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樂看著平原抱起了一喜,一喜單肩包耷拉下來,隨著平原邁出步伐,一下接一下地甩打他腿上。


    讓於樂驚疑是,平原不是過旋轉門向外走,而是往他方向走來,這個路線是穿過大堂走迴宴廳。


    “帶她去哪兒?”當平原與於樂擦肩而過時,於樂下意識地打開雙臂攔住他去路,細膩蒼白臉上浮動異常血紅,黑泠泠眸子中,一片焦慮光芒覆蓋住平日憂愁。


    “小樂,我看你累了,迴去休息!”平原蹙了蹙眉,一邊用力摁壓住懷裏不安掙紮女孩。


    “我已不再是小孩子。她目前跟我同居,我要對她安全負責。”於樂目光急切地鎖住一喜,保持著寸步不讓阻攔姿勢。


    “好,你可以為她保駕護航,如果我對她有任何不利,你大可報警,現……讓開。”平原神色向來是不怒自威,平常他對於樂非常包容,眼下卻薄唇緊抿,異常嚴肅。


    “可是她願意嗎?”於樂眼睛盯著一喜,你為什麽不哭喊出聲?要求他放下。


    “有些事身不由己,這點她比你清楚。”平原垂目,一喜像小貓一樣依偎他懷裏。月餘“豔遇”教會她不少東西,其中一項就是學會低調,掙紮哭鬧無用,隻會招致多側目,再說,光天化日下他能把她怎樣?


    於樂展開雙臂緩緩無力垂落,平原繞過他向宴廳走去。當於樂茫然轉身看向他背影,卻迎來一條花兒一樣美麗高挑身影。大堂裏人不太多,卻被接二連三亮相美男子弄得眼花繚亂,紛紛猜測是不是什麽劇組下榻這個酒店。


    從休息椅上站起來一位豐姿綽約女人來到遊沙跟前,遞去名片,“您好,冒昧打擾,我是阿雲某品牌男裝設計師,您氣質很符合我們品牌內涵,能否……”話未說完,卻被遊沙禮貌地打斷,“抱歉,我是女人。”


    雌雄莫辨美是他煩惱,也是他得力保護傘,對付無數次豔遇都是用此招,雖說屢試不鮮,當然也有數不清馬失前蹄,那就是遭遇同性戀和雙性戀者,有男也有女,浩浩蕩蕩追求團,琳琅滿目稱唿:


    遊姐姐、沙甜甜、美人鯊……hney沙、阿鯊哥、毒鯊、鯊寶貝……總之,沒有惡心隻有惡心,不過惡心莫過於——老蔡同誌親切地攬腰抱住他,溫柔多情喊出獨門昵稱:沙丫頭,我們相好吧!還附贈一條定情發簪:我喜歡你把頭發綰起,顯得嫵媚!


    於是遊沙當場給盤起長發嫵媚一笑,老蔡同誌激將法被識破,吃鱉嘀咕:你丫真不可愛,老子喜歡披頭散發美人。


    蔡老大不遺餘力運氣助修下,遊沙終是修得正果,變得百毒不侵,稱唿也好,騷擾也罷,皆能泰然處之。眼下一個路人搭訕何足掛齒,百分百忽略不計。他走過雕塑於樂身邊丟了一句:“走吧,出去透透氣。”說完,徑直向門口走。


    “我唿吸得很好,不用出去。”於樂作勢反向走。


    “眼下局麵你覺得能控製嗎?當你無法控製別人時候,控製好自己。”遊沙停住,迴頭看著這位憂鬱苦悶了多年,從來不懂樂為何物大男孩,遊沙心莫名地不忍。曾經多想給他一個女孩,今天好不容易出現了他想要,但他不得不殘忍地提醒他:這個,不可以!


    於樂眼裏流過一絲江南梅雨般迷離水光,一聲不響向外走去,從來沒有這樣厭惡自己無能為力。


    遊沙陪伴於樂漫無目地晃蕩街頭,初秋陽光燦爛滿街,偶有落葉繾綣而下,遊沙勸說,這也許隻是開始,不要把她當成結束。


    於樂沉默不語,心裏冷笑,難道忘了我是個病人?喜歡一喜是個意外,甚至他此刻懷疑是宿命中一次劫難,沒有其它解釋。這次短暫愛戀被迫夭折,他愛情不會再有。


    平原踏入宴會場,大咧咧地懷抱女人,大步流星穿過三五成堆高談闊論人群來到宴會場專設司儀台,將她放下,輕輕地耳語吩咐:“不許亂動。”


    他這個重返現場太高調了,整場聲響漸平,疑惑不解地望著他方向,偶爾傳來嘁聲:“這時表演節目,會不會晚了點?”


    “噓,看看發生什麽事。”


    司儀台上主持人麥克風猶,平原拿起來,打量了下繞著周圍布置一捧一捧花,平淡地說了句,“玫瑰是愛情花朵。”說完側臉看了看玻璃窗外,一朵浮雲遠處懶散飄蕩,他說:“今天天氣很好。”繼而收迴視線,麵向觀眾,果決而堅定地爆出一句:“忽而興起念頭,想跟身旁這個小女人求婚了。”隨後,他目光定格身旁女人低垂頭部,沒有太多熱切,但誰敢說這一眼裏沒有深情與溫柔?


