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騎快馬在夜色的掩護下向城門跑去,一路順暢,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噠噠噠”的馬蹄聲不停迴蕩在樂安州的街道。


    “籲!”張慕遠率先把馬勒住,此處離南城門隻有一條街道的距離了,一路過來連一個百姓和守軍的身影都沒見到,行軍多年的他當然知道最危險的就是這最後一段路了,便轉頭對張慕高說道:“哥哥,前方城門緊閉,路上不見一個行人,怕是早有埋伏。”


    這早在張慕高的意料之中,他不動聲色地說道:“其他城門怕也是如此,沒有其他辦法,我們隻能硬闖了。”


    這時忽然從街道拐角處傳來一陣兵戈碰撞的聲音,張慕高喝道:“何人躲藏在此,出來見我!”


    言畢,一支幾百號人的軍隊從街角走出來,裝備齊整,步步生風。張慕高等人定睛一看,發現是天策衛眾將士。一個帶頭的士兵揚聲道:“將軍,是我們。”


    張慕高驚詫道:“怎麽是你們?不是讓你們各自逃命去了嗎?”


    那士兵迴答道:“將軍,你平日教導我們,天策衛絕對不能臨陣脫逃,所以我們是不會就此逃跑的。”


    另一士兵接著應道:“將軍平日待我們不薄,與其狼狽逃命,不如再讓我們跟隨將軍最後一次。”


    又有一個士兵出來說道:“將軍下令吧!讓我們上陣殺敵,突破此城,讓敵人知道我們天策衛是不會輕易任人擺布的!”


    “你們……”士兵們的忠誠著實感染了張慕高,竟讓他一時哽咽,不知該如何迴應。


    “將軍請下令吧!”這次是眾將士異口同聲地請求。


    張慕高忽然正色道:“我對不起你們!我不能下這樣的命令!此戰終究兇多吉少,我不能白白害了你們的性命!”


    張慕遠哈哈一笑,提馬上前說道:“行啊,小兔崽子們,沒枉費我哥倆平日的教導!哥哥,你就順了他們的意吧,讓天策衛再戰一迴,是生是滅,全由天定。”


    士兵們再次齊聲喊道:“我等願與將軍生死與共!”


    張慕遠趁熱打鐵說道:“哥哥,他們如今也像你我一樣被困在此城,讓他們各自突圍無異於讓他們去送死。你這位天策衛最後一任指揮使,難道就沒有職責帶領弟兄們去抓住最後的一線生機嗎?你我從小在軍旅中長大,事到如今,你難道還看不慣戰場上的勝負與生死嗎?”


    張慕高多少有些動容,他略一沉思,迴應道:“阿遠,你不必使用激將法,不過你說的在理,我們萬不能全折在這裏。”


    須臾,張慕高對著士兵們厲聲道:“好!眾將士聽令!縱使前方路艱道險,危機四伏,你們無需害怕,無需退縮,不要忘了身為一個天策衛的榮耀。隨我上陣殺敵,我將帶領諸位突破此城,突圍後諸位將獲得新生,忘掉你們的軍戎生活,尋一安逸處另謀生活吧!”


    張慕高講到動情處聲音有些沙啞,他提了提嗓子,繼續說道:“我與諸位共同征戰沙場至今,深情厚誼一時難以言表,不管此戰勝與否,今後我們都將各散天涯,今生緣盡於此,我張慕高不求別的,隻求來世還能與諸位再戰沙場!”


    張慕高拔出佩劍指向城門,唿喊道:“弟兄們,隨我殺出一條血路!”


    張慕遠也持槍唿應兄長:“殺!”


    士兵們大受鼓舞,士氣大漲,無一不手舞長戈,神情激動,殺聲遍野。


    叫陣間,一騎率先從陣中衝向城門,此人正是張慕高,隻見他怒目圓睜,手持鋼劍,氣勢如虹,形如天將陷陣。張慕遠緊隨其後,隻見他怒發衝冠,槍出如龍,風馳電掣,宛若神兵下凡。士兵們在張氏兄弟的帶領下攻向城門。


    城樓上,南門守將象弘一直在冷眼旁觀張慕高等人的舉動,見他們有異動,便下令早已埋伏在城樓兩側的弓箭手進攻,霎時間,箭如雨點般射向天策衛軍。


    天策衛軍在箭雨的攻擊下不斷有人倒下,但衝擊速度卻始終未曾減弱,沒等守城弓箭手開始新的一輪射擊,他們就已經攻至城樓下了。


    象弘未曾料到天策衛軍進攻速度如此之快,惱羞成怒,伸手一揮,讓埋伏在城樓的士兵盡數出擊。他手持宣花斧親自下城樓督戰,衝著混戰中的張氏兄弟叫嚷道:“哼!張家小兒,想做殊死一搏麽?可惜我這一關無論如何你們是過不去的!伏兵們,給我把叛軍天策衛殺個片甲不留!砍下張慕高、張慕遠人頭者,賞黃金千兩!”


