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做淮揚菜的館子吃的,穆颯胃口不錯,連最後那份芒果糯米糍都吃了三顆。


    吃完後,兩人漫步在城西的景觀大道上,邊走邊說話。


    夏天要來臨了,風中帶著一些潮熱,拂麵而來,穆颯步子輕快,深吸一口氣,果然是屬於h市夏天的獨有味道,淡淡的荔枝和龍眼的甜文。


    心防一點點卸下去,身子呈現前所未有的輕鬆,她用很自然的語氣問:“你為什麽願意娶我呢?”


    這段關係的開始就是利益互換,她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打算究其初衷,但此時此刻,這個問題很自然地浮上心頭,順勢脫口而出。她開口後,有些小尷尬地摸了摸鼻尖,笑意未減:“能迴答就迴答,不能迴答我也不勉強你。”


    宋域想了想,很認真地說:“最早的時候,是看到了照片。”


    “照片上的不是我,是嬌嬌。”穆颯立刻糾正,隨即有些失望,“原來你一見鍾情的對象是嬌嬌啊。”


    “是嗎?”宋域垂下眼眸,輕輕笑了一下,“說實話,我記不得照片上的人長什麽樣了,因為照片太多了,我懶得看,隨便丟了一張給家裏,說就這個。”


    當時宋母催婚很急,趁宋域迴國過年的一周裏,拿著厚厚一疊本城適婚女子的照片給宋域,非要他挑出一個心儀的,他被嘮叨得煩了,隨便掃了一眼,就選了一個。


    “是這樣。”穆颯沉吟片刻後又問,“那你為什麽想結婚呢?僅僅是因為年齡到了,家裏催的急,你就妥協了,是嗎?”


    “各方麵都有。”宋域簡單地說。


    穆颯“嗯”了一下,然後不說話了,雙手插^著衛衣外套的口袋,低頭看自己的平底球鞋。


    “不過,現在多了一個原因。”宋域說,“颯颯,你很好。”


    穆颯腳步一滯,緩緩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他的嘴角依舊噙著一縷很淺的,湖麵漣漪似的微笑,眼眸黑而亮,很認真專注地看著你,她看得有些怔,直到他嘴角的弧度緩緩加深,伸手將她垂掛在肩膀上的長撥到耳後。


    他低笑了一下,笑容竟比這晚春的夜色還迷人幾分。


    “你對我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可以提出來,我看看,在不在自己能力範圍內。”他有些風趣地說。


    “如果真的說到要求的話……”穆颯說,“你能,專心地對我一個人嗎?”


    “嗯?”


    “我的意思是,我要求我的另一半,能做到對我忠誠。”穆颯的聲音輕而認真,淡淡的星光投射下來,流動在她的眼眸裏,十分的璀璨,“當然,作為迴報,我也會做到,對你忠誠。”


    他長身而立,修長如玉的手還停留在她的一側頭上,看著她執著的眼神,輕輕地說:“好。”


    “其他的要求,暫時沒有。”她笑了一下,“等以後想到了再說吧。”


    “可以。”


    兩人繼續漫步在景觀大道上,他漫不經心地問:“你媽媽很早過世了?”


    穆颯不避諱這個話題,點了點頭:“在我十一歲的時候因為腎病去世的,去世的時候正好是和我爸爸離婚後的第七年,她走後,我就迴到了爸爸身邊,那時候爸爸已經和喬阿姨結婚了六年,嬌嬌都五歲了。”頓了頓後又說,“我媽媽是研究天文學的,典型的事業型女人,在事業和我爸爸之間選擇了前者,離婚後因為工作關係調到了西昌衛星射中心,我就跟著她一同在西昌住了好多年,那邊的生活環境沒有這裏好,但那邊的星空真的很美,漫天的星星和糖霜一樣,很浪漫。”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但不知為何,再怎麽努力壓抑心裏突然升騰的思親之痛,眼眸還是一點點地暗了下去。


    曾經在她心裏,母親程顥英是一個女人,可以待在實驗室一整天,迴家後還熱情十足地擁抱她,陪她練字,教她做功課,和她一起到樓下跳繩,踢毽子……那麽熱情洋溢,精力旺盛,有遠大抱負的科學家,竟然說倒下就倒下了。


    病來如山倒,前後不過兩年,程顥英去世後,穆颯按著她的心願,將她的骨灰撒在西安科研基地附近那片空曠的土地上,據說那是最整個西安最接近星空的地方。


    得知噩耗後的穆正康親自趕來西安接穆颯迴h市,帶她迴家,將喬慧慧和穆嬌介紹給她。


    喬慧慧是典型的賢妻良母,長相普通,笑容很溫婉,一心一意顧家,是穆正康理想中的妻子。


    穆嬌就是一個穿著粉嫩,頭微卷,抱著芭比娃娃的小公主,初見穆颯的時候,好奇又緊張地蹬著她,然後轉過身撲到喬慧慧懷裏,扁了扁嘴巴後大哭起來:“媽媽,為什麽她要住到我們家來啊。”


    喬慧慧立刻伸手輕拍她的背,低聲哄:“嬌嬌,昨天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今天要歡迎姐姐的,以後姐姐就和我們一起生活了,陪你一起玩,一起讀書……”


    穆嬌滿臉粉淚,緊緊地依偎在喬慧慧的懷裏,整張小臉都皺巴巴的,委屈到了極點:“我不要……不要她陪我玩……我隻要和媽媽,爸爸住在一起……我不要她到我們家來……”


