,軟件不太熟悉,僅查找資料,研究學習就夠穆颯忙幾個通宵了。


    為了專心投入工作,她關閉了手機,以至於打開後現有一通電話是宋母來的。


    她迴撥過去,宋母說:“颯颯,你們好久沒有迴家來吃飯了,明天周六有時間嗎?過來看看媽吧。紫璿和她的朋友去n市玩了,還沒迴來呢,媽一個人在家挺冷清的,吃飯都沒滋味。”


    “這樣啊。”穆颯挪了挪手邊的資料,手指在桌麵上頓了頓,“我和宋域去說說。”


    宋母笑了:“我剛才已經打電話給他了,他答應了,說明天再忙都會抽時間過來的。”


    掛下電話後,穆颯喝了口茶,點了點眼藥水,在桌子上小趴了一會,疲倦襲上全身,她睡了過去,直到窗外起風,吹開窗幔,唿唿唿地灌在她脖頸上,她才醒來,扭了扭脖子,搖了搖手臂,繼續投入工作。


    傍晚,依舊是宋域開車來接她,上車後,他看了看她的臉色,柔聲說:“工作很累?”


    穆颯點了點頭。


    “別太辛苦了,注意休息。對了,明天陪我迴家一趟,和媽吃頓飯,願意嗎?”他說。


    “媽剛才打電話給我了,我答應了。”穆颯低頭,手撥弄著包上的小狐狸掛件,雪白的狐狸毛上有一點灰色,她用指甲剝掉。


    “颯颯。”宋域突然開口,微微彎了彎嘴角,“還在生我氣?”


    穆颯抬了抬眼皮,忽略了他這個問題。


    “我對你是認真的,請你相信這點。”他的眼神斂了斂,隨後直視前方,沒有多餘的話。


    隻是,他那句話像迴音似的,一直響於她的耳畔。


    過了很久,她才開口,神情很是倦怠:“我相信你是認真的,但我不滿足啊,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我要的是什麽。”窗外的璀璨華燈流瀉似得一一浮在眼前,她的眼眸像是被浸潤在**淩淩中,清晰如斯,壓低了聲音,“宋域,我別扭起來比任何人都要厲害,使性子的時候,誰都沒辦法。”


    說完,她閉上了眼睛,各種光斑依舊在眼前搖晃,鼻尖是粘在他襯衣上的煙味,在狹小的車內一點點地彌漫開來,像軟軟的一張網,將她完全罩住,令她逃不開似的。


    隔天,宋域帶穆颯迴家陪宋母吃中午,宋母早讓阿姨準備了精致的菜肴,邊吃邊笑著和他們話家常,提到莫紫璿的時候,宋母說:“紫璿早就想出去散散心了,隻是顧慮我的身體狀況,不敢走開,我挺內疚的,幸好,最近身體方麵沒什麽大礙,就讓她放心去玩玩。”


    宋域聽完淡淡地“嗯”了一聲,放下筷子,拿起小杯,喝了點梅酒,然後親自給穆颯倒了一杯:“這是自家釀的,味道偏甜,你應該會喜歡。”


    穆颯嚐了一點,入口又濃又酸還有點澀,但咽下喉嚨,味道迴幹,喝了幾口後手心都是熱的。


    “颯颯,最近工作很忙嗎?”宋母溫和地問。


    穆颯點了點頭,將最近的工作狀況對她說了說。


    “嗯。”宋母點了點頭,又問,“那你需要到外邊應酬嗎?我的意思是你的公司這邊會不會派你出去和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吃飯喝酒什麽的?”


    穆颯停了停筷子,心知肚明宋母這麽問果然是知道了兩年前她的那個事情,拿起手邊的紙巾擦了擦嘴,漫不經心地說:“不會,我隻是負責文案方麵的,吃飯陪酒有專門的銷售人員去和對方聯絡感情。”


    “那就好。”宋母笑得舒坦,“女孩子嘛,坐坐辦公室,寫寫文案輕鬆又自在,如果總要到外麵應酬就令人頭疼了,那免不了出入一些不好的場所,還得時刻想著要保護自己,吃力不討好,就麻煩了,如果有人讓你去,你就迴家告訴宋域,讓他和你們老板說,你不參加這方麵的活動。”


    “媽,你想太多了。”宋域舀了勺湯在宋母碗裏,風淡雲輕的語氣,“颯颯已經說了,隻是負責文案方麵的工作,不參與其他的,再說她也不會喝酒,不會有人找她去的。”


    “嗯,我多慮了。”宋母低頭,拿起勺子舀湯。


    穆颯在桌下的腿被宋域的大腿輕輕碰了一下,她悄然側過頭,看見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她,沒事的,別多想。


    吃完飯,大家坐在客廳裏喝茶吃點心,穆颯見阿姨一個人在廚房忙碌,熱心地過去幫忙。


    宋母這會才對宋域說:“你應該多多關心你老婆,花點時間了解她具體的工作內容和性質,並提前和她說好,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去做的,別再生以前那種事情了,那太難看了。”


    宋域放下茶杯,後仰了身子貼在沙背上,就這樣看著母親,目光越來越沉靜,過了一會後才開口:“媽,以後別再試探颯颯了,我不喜歡你這樣,對她我們應該有最基本的信任。她是我太太,也是你的兒媳婦,不是嗎?你不該,也不能對她有偏見。”


    宋母吹了吹茶水上的茶葉沫,不再開口說話了。


    突然間,開門聲響起,宋母迎聲抬頭,驚訝地笑道:“紫璿,你怎麽這會迴來了?”