    伏兵一出,總算把天策衛軍逼停在城樓附近,伏兵人數數倍於天策衛軍,呈明顯的壓倒態勢。這邊廂天策衛軍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兵力劣勢,卻個個驍勇善戰,帶著破破釜沉舟的決心,竟然一步步把戰線向城門處推進。


    奈何守城伏兵實在是太多了,殺退一波又補上來一波,縱使天策衛軍再勇猛,也漸漸勢弱。經過一番麓戰,天策衛軍傷亡慘重,城門遲遲未能突破。


    張慕遠心知再這麽戰下去,必然會全軍覆沒於此,哥哥在混戰中要保護妻小不能施展,惟有想辦法先讓敵軍自亂陣腳,我軍再全力突圍方有機會。


    想到這他大喝一聲逼退圍攻他的數名士兵,縱馬向城門衝去。擋在他前麵的是數道敵軍圍起來的人牆,但在他眼中仿佛不存在一般,他此時氣可吞山河,座下戰馬更是跟隨他征戰多年,勇猛無比,直衝衝地往人牆衝撞過去。


    組成人牆的守城士兵被他的氣勢所攝,紛紛麵露懼色,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不退不要緊,一旦後退,原本固若金湯的防線便不複存在了。張慕遠逮住機會,一招“直搗黃龍”貫穿三名士兵,人牆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後,瞬間如同紙糊一般被戰馬衝散。


    張慕遠不斷衝擊人牆,勢不可擋,守在城門處的防線被他衝得七零八落,眼看時機成熟,他指揮天策衛將士道:“弟兄們,衝呀!勝利就在眼前!”


    天策衛軍群情激昂,一鼓作氣殺向城門。這城門從外攻打難,從內攻打隻要把守在前麵的士兵擊殺便可以奪取控製權了,隨著“砰”一聲巨響,城門硬生生被天策衛軍給打開了。


    天策衛軍突破城門後便四散逃逸,張氏兄弟隻帶著幾個親兵和眷屬向西南方向奔逃。


    他們一口氣逃出數十裏,行至一處樹林,人疲馬倦,便停下來休整,迴想剛才那一戰,這才覺得心驚膽顫,兇險萬分。


    張慕高身上挨個不少刀子,幸有甲胄護身,才傷無大礙,他無暇顧及,關切地問起妻小:“總算殺出重圍了,靜姝,菁菁,你們沒事吧?”


    靜姝迴答道:“夫君放心,我們沒事。”剛才的戰鬥雖然混亂,但靜姝和孩子被張慕高和親兵嚴實保護,隻是有些灰頭土臉,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張慕高這才寬心了些,安慰道:“沒事就好,我們快安全了。”


    張慕遠不敢大意,提醒道:“哥哥,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我有不詳的預感,追兵就在附近。”張慕高聽從他的意見,命令大家上馬繼續趕路。


    動身之際,一名親兵慌張來報:“後方發現敵將象弘和其所率追兵。”


    張慕遠心想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要放以前,他早率部屬和敵人廝殺去了,什麽時候受過被人攆著跑的氣。


    眾人無奈,隻得繼續奔逃,他們倉皇出逃,曆經數戰,至此已馬力困乏,後勁不足。而敵人換馬追趕,距離漸漸被拉近。


    象弘在後邊見著了張慕高等人身影,放聲喊道:“張家小兒,束手就擒吧!休想從我手上輕易逃脫!”


    張慕高蹙眉道:“糟糕,要被他追上了。”


    張慕遠尋思著這樣是跑不過敵人的,便把馬停了下來,決然道:“哥哥,你帶著嫂子和孩子先走,我來斷後!”


    張慕高一聽,也把馬停住,迴絕他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眾人見狀也都把馬停住,張慕遠冷靜地道:“哥哥,追兵太多,這樣恐怕一個也走不掉!”


    張慕高不肯讓步,說道:“我是哥哥,那就由我來斷後,你帶上靜姝和孩子們先走!”


    張慕遠勸說道:“哥哥,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你還有妻小要照顧,快走吧!千萬不能讓我們張家斷了後!”


    張慕高爭論道:“我是兄長,這事要聽我的!”


    張慕遠見勸說無益,追兵又在迫近,便二話不說,一槍刺在張慕高的馬臀上,馬匹受驚向前狂奔。


    張慕高沒料到張慕遠會如此出手,急忙拉扯韁繩想把馬停下,但馬匹吃痛失控,越拉它跑得越快,張慕高除了大罵“畜生”外,毫無辦法。


    張慕遠轉頭對靜姝說道:“嫂嫂帶著孩子們快跟上吧!”


    “叔叔……”靜姝難過的看了張慕遠一眼,知道他心意已決,駕馬朝張慕高遠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阿遠……”張慕高嘶喊的聲音漸漸遠去。


    “永別了,哥哥,嫂子,菁菁,還有我那還不知道名字的侄兒……”張慕遠自言自語道。接著,他對留在原地的親兵說道:“你們誰想活命的,現在就走吧,我不會怪你們的。”


    沒有一個親兵挪動,他們用行動迴應了張慕遠:願追隨將軍,戰死方休。


    張慕遠讚許地點點頭,橫眉冷對已經來到跟前的敵軍。


    象弘見張慕高不在這裏,氣勢洶洶地道:“哼!你以為憑這些人就可以攔住我們了嗎?”


    張慕遠不屑地道:“哼!對付你們這些小囉囉,我一個人就夠了!讓你們見識下我天策衛副指揮使張慕遠的厲害!”


    “嘴倒挺硬,那就來吧!”


    “殺!”


    “殺!”


    ……


    張慕高帶著妻小逃脫漢王的追殺,從此過上隱姓埋名的生活,弟弟張慕遠不知生死,下落不明。


    宣德皇帝(朱瞻基)即位後,漢王朱高煦沒有放棄武力奪取政權的野心。他認為皇帝年輕,國家動蕩,正是造反的好時機,於是經過精心的準備後也像他的父親成祖皇帝一樣扯起了“清君側”的大旗,矛頭直指五朝老臣夏原吉。


    早已準備就緒的宣德皇帝在大臣楊榮的建議下禦駕親征,在聲勢上一下就壓倒了叛軍,以前同意與朱高煦共同起兵的幾路兵馬都按兵不動,明軍很快包圍了樂安州。朱高煦見大勢已去,隻得棄城投降,這次戰役以明軍的大獲全勝,生擒朱高煦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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