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一下子梗住,看著滿麵疑惑的林彤彤,忽地不知再怎麽說下去。


    是啊,他想表達什麽呢?


    他想告訴林彤彤,即使配型失敗,也不能證明林陽陽不是她的弟弟,林健生不是她的父親,他猛然意識到,之前他是那麽極力避免承認他們之間的親子關係,如今卻又生怕因為這次配型的結果出來後,林彤彤起了疑心,懷疑起林健生並不是她的父親。


    這樣矛盾的淩亂,他要如何跟林彤彤解釋?


    林彤彤雖是單純,卻不會沒有自己的判斷力,林健生拿出了那麽多證據來表明自己就是她的生父,她在心底想必對這一點,已然是深信不疑了,想要駁倒她,他找不到任何有利的理由,又唯恐懷疑的太激烈,林彤彤硬要去做親子鑒定。


    可真要是做了親子鑒定,到時候,他又怎麽解釋,她母親的前夫,那個本該是她父親的人,竟然跟她沒有丁點兒的血緣關係呢?


    尤其是連林健生自己都不知道,林彤彤並不是她的孩子,所以才這麽心念著,讓她來給他的兒子做配型。一旦知道了真相,他恐怕定然會聯係前因後果,想到林彤彤的生父到底是誰。


    若是過去,揭開當初那不堪的一幕,他雖是絕不想見到,卻也沒有現在這麽懼怕,在他跟林彤彤已經從兄妹變成了戀人之後,怎麽再能讓林彤彤知道他們之間才是血親呢?


    連成一片的汽車喇叭聲,終於提醒著程致,他的車還停在馬路中間礙事著,這才重又發動了車子,默了會兒,偏頭看了眼還茫然看著他的林彤彤,艱難解釋道:“我是想說,即使你配型失敗了,也別難過,總會有辦法的。”


    林彤彤怔了下,轉迴頭迷瞪瞪地看著前路,半天才開口問道:“你沒生我氣吧?程致?”


    程致沒有迴頭,隻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下林彤彤,啞聲道:“沒……我隻是怕你做事衝動,畢竟捐腎可不是小事。”


    林彤彤默然,過了會兒才幽幽地開口,“我其實也糾結了很長時間,直到看到林陽陽之後,我才覺得,我的幸福好像偷來的一樣,總要做點兒什麽才心安。我跟他身上流著相同的血,從小卻過得是不一樣的生活,我雖然早早沒了母親,但是從小到大,沒經曆過一點兒的苦難,他生活在父母的身邊,但是卻被病痛和因為他的病痛,導致的貧窮困擾,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我從小到大最大的煩惱,隻不過是……你不愛我……”林彤彤說,赧然地笑了下,才又接下去,“他呢,從小和疾病鬥爭,能有一天精神好些,身體舒服些,就已經是莫大的快樂,所以,最近我就總在想……”


    林彤彤又轉頭看著程致,繼續說道:“如果不是因為大姑姑和你,我恐怕從小也是生活在那個家庭裏,每天都要麵對弟弟的病,全家人的愁雲慘霧和生活的拮據、艱難,根本沒有時間和精神去愛上什麽人,和苦惱於他為什麽不愛我,於是,我青春期甚至是前一段時間感受的所有那些我自以為無法自拔的傷感和絕望,忽然就變得反倒成了一種太過奢侈的幸福。我享受著本來並不屬於我的那些幸運,我想也該是我也為別人做點什麽的時候了,哪怕是為了我才認識了幾天的弟弟,或者是為了從來沒養過我的父親……程致,你能明白我的感受麽?”


    聽著林彤彤的話,程致心口莫名地酸楚了下,臉上卻漾出了笑,“我家彤彤這是長大了啊,不過,你也要知道,這世上其實沒有什麽本該的說法,沒有什麽你本該過怎麽樣的日子,很多事從來是命中注定的,就好像有的人生來困苦,有的人生來優渥,而你,林彤彤,生來就注定是我的……”


    這樣毫無預警的一句情話,在林彤彤正在感慨萬分的時候,從程致口裏說出來,讓她醒過神來,臉一下子就變得通紅,自己垂了頭嘿嘿傻笑,然後撒嬌似的問道:“那就是說,我媽媽去世了以後,即便我迴到爸爸身邊,你現在也會找到我,準備娶我是麽?”


    “對啊,一定會的,我照樣會找到你,把你娶迴家,而且……”程致也笑,臉上有著跟林彤彤一樣幼稚的表情,“不過,其實你的假設不成立,當初,我怎麽會讓你跟你爸爸走呢?從你三歲時張著小胖手要我抱,然後紮在我懷裏喊我哥哥之後,我就不可能再讓你離開我的生活了。”


    林彤彤這下徹底忘了之前的緊張和傷感,自得地揚起腦袋對程致說:“哈,你看,你承認了,我三歲時,你就愛上我了。”


    程致失笑地附和,“對,你三歲時我就愛上你了。”


    兩個人這麽說笑了一路,程致把林彤彤送迴了單位,看著林彤彤下車走進了辦公大廈,臉上的笑容才迅速褪去,他調轉車頭,然後摸出手機給沈東耀撥了個電話。


    “東子,剛才那家醫院,你有熟人是不是?”程致在電話裏問。


    “嗯,我有個哥們在心內,怎麽了,你有朋友要手術?”沈東耀問道。


    “讓你哥們找下腎內的同事,明天他們那邊應該有個配型報告出來,讓他先別給病人家屬,出來後先給我電話。”


    “啊?什麽情況?你認識配型的人?仇人?朋友?你想幹什麽?”沈東耀納悶道。


    “我想先看下報告上的數據,如果到時候有需要,沒準得讓他幫我做另外一份給患者家屬。”


    “不是吧,大致,你這是作死的節奏啊?那是能隨便改的東西麽?”沈東耀愕然道。


    “我不是讓他改結果,隻是一些有可能……有可能有影響的數據。”程致有點為難地解釋道。


    “那也不行啊,哥們兒,我是不懂法哈,但是,我覺得您老想幹這事,絕對是遊走在犯罪的邊緣了,這我可不能幫你。”沈東耀拒絕道。


    程致沉吟了半天,才又說:“好,那讓他結果出來,先通知我,我看完之後再給家屬看,這樣總行吧?”