    當時的穆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手指一下,沒一下地扣著肩膀上書包的背帶,腦子裏短暫的迷茫後,隻有一個念頭,她不想呆在這個家裏,非常不想,她寧願去外頭流浪,自己討飯養活自己樂的輕鬆自在……但想歸想,現實不容許她胡來,她隻能安靜地站著,聽到穆正康尷尬的笑聲,他和喬慧慧一起努力安撫穆嬌的情緒,穆嬌哭得累了,喬慧慧抱著她上樓,穆正康轉過來,俯身柔聲對她說:“嬌嬌還小,不太懂事,她現在對你不熟悉,難免會鬧小脾氣,等相處幾天就好了。孩子嘛,都是這樣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


    “那我們找個機會去一趟西安,看看那邊的星星。”宋域的話打斷了穆颯的迴憶,放柔了聲音。


    “好啊。”她反應過來後點了點頭,黯淡的眼睛又陡然亮了起來。


    *


    婚期安排在九月,還剩下四個月的時間,要準備的事情一堆,幸好宋母找了一家專業的婚慶公司,授權他們全程安排,連細節都妥妥地交給了婚禮策劃師。


    兩家人找了個日子吃了頓飯,飯桌上,宋母很鄭重地將禮金給穆家兩老,喬慧慧笑得有些拘謹,穆正康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幸好宋域在飯桌上的表現很好,成熟穩妥,有禮有節,在穆正康的心裏留了個好的分數。


    中途,穆颯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見宋域正站在門口。長身玉立,一身savi1e ro的西服襯得他優雅華貴,袖口的素鉑金的光澤,閃亮卻不逼人,他微微側頭,淺笑著看她,待她走近了,才笑問:“我的表現還可以嗎?”


    穆颯動手整了整他的襯衣領子,重重地點頭,肯定道:“很完美。”


    這天結束後,宋母有些頭暈咳嗽,身體不適,宋域陪她迴了大宅,吃完晚飯,在宋母的要求下,他沒走,安頓好母親睡下後迴了二樓自己的房間,解開領帶,褪下襯衣,去衛浴室衝澡。


    待穿著淺灰色浴袍出來時,看見床上多了個女人,那側躺在床的不是莫紫璿又是誰?


    莫紫璿正側躺著,伸手把玩燈罩下的一條纓絡,指甲輕扣,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到宋域出來的動靜,她緩緩轉過身,臉頰有些微紅,眼眸裏都是醉意,顯然是剛喝過酒。


    宋域平靜地看著她,係好自己的腰帶,坐在沙上,疊腿,聲音沒什麽波瀾起伏:“你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別搞錯了。”


    莫紫璿起身,赤著腳走到他身後,伸手輕輕環住他的脖子:“你真的要結婚了?我怎麽覺得是假的。”說著,手貼著他冰冷的浴袍一點點的下滑,來到他精壯的腰間,勾了勾他浴袍的腰帶,解開,手如小蛇一樣滑下去,往那灼熱的源泉探去,試圖逗弄……


    卻被他及時扣住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頭,她吃痛,笑著說痛死了,快鬆開,不弄你了。


    他抓著她的手,連帶她的身子,往後一甩,她一個踉蹌,貼在了落地窗的窗幔上,歪了歪頭,看他:“宋域,你是想徹底否認我們的以前?帶著新娘子到我麵前,親親熱熱的,對我熟視無睹?你就這麽狠心?”


    宋域起身,輕晃了一下頭,隨手將自己浴袍的腰帶係好,然後躺上床,拿過床櫃上的那本雜誌,慢慢翻起來,雜誌掩住了他的臉,看不見他的神情,隻有他沉沉的聲音:“出去,別再有下一次。”


    莫紫璿狡黠的笑容停在嘴角,眼眸的光一下子消失了。


    她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宋域的房間,慢慢迴到自己的房間,梳妝台上還顛倒著兩隻玻璃杯,雪白的羊絨毯上有大團大團酒殷紅的酒漬,觸目驚心,她看了看,勾嘴一笑。


    浴室裏熱氣氤氳,她躺在半月形的浴缸裏,被細膩的泡沫包圍。緩緩地伸出修長的**擱在兩邊,對著麵前的大鏡子,打量自己。


    無疑,她的身材是完美的,每一部分都禁得起考量,但這般誘人風情,無人欣賞,和空穀鮮花一樣,孤芳自賞。


    手沿著自己雪白的胸口一直往下,流連過自己平坦的腹部,最後來到腿間最寂寞的地方,一點點地逗弄,自己給自己愉悅。


    宋昊病逝,她才二十五歲就成了寡婦,她甚至比那個穆颯還小兩歲,竟然要被叫做大嫂。她知道自己後半輩子是走不出宋家大宅,那無盡的蒼茫,荒涼,怎麽辦?她會被逼瘋的。


    寂寞太久,情動湧得太厲害,腦海裏源源不斷地浮現宋域的身影,他的低笑,他挑眉,他認真地工作,他在籃球場揮汗如雨,他修長的手指,他的氣味……她就一邊想著宋域,一邊自己給自己歡愉,攀上了高峰。


    唿吸急促,雪白的臉上浮現紅霞,鏡子裏的她眼眸嫵媚如水,咬著的唇色澤如血,小腿被拉成直線,腳背繃緊而顫,此時此刻,她恨不能宋域可以貼上來粗暴地撕扯自己,狠狠地宣泄怒意,將自己完全撕裂至碎,而不是剛才那副清冷,淡然的無視。


    那樣的無視和忽略讓她膽戰心驚。


    結束後,莫紫璿整個人軟了下來,氣喘籲籲,然後慢慢沉浸到水麵下,淚水消融在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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