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山鬼營,自從衝破冥獄之曰起,便屹立不倒,不知有多少道門修士欲將之剿滅,最終都為其所敗。


    須知元神高手不是身負重大責任,就是逍遙天外,或者閉門練法,便是長安之亂,郭嵩陽真人也要等羅公遠歸來,這才敢離開通天河,但饒是如此,還出了岔子,讓血河道人趁機逃脫。


    元神不出,鬼仙已經算是無敵,何況九龍山鬼營東征西討,把數府州之地的厲鬼都收伏到麾下,已經聚起了二十萬鬼卒,組成了一座大陣,便是初入元神的也能鬥一鬥,各派弟子因此吃虧。


    九龍山鬼營此刻這更舉辦一場盛大的歡宴,座中兩大鬼仙,各自含笑,隻是猙獰至極的笑容,讓人看起來心生寒意。


    “韓道兄,你邀我來聯盟,就是為了那件事兒麽?”


    被稱作韓道兄的那名鬼仙苦笑道:“餘道兄已經被人收伏,麾下十餘萬雄師被人取了去,如今鬼祖座下叛出冥獄的鬼仙中,除了和拓拔無敵他們會和一起,遁去不知所蹤的那些人,隻剩下你我了。若是你我再不聯手,隻怕也要給人降服。”


    另外那位鬼仙有些不以為然,笑道:“九龍山大營也不知打退了多少前來討便宜的修道之人,怎麽韓道兄法力越是精進,便越是小心?餘道兄的法力在我們三人中最弱,他被折服了,未必就說我們不成。”


    “金神君,你萬萬不可大意。”


    這兩頭鬼仙對結盟之事,各有打算,聊來聊去,也沒有結果。九龍山鬼營的主帥韓公度心中略有不滿,暗忖道:“莫要看你現在如此心傲,真要是遇上了那個叫做焦飛的天河弟子,看你還有這般大刺刺麽?”


    兩大鬼仙言談頗不投機,但是誰也不肯撕破了臉麵,金神君心中暗道:“兩家結盟倒也並無不可,但憑什麽我白雲山鬼營就要並入你九龍山?”


    金神君見韓公度並無讓步之意,忽然笑道:“那外麵已經有了些討便宜的道人,我總看他們不順,不如先解決了這些惹嫌的貨,才來安心商議。”他把身邊佩戴的一口長劍一拍,這口長劍立刻化為一道碧綠的鬼火飛空。


    這道碧火劍氣飛出九龍山鬼營數十裏之後,便往一座山頭上泄落,劍光崩散成數十點碧油油的火光,那座山上頓時先後飛起十餘件法器,和這數十點碧油油的鬼火,隻是略一交觸,法器上的真氣就被煉化,一件一件的丟落下來。


    那數十點碧火一點也不遲疑,往下一落,不旋踵就有慘叫聲此起彼伏,待得那數十團碧火再次飛起,已經顯得更加晶瑩,顯然飽吸了活人的精血和法力之後,又茁壯長大了一個等級。


    金神君笑吟吟的一招手,那數十點碧火又複化為一道劍光,飛迴了他的身邊。


    韓公度嗬嗬一笑,誇讚道:“金神君這一手碧火神劍,威力又增了一層,果然可喜可賀。”


    金神君笑道:“我也是聽說,鬼祖他老人家創了一門劍術,便也捉了些心魔鬼眾,研究了年餘,這才創出了這手碧火瓊宵劍。雖然遠遠不如鬼祖他老人家的阿鼻元神劍,卻也威力不凡,韓道兄看果然使得麽?”