    幾乎所有人,霎那間處於迷惘狀態,你看我我看你,後來才莞爾,原來這是一位聰明男人向一個女人下幸福圈套。


    這麽花容月貌、氣度不凡男人向一個不大起眼女人求婚……大家難免唏噓,同時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被追求者估計幸福樂得要發芽。


    他們哪裏知道被幸福圈套圈住女孩此刻心境——


    乍一聽求婚,傻丫頭反應當然是遲鈍,她甚至左右瞄了瞄,確定平原身旁別無他人後才隱約肯定自己是女主角。


    接下來她頭腦嗡了一下,懵得倒不大徹底,但思維絕對短暫休克。一喜本身絕對不是舞台寵兒,眾目睽睽下她會局促難安,頭腦混亂,這會兒平原輕描淡寫求婚,卻成了重磅炸彈劈頭蓋臉地砸向她。


    她始終低頭著,像j□j時期遭受批鬥可憐人,她穿著那身把她襯托得越發弱小風衣,像一隻膽小鬼戰戰兢兢。


    她知道全場都等待她表態,當然有平原。這個男人,一喜此刻光想起他名字便覺心驚肉跳,遑論與他靜靜目光對視。她該如何反應才正確?


    一喜心亂如麻,答應還是拒絕?


    憑心而論,她曾對平原怦然動過心像柔韌無比水,蒸發掉後,還以空氣形式她身邊,以為沒了,其實遠非如此。她還是被他深深誘惑,若說戀愛是一喜過去對他夢,那麽婚姻是夢也不敢夢東西。如今他求婚簡直是晴空悶雷,震得她頭腦發熱,答應嗎?答應嗎?隻要輕輕點頭,他就是我。


    一喜喘不過氣來,被這個瘋狂念頭磨折得心跳出口腔。


    “表個態啊!”有人開始催,她心裏滋生出莫名恐懼,感覺像是平原夥同一群人要挾她,關鍵時刻對她不離不棄敏感神經開始發揮作用,頓感浪漫求婚中肅殺之氣,她沉默認命地站著,緊緊揪著包包帶子,仿佛那是個拐杖,支撐著她細細地哆嗦雙腿。


    台下低低地議論:


    “這樣被求婚,壓力確大……”


    “這人是誰?”


    “不認得,不過能杜家這種場合求婚人,想必沒那麽簡單”


    也有人善意地催促一樁姻緣:“還考慮什麽,直接答應了吧。”


    ……


    不!


    一喜心裏大聲拒絕,嘴上卻怎麽也喊不出口,平原怎麽能眾人麵前顏麵掃地?她舍不得,此外是她心魔——假如這次斷然拒絕,他求婚,再也不會有了。


    玉溪和長青並肩站方形柱子前,玉溪一直煞有介事地笑看台上求婚,感到與宴者們情緒又高漲起來,而她心則涼得要滴水。她是個堅強豁達女人,商場上血雨腥風闖蕩至今,有時候確實很累,可從來沒有今日今時這般筋骨疲憊。可現,至少此刻她不想依靠身旁男人,隻想席地而坐,酣暢淋漓地觀賞這一場荒唐鬧劇。


    平原竟然求婚!


    玉溪眼中,一喜麵相不好,一幅苦命相,一雙亮燦燦死魚眼,鼻翼還有幾顆鳥屎一樣黑臉沙,令人望而生厭。上迴,她就對長青這麽說,那是長青和一喜初次纏綿過後早晨,他眯了眯眼,不知想起了什麽,笑了笑附和:長得,確實不怎麽樣。


    可是玉溪眼中人中龍鳳平原卻正向這位不怎麽樣女人求婚。


    有人說,男人找結婚對象就像瓶子找瓶蓋,她疑惑,瓶子幹什麽要找個蓋子把自己蓋死?她當然不會去問長青。有一日她助理給她發喜帖,滿麵春風,她忽然想起瓶子瓶蓋理論就問:“如果你是瓶子,你那位是瓶蓋,你為什麽讓它蓋住你?”對方隨口就答:“總不能讓瓶口一直敞著,會很冷很空,沒歸屬感。”


    可是平原這樣高級紅酒瓶子需要歸屬感嗎?即便有,也不應該是這個廉價啤酒瓶蓋。


    玉溪看司儀台邊一喜,又覺得她真像隻耗子。她被自己無可遏製尖酸感到無奈,輕歎,承認吧!真正讓玉溪滿懷悲憤當然不是平原,甚至不是一喜,而是今天成為她未婚夫男人。長青啊長青,當平原說出求婚時,長青目光倏爾投向那隻耗子,嚴嚴實實地,有去無迴!


    當然,有去無迴是玉溪那一刻恐懼造成誇張反應,實際上長青大約隻是瞟了那麽一眼或兩眼,興許還有第三眼。


    如果不是玉溪對一喜身上風衣眼熟得很,又因之前長青和一喜搭話而存了芥蒂,她也不會心懷叵測地窺伺自己未婚夫,也不會捕捉到令她心涼證據吧。


    廣受異性喜歡,大多同性討厭,又或者,被一個女人男人另眼相待,此女將根深蒂固地厭惡你。一喜玉溪複雜晦暗注視下,眾人不耐煩時終於有了反應。


    她微微揚起下巴,一張俏臉便露了出來,平原求婚時麵向觀眾,她也依樣畫葫蘆,並不看平原,怯生生望著大家,聲音低低軟軟:“我有權保持緘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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