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喇叭聲悠長,不間斷地傳來,直覺告訴她,車裏男人叫她上車。不過,她並未莽撞上車,原地不動。


    隨著那點火光熄滅,一條身影下車向她走來。相距大概有七八米,一喜不覺緊緊抓住包包帶子,於斑斕閃爍燈光中忐忑地打量來者。身形筆直挺拔,大步流星,平頭或是寸頭,一身休閑裝,哦,上衣是深色夾克,裏麵不知有沒穿襯衫一類,如果把周圍光源全部關閉,她毫不懷疑,這個男人可以瞬間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來到了,是個有壓迫感卻無存感極特別男子。


    三十左右?一喜無法迴避地繼續打量。皮膚不白。


    男人也打量她。


    不知哪一個瞬間,目光撞上。


    一喜還算平靜心,被這一眼撞起了波瀾。這樣冰冰冷冷眼神,隻電視上見過類似,那畢竟是裝,他卻不是。


    男人對她毫無意義幹耗失去了耐心,手中車鑰匙,被抵掌心,漫不經心做著扣壓動作。莫名地,這個動作讓她感到不舒服,甚至可笑是,害怕。


    緊接著,思維猛地一跳,她感到自己犯錯,過分關注自己感受,而不是客戶滿意度。


    她是站了燈火闌珊處,對方卻無心“那人燈火闌珊處”。


    心漸漸抽緊,不滿意嗎?


    相當不滿意調子,終於問她:“你就是一喜?”


    叫出她名字,是杜長青無疑了。白天聲音果然修飾過,裝得好聲好氣低緩清淺,現離開需要裝世界,麵對一件商品,就暴露出生硬冷戾本性。


    迎過去,“杜先生?”擠出老練自如笑容。


    “對暗號嗎?”男人轉身大步流星向車子走去。


    一喜緊緊跟上。到了車前,卻不急於上車。


    “為什麽不上?”男人矮身坐進車裏動作停那裏,深深皺眉:“需要我塞你進去?”


    一喜毫不懷疑他會把她揉成一團塞進車,所以她趕緊搖頭,“我隻是想問,你滿意嗎?”


    男人把身子站直了,筆一般直,他話也直白不得了:“你不是我菜,我不點評。”說完,坐進駕駛位,動引擎。


    再遲幾秒,毫無疑問被他甩這。不敢耽擱,一喜趕忙坐進後座。


    商場附近,即便很晚,依然人多車雜。一動一停,開得並不順。好不容易,剛要拐上大道時,前麵一堆購物袋擋住了路。


    男人開始摁催眠喇叭。購物袋旁邊兩個女子相談甚歡,充耳不聞。一喜探出頭來喊話讓她們挪一下東西,卻被當空氣。忍不住替她們遺憾,大概是白逛了。


    果然,男人倒了點車,麵不改色給油門,軋過購物袋們,唿嘯上道。


    車子開出繁華地段,窗外越來越人煙稀少,路燈也逐漸稀落,幾乎不見。


    又開了一陣,明明晴朗白天,卻送來了稀稀落落雨夜。


    一喜心猶如那雨絲,看似平常,卻從高空墜落,惴惴難安。前車燈仿佛是一雙伸向前方很遠很遠手,要把她送到那個未知地方。那裏有個男人等她。他派去司機已如此恐怖,那他本人……


    車子拐上了一條細窄柏油小道,前麵影影綽綽建築群。


    大約是要到了。她打開包,拿出塑料袋,裏麵是那條“昂貴”珍珠內褲。杜長青禮物,並不白送,終一件不拉地要送還,隻是包裝變了,紙盒箱變成了她。


    隻要時刻記著自己身份,一件商品,不需要羞恥或難為情。


    她早前沒穿上,是因□依然腫痛。珍珠鏈子會磨疼,她不想可憐身子遭受無謂折磨。再者,昨夜輸液後,今天中午意外閉經了,不穿內褲也無妨。


    車子微微顛簸不止,不過還算平穩。悄悄踢掉鞋子。


    車內一片昏暗,隻有她緊張心跳及窗外細微雨落。


    小心地將旗袍撩至腰以上,屈膝套進雙腿,拉至大腿根時,卻偏偏趕上了一個急轉彎,又似乎避開什麽,車子再次做了個大幅度轉向。


    不上不下內褲和它主人東倒西歪倒下。


    這輛車可稱之為國產老爺車。1968年紅旗a773三排緊湊型轎車,被車主“改版”成兩排座位,前後座位之間頗為寬敞。


    一喜就這寬敞空間地毯上跌倒。險些撞到腦袋,一時拿不定注意撐起身子還是揉肩。


    男人從後視鏡現人不見,蹙起劍眉,粗魯停車。


    他停車時,一喜正好要起身,他這一晃,她又趴下了。


    她手忙腳亂那麽短暫時間,男人卻完成了下車,走來,開她這側門動作。眼前便是萬千妖嬈——


    女孩微微撅起屁股,上方半遮旗袍如火,純純紅,紅得如血管裏流動紅,心口裏跳動紅,襯得往下延伸雙腿白色,白得脈管似乎也是透明……


    男人褲子裏猛地一緊。


    出完任務剛迴來,約半月沒碰女人了,眼下她這刺激,沒爆他已是不易。


    火上澆油是,她那不上不下小褲,拔下一半邀你侵犯似,不侵犯,就對不住她。


    男人俯身,攫住她小腿,掌心裏女孩小腿涼潤滑膩,心裏一動,就向外扯。


    “你要幹什麽?”被強感覺,令她驚懼。


    男人不言,身子驅前,高大身子如黑雲罩頂,他雙手合力要拽她出來,那潮冷氣息和滾燙掌心令她水深火熱。小腿淋雨瞬間,她激靈靈打了個冷顫:“不要外麵!”