    韓公度笑道:“果然使得,我便萬萬抵禦不住了。”


    金神君自是不拿這些客套話當真,但是能得韓公府也說了佩服,他也暗自心得。


    一個正上來送遞人血的鬼卒,忽然抬頭,叫了一聲道:“怎麽天上有兩輪明月?”韓公度扭頭嗬斥道:“你胡說什麽?天上怎會多處一輪明月來?攪擾了客人,迴頭打你板子。”金神君心情正好,勸了韓公度幾句,嗬嗬一笑,猛然抬頭,果然見到天上有兩輪明月,大驚道:“果然不錯!是多了一輪明月。”


    韓公度也往天上看去,但見天上兩輪明月,發出冷冷寒光,一時竟然分辨不出來那一輪是真的,那一輪是假的。他忽然記得上次來闖營那個黃臉道士,忙大叫道:“是焦飛來了,這是他的明月劍丸。大家要小心,快些把大陣結了,準備應敵。”


    金神君亦不止一次聽過焦飛的大名,這個天河劍派的弟子,數年來已經斬殺了無數鬼卒,雖然還沒有去過他白雲山鬼營,卻聽說已經來過九龍山鬼營三次,次次都殺的韓公度人仰馬翻。另外那位鬼仙餘道聖,便是折在此人手裏。他心頭雖然一樣震驚,但卻有些不服,心道:“聽說此人也不過是個煉氣成罡的人物,就是憑了手上有一件特殊的法器,還有數百道兵,這才屢屢侵犯鬼界,擊殺無數豪雄,我也是煉氣頂層的人物,怕他何來?且讓這人嚐一下我碧火瓊宵劍的威力。”


    他把身邊的飛劍一拍,仍舊化為一道碧火衝霄,他也分不出兩輪明月,哪一輪才是真的,哪一輪才是假的,故而在半空中碧火瓊宵劍就分成了兩道劍光,分取左右兩輪明月。


    他這兩道劍光飛入明月之中,瞬間就斷了感應,再也沒法聯絡。金神君這才慌了,這口碧火瓊宵劍是他費了不知多少苦工,斬殺了多少厲鬼,修士,才祭煉到如今地步,一旦失去,之前的苦功全數付之東流。他忙把遁光一起,就想飛入明月中奪迴自己的得意飛劍,韓公度忙在旁邊叫了一聲:“金神君千萬不可魯莽,這焦飛狡詐多智,隻怕是個陷阱,您還是快些和本部鬼兵合一,好應付此獠。”


    金神君猛地暴喝一聲,心中氣憤無窮,卻也真不敢飛上去硬闖,隻是能忍痛看了上麵一眼,把手一招,此番他帶來九龍山的精銳鬼卒,全數飛奔過來,化成斑斑點點的綠火,被他吸攝到了體內。他的頭上現了一輪驕陽般的綠色火球,隻是火光慘淡,邪祟無匹,讓人見了,就心生寒意。


    韓公度更是把九龍山鬼營一起發動起來,二十餘萬鬼卒結成了一座大陣,層層的黑雲從陣中升起,托了這頭鬼仙,飛上了半空。


    韓公度心道:“我已經屢次打退了焦飛,這次又有金神君在場,怎麽都不會吃虧,說不定還能趁機擊殺此獠,一血前恥。”


    能讓兩大鬼仙緊張若此,蓋因為焦飛在數年來試劍天下,剿殺了不知多少厲鬼,就連九龍山鬼營都被他硬闖過三次,雖然都被韓公度殺退,但是卻每一次都能從容退去,著實兇威熾烈,讓眾鬼不得不懼。這一次韓公度請金神君過來,便也是因為漸漸感覺有些抵擋焦飛不住。


    不過天上那兩輪明月,似乎卻並無意動手,隻是飄在天空,放出冷冷寒光,這兩輪明月不動,下方的韓公度和金神君也不敢動。隻是以不變應萬變,看這個名傳天下的道門子弟,究竟有什麽厲害手段。


    過了小半個時辰,天上不知怎麽,忽然再出現的第三輪明月,這般奇異的景象,讓韓公度不禁費起疑猜來。焦飛成名法器乃是二十四枚明月劍丸,但是法器終究是法器,便是光芒再盛,也不可能和天上皓月爭輝。這一次連續出現三輪明月,卻讓人難瞧出真假,便是一件大大的古怪了。


    “這黃臉小賊,不知有多少詭計,我們且不要動手,耐心看他搗鬼。”


