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彤彤一大早睡醒的時候,有點兒犯迷糊,這些日子裏,她之前是在老房子裏住,可是婚禮一旦進入了議事日程之後,她就迴到了左嵐茹家裏,在左家的時候,有時候她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醒來,有時候是跟駱晴擠在一起說了多半夜的話,幹脆就睡在她的屋裏,而昨天晚上,婚禮的前夜她又是住在了左嵐茵家,這讓她每天醒來的時候,都有點兒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她腦子有點兒短路地盯著家具略有點兒陌生的屋子看了會兒,直到看清了滿眼貼的四處都是的喜字,才恍然想起這是程致在老房子裏重新布置過的新房。


    想起程致,她側了下頭,看著空了一側的床鋪,有點兒茫然。


    昨天是她的新婚之夜,似乎,什麽憧憬裏浪漫旖旎的事都沒發生,三更半夜地讓程致哄著,用了七八個驗孕試紙之後,好像也沒再做什麽就睡了……


    林彤彤皺眉頭,抬眼看了下表,才早上六點多而已,新郎這又是去哪了?即便程致習慣早起,但是又不用上班的日子裏,沒道理六點就沒了人影,尤其是另外一側的床鋪,整齊冰涼得像是主人離開了很久的樣子,滿屋的喜字,趁著孤單單的床畔,很諷刺的反差,林彤彤不禁聯想到看多了的電視劇,這情形倒好像是舊時不得丈夫歡心的妻子,新婚便失了寵般……


    林彤彤打著哈欠下了床,心裏有點兒不太舒服,跟想象中完全不相同的新婚之夜,和結婚第二天就孤單在床上醒來的情形,都讓人有種濃濃的挫敗感。


    她知道,以她跟程致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年頭,期盼什麽太過甜膩的所謂新婚燕爾,似乎並不太現實,可再怎麽樣,蜜月期還沒過完,總也不該是眼下的樣子。


    她踢踏著鞋子從臥室走了出去,探頭往盥洗室裏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沒有人影,便愈發奇怪了起來,這七早八早的,程致到底去了哪,總不能是出門了吧。


    不過穿過走廊,一進客廳,倒是把林彤彤下了一跳,完全敞開式的客廳裏,這會兒煙霧繚繞,簡直跟到了仙境似的,她一時不查地猛吸了口氣,立時嗆得大咳了起來。


    林彤彤的咳嗽聲驚動了窩在沙發裏的程致,他驚得立即站起來,一邊跟林彤彤道著早安,一邊連忙走到窗前,推開了所有的窗子。


    林彤彤咳得眼淚汪汪地看著程致敞開了所有的窗子走迴來,才訝異地問他,“你這是一夜沒睡,還是才起的?”


    程致微愣了下才說:“剛起時候也不長……”


    “那這麽會兒你是抽了多少煙啊?這屋都跟火災現場似的了。”林彤彤蹙眉,往沙發跟前走去,看著茶幾上堆滿了煙蒂的煙灰缸,有些發怔,感覺到程致的手在背後擁住了她的腰,她才猛地迴頭問道:“程致,你……心裏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是不是?”


    程致勉強地笑了下,“胡說什麽呢,大喜的日子,我哪就不高興了?”


    “那你為什麽抽了一夜的煙?”林彤彤在程致的懷裏轉過身,仰頭看著他。


    程致黑黢黢的眸子,深深地望住林彤彤,許久才牽出抹笑容道:“我在跟小舅舅和你媽媽說話,我在告訴他們,我們結婚了,我會一輩子對你好,讓他們放心……”


    林彤彤緊繃著的身體,在程致說了這句話之後,一點點鬆弛了下來,歪著頭看了眼不遠處櫃子上放著的兩個相框,然後偎進程致的懷裏,要笑,鼻子卻又有點兒發酸,梗了下,用略帶些玩笑的語氣說道:“那你有沒有替我謝謝他們?都是他們在天上保佑我,我才能這樣心想事成!”


    程致揉了揉林彤彤的頭發,在她額頭上親了下,沉默了會兒才問:“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要不要再睡會兒,還是吃早飯?”


    林彤彤搖頭,在他懷裏蹭著撒嬌,“我要吃麵,番茄雞蛋麵。”


    程致便放開她轉了身,往廚房走去,走到半路卻又迴頭,“你早上有什麽安排麽?”


    林彤彤愣了下,才說,“哦,對,吃過飯,陪我去趟醫院吧。”


    程致似乎有些意外,卻也點頭,“好,咱們再去醫院確認下。”


    “啊?確認什麽?”林彤彤問完才忽然想起來道:“哎,不是啦,我不是說我要去醫院做檢查,我昨天沒告訴你麽,陽陽昨天晚上的手術,現在大概是做完了,咱們過去看看他。”


    程致默了下,說了句好,便又轉身往廚房走去。


    煮麵,太過熟悉的過程,程致卻是幾次發呆,險些把鍋燒著。


    想了整整一夜,他卻仍是毫無結果,他無法想象親手去扼殺掉他跟林彤彤的孩子,卻也更無法想象,如果他跟林彤彤日後麵對一個不健全的孩子時,會是怎樣的絕望。


    他這一輩子也沒麵臨過這樣的難題,似乎進與退之間全是死路。


    林彤彤覺察出程致似乎心事重重,卻怎麽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擔心些什麽。


    她慢慢地吃著碗裏的麵條,看著程致拿著筷子發愣的樣子,心裏忍不住就會想,她隻想著自己夢想成真,卻從未仔細地考慮過對於程致來說,這樣的一場婚姻,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那麽心甘情願,程致對她的感情從來毋庸置疑,可這份感情裏到底有多少是所謂的愛情,她卻毫無把握,或許,在她圓夢的同時,也是扼殺掉了程致對於他自己原本生活規劃中的所有其他可能。


