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雨過後,街上的人少了許多,但依舊人來人往,熱鬧不減。無心和於沁來到一家專營古玩的商行,因為太g縣商人居多,把玩古物的不少,因而這家商行裝飾得十分氣派。


    無心他們一進店,便有夥計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問道:“公子、小姐大駕光臨,不知二位是來買貨還是賣貨?”


    無心取出師父交給他的青銅酒爵,讓夥計過目,說道:“賣貨,你看我這套酒具大概值多少銀兩。”


    夥計眯起眼睛瞧了一眼,大驚失色道:“這是一眼貨,小的眼力不準,得讓掌櫃的來才行,二位客官稍等。”說完拱手退到後堂去了。


    不一會兒隨夥計出來個穿著繭綢長袍的人,是這家商行的掌櫃,他向二人行禮問好,自稱姓安,接著端詳起那套青銅酒爵來,隻見他看得不斷嘖嘖稱奇,好一會兒才把它放迴原處,對二人說道:“這套青銅酒爵不錯,藝術價值很高,是漢和帝時期的真品,距今雖然已有一千多年的曆史,但品相保存得幾乎完好,堪稱珍品。如果二位要出手的話,在下願意出這個數收下它。”安掌櫃說完伸出了五根手指。


    於沁問道:“五百兩白銀?”


    安掌櫃微笑道:“這位小姐肯定是在考驗在下的眼力了,這是件蟲兒貨,小店所有的古玩藏品也抵不過這一件,在下想把它盤下來壓堂,所以願出五千兩白銀拿了它,公子小姐要是覺得可行,點個頭便是。要是實在沒談成,交個朋友也好。”


    “五千兩!”於沁咂舌道,她知道晉王的東西肯定價值不菲,但沒想到居然能值這麽多錢,不由得低聲念叨:“不就是個喝酒的杯子麽……”


    無心擔心她會露餡,便高聲說道:“嗬,我要一萬兩白銀!”說話聲很大,蓋過了於沁的話。


    安掌櫃和於沁皆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安掌櫃吃驚的是,他做生意這麽久,第一次碰到有物主要價兩倍於他的報價的,尤其是這麽大的數字,翻一倍可不得了。而於沁吃驚的是,無心所說的數字,相對於一件物品的價格來說,實在過於匪夷所思,讓人難以置信。


    安掌櫃為難道:“公子,你這要價太離譜了,虧本的買賣我們無論如何是做不得的。”


    無心微微一笑,說道:“也不見得就一定會虧本吧。這酒爵經過你一倒手,怎麽說也能賣個兩萬兩的好價錢吧?”


    安掌櫃道:“公子說笑了,我們商行是以行價來做買賣的,求的是細水長流,從來不敢漫天要價。”


    “我可沒有開玩笑。”無心隨手拿起一個酒爵道:“古玩嘛,自然是越久遠的東西價值越高,一般來說先秦的東西最值錢,因為遺留下來的少,工藝失傳。秦兩漢魏晉的藏品次之,以傳世玉器為主。唐宋所興的瓷器、翰墨丹青緊隨其後。掌櫃的,我這樣說沒錯吧?”


    安掌櫃道:“確如公子所言。”


    無心道:“這就是了,我這東西你剛才已經鑒定出是東漢時期的真品,它的價值本身就擺在那。而且你看啊,這酒爵雖說不是什麽名器重寶,但是工藝精良,造型別致,色澤如新,顯然是皇宮裏的東西。最關鍵的是,它不是一個,而是完整的一套保留下來,一個酒樽四個酒爵,四個酒爵刻有相互補充的海紋,酒樽上刻有神州泰嶽,正暗合四海一家、唯我獨尊之意,所以賣你一萬兩隻少不多。”


    安掌櫃陪笑道:“既然公子是行家,那我也不好壓價了。我們互讓一步,討個吉利的數字,八千兩成交如何?再多小店確實給不起了。”


    無心道:“八千兩也成,但隻能給你一個酒樽三個酒爵。”


    安掌櫃哭笑不得,說道:“如此一來,這件精美的工藝品就有了缺憾,豈不可惜。不成套的器具,價格肯定要大打折扣的。”


    無心把酒爵一收,把手搭在安掌櫃肩膀上說道:“你真想要這套酒爵?”


    安掌櫃道:“開門做生意的,自然是來者不拒了,要是公子肯讓價轉手,那是最好不過了。”


    無心道:“不瞞你說,小弟我家境雖說算不上殷實吧,盤下你一整間店卻是沒有問題的。隻是我從小養尊處優慣了,也沒啥別的愛好,就好那一口杯中之物。愛屋及烏,好酒要用好酒杯,才能增色添香,這道理你懂吧。”


    安掌櫃道:“在下明白,茶有茶道,酒有酒道。酒漿和酒具之間,原本是有許多講究。”


    無心道:“像這樣的青銅酒爵,我家就收藏有不下三套。掌櫃的懂得欣賞,這一套你要真心喜歡,以你的出價再便宜一半轉讓給你也是可以的,隻不過……”他說到這裏故作猶豫停了下來。


    安掌櫃當即搶說道:“隻不過什麽?”


    無心微微一笑,說道:“隻不過我想收集齊全十八種品類、材質不同的酒具,如今還缺其中三種,你得幫我找到收藏有這些酒具藏品的物主,這是作為我們交易的條件。”


    安掌櫃樂嗬嗬道:“此事好說,公子別看我們太g縣城雖小,古玩交易市場確是秦晉兩地之最,隻要秦晉之中有名目、有來頭的古玩,我都能給你找到。不知公子所缺的是哪三種酒具?”