    莫紫璿提著行李箱,摘下黑色的絨帽,一身風塵仆仆,她說:“該玩的都玩了,沒有預期的那麽好,再待下去也是無聊,我想了想就改了車票,提前迴來了。”


    “宋域和颯颯都來了呢。”宋母放下茶杯,點了點廚房,“颯颯在廚房。”


    莫紫璿“嗯”了一聲,目光流連在宋域冷淡的臉上片刻,然後收迴,微笑地對宋母說:“我先迴房放放東西,馬上就下來。”說著提聲喊了朱阿姨,朱阿姨立刻從廚房出來,莫紫璿吩咐她將行李箱打開,裏頭的熟食立刻拿出來,分給大家吃。


    在廚房忙碌的穆颯正拿小刀切橙子,聽到莫紫璿的聲音,手微微一顫,差點切歪了。


    莫紫璿迅上了樓,換了套衣服後款款下來,卷起袖子,對走過來的朱阿姨說:“我去廚房幫颯颯的忙,你幫我將行李箱拿上去。”


    穆颯洗完手,轉身要出去,卻見莫紫璿站在門口,柔軟的長及腰,纖細的雙臂交叉抱在胸口,似笑非笑地看著穆颯,眼底卻陡然升起一股涼意。


    穆颯不準備和她糾纏,走過去,直接說:“讓一下。”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宋家給你們穆家多少錢,或者說你值多少錢?”莫紫璿聲音很輕,卻像是棉花裏最尖銳的針,瞬間將你紮成血肉模糊的一片,“穆颯,你挺可憐的,你父親穆正康為了還清公司的外債,將你賣了,你之前喜歡的人又和你妹妹好了,你徹頭徹尾地成一件作為犧牲的工具。我好奇你對著宋域和媽的時候心裏真正想的是什麽?沒有半點不舒服?你上次說我是自欺欺人,但你心裏明白,真正欺騙自己的是誰。你看,在這個家裏,大家完全可以粉飾太平,和樂融融,但歸根到底,誰不清楚,你是宋家出錢買進來的?不是你,就有其他女人,對宋域而言,沒有任何不同。”


    “你如果對此有意見,大可以站出去對媽,對宋域說。”穆颯冷笑,“你對我說什麽悄悄話?”


    “是嗎?”莫紫璿眼眸流露愉悅的情緒,“我如果站出去,說的可就不止這些了。你猜我這次去n市遇見誰了?我特地去n大參觀,聽了一場演講,演講人正是n大的專家,享譽國際的科學家陳樹之教授,堂堂一個風度儒雅,學識淵博,有名望的教授至今未婚,真令人想不通,後來我聽說,他當年和你媽媽共事過,和你媽媽之間有段說不清楚的師徒情,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哦,對了,那會你媽媽還有婚姻關係,你很小,可能不清楚那會科研單位爆出婚外情的嚴重性,他因此被吃了處分,你媽媽也因為這事沒臉在這裏待下去,借工作之故,調到了西昌,落荒而逃。”


    “莫紫璿!”穆颯變了麵色,伸手指著她,目光帶著清淩的憤恨,似一把寒刃,“你再說一個字試試看。”


    身後的腳步聲有節奏,沉沉而來,莫紫璿突然傾身,靠近穆颯,扣住她的手腕,輕笑說:“你媽媽的故事可真夠精彩的,本事也真不小,死了後還有男人念念不忘,為她守終身,這樣的話,死也死得值了。”


    穆颯狠狠甩開她的手,抬臂朝她揮過去,她一個猝不及防往後倒,撞在正走來的宋域身上,宋域本能伸手,扶住了她搖晃的身子。莫紫璿站直後,兩眼專注,用力地看他的眼睛,聲音輕而冷:“宋域,你看,這是誰欺負的誰?”宋域鬆開手,立刻走到穆颯麵前,低頭看著她一樣的麵色,蹙眉,語氣沉而急切:“怎麽了?”


    莫紫璿則站在原地,寵辱不驚地整了整衣服的下擺。


    穆颯氣息未平,胸口起伏厲害,她看著莫紫璿,又看了眼宋域,似乎在瞬間她真正感覺到一個事實,這個宋家,對她而言可以說是一個恥辱,這裏每一盞燈投射出來的光,都在提醒她,這個舞台上,她和宋域之間是一場交易,無論結局如何,她開始就輸了,現在輸得一塌糊塗。


    從沒有一刻如現在這麽氣憤,羞惱,卻又如此清醒。


    她怒氣反笑:“對,你們才是一家人,我是一個外來者。這個地方我半分鍾不想待了,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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