    韓公度生怕金神君忍不住氣,忙叮囑了一聲,金神君嘿嘿一笑,心道:“我若是真莽撞大意,也活不到今曰了。倒要看看那個天河焦飛有什麽手段。”他暗自收了幾次,自己的碧火瓊宵劍,但都沒有後果,金神君也自惱怒,心道:“你想要收伏我的碧火瓊宵劍,哪裏有這般容易?不知道祭煉的口訣,最多也不過是把我的飛劍暫時鎮壓,等會我看你變不出花樣來,和韓道兄一起反擊,總要把我的飛劍奪了迴來。”


    天上的月光接二連三,又躍出了七八輪,每一輪月光都皎皎無暇,放出幽冷的光輝來。


    韓公度看了許久,終於按耐不住,大吼一聲,一拳轟出,拳頭上生出一條氣勁凝聚的黑龍出來,咆哮飛舞,撲本其中一輪明月。韓公度這手法武真修的手段,名曰阿須駝神拳,也不知是創自誰人了,在冥獄中流傳甚廣,一拳一腳發出,便有如龍氣勁相隨,威力甚是強大。按照龍分九種,這阿須駝神拳也分為九種招數,隻是習練者甚多,修而有成者卻甚少。


    這條黑龍氣勁飛入明月之中,便即沒了聲息,韓公府一拳不成,便即再發一拳,這一便有一道玉龍相隨。見韓公度專門對著一輪明月出手,金神君也明白了他的戰略,信手一揮,便有數十道劍氣衝霄,亦向著同一輪明月殺去。兩大鬼仙聯手試探,那輪明月依舊巍然不動,也無反擊發出,生生受了這兩大鬼仙聯手轟擊,拳勁劍氣便如泥牛入海一般。


    鬼女嬌嬌端坐在一輪明月劍光之內,暗暗運轉阿鼻元神劍,把兩大鬼仙發來的拳勁,劍氣吸攝,消化,至於金神君的那口碧火瓊宵劍,已經被她扔入了萬鬼陰池裏,此刻早就化成了精純元氣,那金神君還想召喚迴去,怎麽可能?這世上早就沒有了這口飛劍,他便是去冥凰那裏也找不到殘骸了。


    “焦飛真個大膽,居然敢這這等地方突破煉氣丹成。他這是要在丹成之後,立刻大殺四方,解決了中土最後一股鬼軍勢力麽?”


    這數年來,鬼女嬌嬌隨著焦飛轉戰天下,焦飛似乎並不拿這些鬼軍為意,隻是想要鍛煉自己的劍術,法術,幾乎從來不用非天河劍派的法術,甚至也不怎跟她搶奪俘獲的鬼軍。如今鬼女嬌嬌的阿鼻元神劍上除了早就把萬鬼陰池祭煉成了一座,已經有了三十三重禁製,還有一座大營,內中有十萬精銳鬼卒。其實兩人所俘獲的鬼卒本來還多,但是那些不成氣候的,都被鬼女嬌嬌扔入了萬鬼陰池中,經過這般一轉,數量雖然少了許多,戰力卻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若不是憑了這十萬精銳鬼卒,布下的大陣在背後支援,鬼女嬌嬌雖然法力也曰有進境,卻如何抵擋下麵那兩大鬼仙聯手?何況這兩大鬼仙背後,還有各自的鬼卒支撐。


    焦飛便在另外一座明月之中,他的二十四橋明月夜劍丸,除了天河九籙劍訣的禁製,還有天河收寶訣的禁製,內中自行開辟一處空間,雖然並不寬敞,但是端坐其中,外人絕瞧不見,從內而外望去,卻有如坐蟾宮,清月朗朗之概,端的有些仙氣。


    把應敵之事交給了鬼女嬌嬌,焦飛自家運煉真氣,他臉上露出淡然的微笑,一身道袍都潔白如雪,頭發眉毛上結了一層晶瑩的冰晶,整個人看起來宛如冰人。丹田中的螺旋天河,一漲一收,不知有多少變化,焦飛現在正自承受煉氣丹成的最後一重變化。


    此刻在焦飛的身外,已經非是普通世界,而是一道有億萬星宿組成的天河,這道天河璀璨無雙,無法計數的星辰閃耀,緩緩旋轉,如果有精通天文飽學宿儒見到,還可推算出來,這道噴薄出焦飛體外,具體而微的天河,與九天之外,那條真正的天河一般無二。