    無心撫摸著下巴,故作高深道:“越王夔龍迴環犀角觥、隋代金釦玉杯、金花鴛鴦銀羽觴。”無心一連說出了三種酒具的名字,要說這些名字他平時連聽都沒聽過,此刻能脫口而出,全仗一聞山人在他臨行前把晉王失竊的酒具名目給了他,裏麵所列的酒具都是晉王收藏的稀世名品,當世絕無僅有,他揀了其中三個說出來,如能追查到便可直接鎖定那就是晉王失竊的酒具。


    安掌櫃聽無心說出所尋酒具名之後,露出震驚之情,難以置信地說道:“公子所說的那些都是稀世的名品,價值絕不在這一套青銅酒爵之下,要收集齊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無心哈哈笑道:“我要的就是這稀世的名品,別的我還不想要呢。甭管物主要價多少,你找到後盡管給我叫價,多少錢公子爺我都出得起。這世上不缺有錢人,缺的是懂得欣賞的人。你要能幫我找到這三件寶貝,我不僅以半價賣你這漢代青銅酒爵,另外還重重有賞。”


    安掌櫃低頭思索了好一會,尋思無心是個紈絝子弟,不僅可以在青銅酒爵這樁買賣上賺無他一筆,還可以找到物主後賺一筆傭金,如果攀上他這條線,日夜對生意更是大有益處,實乃一箭三雕的好事,便下定決心對無心說道:“行,在下定當竭力幫公子找到這些酒具,不過恐怕這得花點時間。”


    無心問道:“大概需要多久?”


    安掌櫃答道:“從放出消息到收迴消息,大概需要一天的時間。”


    無心用力拍了兩下安掌櫃的肩膀,大方說道:“行,你就依計劃行事,一日後我再登門造訪,希望安掌櫃屆時能帶來好消息。”


    安掌櫃點頭稱是,無心和他客套了幾句,便和於沁告辭離去了。待出到門外,於沁調皮地伸著右手食指,刮自己右頰,笑嘻嘻道:“你好啊無心公子,如今你是腰纏萬貫的大財主啦,你在哪裏偷偷發的財,怎麽也不帶我這窮酸小妹一把?”


    無心哈哈大笑道:“要是我真的腰纏十萬貫,就騎鶴下揚州去,可沒功夫陪你這小丫頭在這胡鬧。”


    於沁假裝生氣道:“好啊,我可算看清你了,原來是個貪圖榮華富貴,遺棄患難之交的家夥。”


    無心笑著歎息道:“可惜啊,這漢代的青銅酒爵不是我的,榮華富貴也不是我的,隻能騙騙古玩店的掌櫃咯,還不是得跟你繼續去患難。”


    於沁道:“快說說,你是怎麽想到讓他幫我們去找晉王的酒具的?”


    無心道:“這個簡單,晉王失竊的酒具昂貴,尋常百姓肯定接觸不到,關於古玩、珍玩消息最靈通的,當然屬他們這些做商行的了,所以向他們打聽肯定沒錯。但他們這些人精得很,不會輕易透露跟普通了。不過要是我們是金主,他們態度就會不一樣了,隻要這套青銅酒爵是真品,他就不會懷疑我們。再給他點小恩小惠,讓他看到甜頭,他自然會賣力幫助我們了,商人都這樣。”


    於沁問道:“那如果安掌櫃幫我們找到了擁有晉王酒具的物主,他們又不是當初的盜賊,酒具是從別人手上買迴來的,我們該怎麽幫晉王要迴他的東西啊?”


    無心學起了他師父說話的語調,說道:“此事天機不可泄露,山人自有妙計,到時候你自會知曉。”


    於沁嬌罵道:“好討厭啊你這人,吊起人家的胃口又不說,裝什麽神秘兮兮的,找打!”說完伸手要打他。


    無心嘴裏叫著“女俠饒命”,躲到遠遠的去了,於沁笑著追了上去。此後兩人又去詢問了幾家商行,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正好到了晚上,兩人用過膳食後,便迴房休息去了。


    二人迴到房間後,無心仍然準備在窗戶下睡覺,他打開窗戶,望了一眼窗外,說道:“月色不錯,此處正好睡覺。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睡了,有什麽你叫我。”


    這時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晚上的涼意,於沁提醒他道:“無心,你把窗戶關上吧,窗戶是風口,你又沒有被子蓋,晚上容易著涼。”


    無心已經在凳子上躺下了,他說道:“沒事,練武之人身體結實,這點風正好助我入睡。這房間太悶了,還是開著窗透氣舒服些。”


    於沁又道:“可是這扇窗戶是對著街道的,晚上開著不太安全吧。”


    “有我在這裏,連一隻蚊子也飛不進來,你大可放心。”無心打了個大哈欠,說道:“早點睡吧,明天估計要忙活一天呢。”說完閉上了眼睛,須臾他又補了一句:“燈就讓它亮著吧。”


    於沁忽然明白了無心堅持要開著窗戶的原因,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兩人之間很清白別人大多不會信,無心選擇告之於白,開著窗戶亮著燈,兩人有沒有做偷摸隱秘之事,外人都可以窺見一二,自然不會多說閑話,就算有也可以解釋清楚。外人若想做什麽非禮之事,無心又守在窗戶下,不會讓他們得逞。其實於沁性格活潑豁達,和無心同處一室她隻是一開始有些難為情,但很快她就看開了,她相信清者自清,便不再去理會許多。沒想到無心雖然嘴上說得輕浮,心裏麵卻一直顧及她女兒家的清白,處處為她著想。


    她想到這不免心裏對無心一陣感激,甚至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她不敢再往下多想,當即收拾了下臉麵,上床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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