    沈東耀這才鬆口氣,“這倒是問題不大,大致,你這是怎麽了?怎麽跟這份結果這麽過不去?跟誰有關?腎內科……嗯,彤彤那丫頭今天去的腎內的病房吧,她的事?”


    “嗯。”程致簡單地應了句。


    沈東耀聽程致這麽一說,倒是瞬間恍然,“哦,那就說得通了,事關那丫頭,你什麽喪心病狂的事倒是都幹得出,得,明兒我陪你去,我得好好看著點兒你,別迴頭你偷偷再給換了,大夥都吃不了兜著走。”


    因為轉天要出配型的結果,林彤彤一晚上都有些坐立不安,程致也有些神思不屬,兩個人各自不知想著什麽心事,倒是難得的一整個晚上沒膩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程致才到單位不久,沈東耀就來了電話,說配型結果已經出來了,程致掛了電話,二話不說就往醫院趕,沈東耀果然在醫院等著他,一邊坐電梯上樓,一邊就忙不迭地問:“到底這配型是誰給誰配?跟林彤彤有什麽關係?”


    “彤彤給她弟弟做的配型。”


    “她弟弟?她多早晚蹦出個弟弟來?”


    “她生父那邊又再婚生的孩子。”


    “啊……天啊,我知道了,大致,你是怕倆人配型結果吻合,彤彤把腎給她弟弟是不是?我跟你說啊,這事咱是得勸她別那麽幹,那可不是改結果的事,這事太嚴重……”沈東耀的話沒說完,就被程致打斷。


    “沒有,我說過我沒要改結果,他們這配型百分之九十就不會成功,我是需要知道,這個結果裏都會顯示什麽數據。”


    電梯門打開,沈東耀還愣在裏麵,程致走出幾步沒聽見有人跟著,迴頭不耐煩地喊他,“你幹什麽呢?”


    “哦哦,來了。”沈東耀這才趕在電梯門要合上的時候竄出來,走到跟程致並肩,莫名其妙地問道:“大致,我怎麽不懂你說的話呢?”


    “你不用懂!”程致言簡意賅。


    沈東耀的表情一下子有幾分受傷,不過卻也隻是自己嘟囔了幾句,再沒追問別的。


    到了檢驗科室,沈東耀給程致跟他的哥們做了介紹之後,他的哥們兒便跟檢驗室的人交代了幾句,有人拿出了一打報告,看著程致說:“您是想知道林陽陽跟林彤彤兩個人的腎髒配型結果是麽?”


    程致點頭,那人便表情有些遺憾地聳聳肩膀,“配型結果不吻合,林彤彤不能給林陽陽做腎髒移植。”


    程致表情不變對地大夫說:“您方便讓我看看結果報告麽?”


    大夫挑了下眉梢,笑笑道:“您還不相信我說的麽?這些報告都是專業術語,您未必看得懂。”不過大夫雖然這麽說,還是把報告遞給了程致。


    沈東耀立即警惕地靠近了程致,咬著後槽牙,低聲道:“別做手腳哈。”


    程致沒理他,隻迅速地翻看著報告的內容,翻了幾頁,眉頭忽然舒展了下,旋即又有幾分疑惑道:“林彤彤跟患者的血型不是相同麽?怎麽配型結果還是不吻合?”


    大夫笑著搖頭,“所以我說,您看了也是不懂嘛,這換腎是把別人身體裏的物件移植到病患體內,要確保器官存活,不排異,這可不是血型一個指標的事,您看這項,首先這兩個人配型就失敗了,-dr抗原不相合,要是移植了,會產生急性排斥反應的……”


    程致默默點了幾下頭,把報告從頭翻到尾,才還到了大夫手裏,躑躅了下才問:“那這個報告能顯示出病人跟林彤彤之間是什麽親緣關係麽?”


    大夫詫異地看了程致一眼,好笑地皺眉道:“先生,這可不是dna檢測報告,看不出你問的這個事,不過據我所知,病人家屬似乎說過,這個叫林彤彤的是應該是林陽陽同父異母的姐姐,其實,您看這倆的名字也能看出來,應該是姐弟吧?”


    程致這才長出一口氣,對著大夫微笑著一點頭,說:“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您不用跟病人家屬說我來看過這個。”


    他說完,留下莫名其妙的大夫,拉起一頭霧水的沈東耀就往外走。


    直到走到停車場,沈東耀才又忍不住問道:“大致,你到底想幹什麽?”


    程致無聲地咧嘴一笑,“我想幹什麽?我想結婚了唄,你就等著收喜帖吧,告訴我你現任女朋友的名字,我好寫在喜帖上。”


    作者有話要說:收尾籌備新文呢,這周更得會比較慢,還是老樣子,十點更了就是更了,沒有就是轉天~


    新文寫得很困擾,明明下定決心要寫渣男呢,尾毛總是渣的不徹底呢!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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