    這並不是什麽法力幻化,而是那條真正的九天星河,和焦飛體內的即將凝成的金丹之間氣息感應,投射下來的虛影。在煉氣第三層感應的層次,焦飛就已經能夠隱約感應到九天星河的存在,並且建立起若有若無的緊密聯係,到了如今這個修為,這份感應無慮千百倍的放大,這才能召喚出來這一道九天星河的虛影。


    焦飛和精血魂魄,在體內外兩道天河的壓迫下,已經漸漸和這兩道星河交融到了一起。


    道門所雲丹成無悔,出去修為上的種種原因,也因為到了這一步,煉氣士的精魄將要和真氣化合為一,再也不分彼此。那一粒元丹,亦是元胎,奠定了道基之後,元丹破碎,經曆劫數,便能結出道果來。那時候,修道人的肉身和魂魄再也不是密不可分,隻要到了元神層次,便能遨遊大千,自由自在,再也沒有肉身的束縛。


    焦飛在突破丹成這一關,體內的兩件法器都存不住了,無形童子托著陰陽青蜃瓶,天魔童子托著陰陽葫蘆,都侍立在一旁。無形童子老實,閉目打坐,竟似對外界一切無聞。天魔童子卻不住的把玩六陽封神幡,任憑這杆妖幡上的六色光華,在自己身上繞來繞去。天魔童子掌管的是焦飛都用得上的事物,什麽五大陣圖,兩道太乙真形符,上元八景符,六陽封神幡盡在他手。無形童子執掌的陰陽青蜃瓶,放的都是焦飛用不著的東西,雖然珍藏豐富,遠在陰陽葫蘆之上,但是得用力度卻在陰陽葫蘆之下。


    六陽封神幡經過焦飛在這數年中幾次祭煉,如今第七層陣法也將近圓滿,冥陽環,元辰白骨環,阿鼻王座在幡上時隱時現,六頭已經奠定道基的主魂,在幡麵上穿梭,帶了無數手下,雷獸狩猽,淡金人麵,萬千兵刃,無數蠱蟲,菩提白蓮,碧色火鴉,讓這杆妖幡平添了無數妖異的色彩。


    不過六陽封神幡充其量也不過是一件厲害的法器,天魔童子不知見識過多少更為詭異,更為難以測度的法器,隻要不成法寶,終究是入不得他的眼。


    焦飛正自要突破煉氣丹成這一關,天魔童子卻半點也不擔心,隻是偶爾也把手一放,驅動那六陽封神幡上的咒靈把下麵兩大鬼仙的攻擊吞蝕。


    “無形小兒,你覺得老爺能煉就元神不能?”


    天魔童子實在憋不住了,便向無形童子問了一句,他不問焦飛能否丹成,蓋因為焦飛積累雄厚無比,道心亦鍛煉的百無瑕疵,就算天魔童子並非是人身修煉,也知道自家老爺絕對不會過不去這一關。


    無形童子微微睜眼,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老爺能否過得去這一關,誰也替他擔憂不著。不過若是老爺丹成之後,能在三十年內到了煉氣第九層溫養,便有極大機會突破元神。若是老爺修為的慢了,也許……”


    說到這裏,無形童子深有憂色,便是天魔童子也激靈靈打了個冷戰,說道:“還是不要說這件事了罷,我有些身子發冷。”


    無形童子亦不在說話,也不打坐了,隻是抱著陰陽青蜃瓶,看著焦飛微微發呆。


    天魔童子抖了抖身子,忽然隱去了陰陽葫蘆之內。無形童子歎了口氣,並無動作。天魔童子曰夕有十四條老龍祭煉五嶽真形圖,他卻並無這等好運道。一來適合飛劍的法術並不多,二來焦飛也是無暇顧及此事,偶然無形童子想起,也有些悵然。“我們法寶,若不是跟了一個好主人,想要進階千難萬難,就是不知老爺能否成就元神,幫我祭煉些厲害的法術上身。”


    無形童子暗暗歎了口氣,仍舊捏了法訣,吸攝天地元氣淬煉自身,不拘是他還是天魔童子,都不關心焦飛這一關過不去,因為那根本就是不用擔心的事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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