    她從小就霸占住他幾乎所有的時間,最後還霸占了他的一生,她相信程致說的話,他定然會永遠對她好,而她想,程致也並非會後悔娶她,隻是,不後悔,並不代表不遺憾。


    他會不會遺憾他的後半輩子就此鎖定,甚至在還未體會過一場真正刻骨銘心的愛的時候?


    有些事總是不能想得太多,林彤彤這樣想著,不免便悵然了起來,這樣的情緒直到到了醫院,聽見林健生說林陽陽的手術很成功,隻要平安度過48小時觀察期就徹底能脫離危險之後,才終於好了起來。


    林陽陽還在監護室不能出來,他們隻能隔著玻璃往裏邊看,林健生臉上有著從沒見過的輕鬆的笑,額頭抵著玻璃,對林彤彤說:“彤彤,你真是你弟弟的福星,他病了這麽久,到處都找不到腎源,我們都快要放棄了,結果你這邊一辦喜事,他居然就在最後關頭找到了合適的腎源,都是你旺的他啊。”


    林彤彤不好意思地笑,“其實我什麽忙也沒幫上……”


    林健生轉過頭,卻是感激地對她笑,“彤彤,你跟程致幫我了我們太多了,不管是錢上,還是別的什麽,我們林家這輩子都欠你們兩口子的。”


    “您……您快別這麽說……”林彤彤有些窘迫地看了眼程致,“都是一家人,說什麽欠不欠的……”


    林健生眼裏汪著淚,吸著鼻子點頭,“嗯,一家人,一家人!”


    程致一直很沉默,看了林陽陽出來,聽著林彤彤興奮地說著,等陽陽好了,一定帶他到處去玩,把他前半輩子隻能躺在病床上的遺憾全都補迴來時,才笑著點了點頭。


    已經到了醫院,便也順道做了檢查,其實無論是程致還是林彤彤,心裏也基本都確定再不會錯了,林彤彤應該是已經有了寶寶。


    這一天婦產科的人略有些多,等了會兒才到了他們,他們這樣簡單的檢查也不費什麽事,醫生問了幾句,就開了單子讓他們去化驗,等著結果的時候,兩個人就無聊地走廊裏看著其他候診的人。


    有的是已經大了肚子來做產檢的人,有的也跟他們一樣在等著化驗結果確定是否懷孕,林彤彤看著一對兒看起來歲數特別小的情侶也緊張地坐在門口,伸手捅了捅程致八卦道:“你說,那倆是不是還未成年啊?”


    程致似乎在入神地聽著不遠處一個醫生跟護士的對話,林彤彤喊了他兩聲,他都沒反應,林彤彤好奇地便也看向那個醫生,正聽見護士說:“我估計活不長,其實說起來,真要是活下來也才是受罪,大人受罪,孩子也受罪!”


    醫生也跟著感歎了聲,兩個人便分頭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程致麵無表情地轉迴了頭,林彤彤有些好奇,“程致,他們說什麽呢?什麽活不長啊?”


    抽了一夜的煙,程致的嗓子本就有些黯啞,這會兒再開口,卻是啞得幾乎不成聲,“沒什麽,說是個剛出生的嬰兒,有先心病,估計活不下來。”


    林彤彤把手裏的水瓶遞給程致,示意他喝口水,然後才悲憫道:“那可真是可憐,有個這樣的孩子,跟護士說得似的,無論活不活的下來,他的父母估計都要難過死了,要是我,恐怕都活不下去了。”林彤彤說完,忽然意識到這話不吉利,朝著四下“呸呸”了幾聲,“瞧我這黑嘴,說什麽呢,咱家寶寶一定是世界上最健康的寶寶,又健康又聰明又漂亮!”


    程致臉色極為難看地一口喝幹了瓶子裏的水,站起來對林彤彤說:“我上個衛生間去。”


    轉身往衛生間走,程致的表情愈發凝重起來。


    林彤彤並沒聽到醫生和護士前邊的對話,但是他聽見了,他們說,那對兒夫婦是農村進城打工的,表哥娶了表妹,大夫的話像是針一樣刺進他的心裏,“你說現在的農村,還是這麽落後愚昧麽?怎麽還出近親結婚的事?這麽近的血緣,能有多少概率生個沒毛病的孩子啊。”


    概率……


    程致深吸了口氣,他在用他未來的孩子賭一個概率,一個或許很渺茫的概率。


    作者有話要說:以後再也不在年關底下,事最多的時候完結文了t_t,真對不起大夥,一個破結尾也拖了這麽久,下章就結局了,這周肯定發上來。那什麽,有興趣又有空的童鞋,去我新文轉轉吧,那邊有存稿,倒是能日更或者隔日更,等我忙完年底下手頭這些事,閑下來,正式上班一定盡量恢複基本日更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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