    旗袍若髒,一切都毀,媽媽沒救話,不如毀她算了。她說:“我不反抗,讓我先脫好衣服。”


    男人站雨絲中,從褲兜裏掏出一支煙,用手捂著,點上。


    一喜不再看他,先小心脫掉傷不起珍珠內褲,隨後輪到皺不起旗袍,可男人卻打斷她,並告知:“不要浪費時間,小綿羊不是我菜。”上一個任他宰割女人,不如用手來得痛。把煙丟進雨中,迴到駕駛位去。


    一喜始料未及,將信將疑,不過得到特赦,感激之餘,她脫口說了聲:“謝謝您。”


    男人從內視鏡裏瞟她一眼,嘴角噙冷冽譏諷:“不接受,謝你自己。”


    好把,感謝自己不合您口味。低頭,整理好嬌貴旗袍,有一下沒一下揉平褶子。


    車子啟動,雨刷來來迴迴刷動。


    繼續開了不久,車子停下。


    “下車,他裏麵等你。”男人說。


    她下了車,淅瀝夜雨中,眼前一棟別墅,唯獨二樓窗子,射出一線微弱光束。是從這棟寂靜別墅二樓大廳滲透而來,那盞燈與楓丹白露宮藏品明朝宮燈如出一轍,實際上,它們本就一對。


    客廳一隅陰暗角落,一張清朝雕花木椅上,一道百無聊賴慵懶身影,雙腿舒展交疊,雙手撐腦勺,靜靜閉目。


    他喜歡下雨時候,虛掩門窗,閉上眼睛,便有看庭前花開花落,榮辱不驚,望天上雲卷雲舒,去留無意境界。


    樓下老紅旗獨特刹車聲,車門開了又關上輕微聲響,讓他眉頭微皺。


    早知道今夜難得能靜下心來,就不讓女孩過來打攪了。


    實際上,今天之所以拜托“恐怖君”去接一喜,是因他杜長青自己抽不開身,陪他女人柳玉溪去見其老爺了。老爺子三代為官,浸淫宦場,對這位“棄武從政”晚輩侃侃道出了許多處世之道。


    杜長青相當會和老人相處,也會討歡喜。老人字字珠璣,他應對也能句句精辟——


    老人拍了拍他肩笑道:“你小子六根塵。”


    他斯斯文文一笑,連連三次點頭稱是,“長青是眼根貪色、耳根貪聲、鼻根貪香、舌根貪味,身根貪細滑、意根貪樂境,哪能和您老比脫俗,‘貪嗔癡’我是一樣也甩不掉。”


    老人捋胡子笑,目露精光,“年輕人,惡多善少,苦海無邊啊。”


    他給老人徐徐續杯茶,謙遜恭敬之餘悠然道:“都說苦海無邊迴頭是岸。苦海,不橫渡,怎知它無邊,就如放下屠刀,不曾拿起何來放下?不可能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結果。這也正是凡是因果輪迴,要想立佛必先成魔……”


    老人後隻能搖頭苦笑:“我們家小溪是難得聰慧姑娘,但說心裏話,總有一天她會跟不上你。所以我得跟你說清了,你如果升天別忘拉她一把,如果入地,我們也不攔著她隨你!你能對她不離不棄嗎?年輕人!認真考慮後再迴答,這可是男人承諾——”


    杜長青是個入世人精,他絲毫沒有猶豫地給出了老人希冀答案。他從未懷疑過,有哪個女人比玉溪適合自己。論家世、品貌、能幹,以及“懂事”,都是選擇伴侶不二人選。尤其是“懂事”,接受他貪嗔癡,並且給與配合。


    而杜長青“貪嗔癡”都表現一個“精致”上。


    他這“精致”可了不得——


    吃,色香味俱全,營養搭配精確。


    穿,低調時隱晦別致,高調時技巧收斂。


    行,混仕途人不能太招搖,又不願太委屈。於是平日一輛奧迪v6不高不下地開著,私下裏,限量版高級跑車畢竟不是獨一無二,車庫裏皆是“孤品”老爺車,不遺餘力改裝,搖身一變,絕對僅此一家珍品豪車。就說今天接一喜“老紅旗”吧,但凡懂車人,無不驚讚,載了一喜,算它瞎眼。


    再說個玩,長青隻選精致玩,尤其愛玩古。清朝花幾,明朝衣架,宋代字畫,唐時陶俑……絕對玩,不是行家擺案頭供著,長青是物其用。花幾,就擺門口,養了一盆蘭花上頭,旁邊是檀木衣架,掛了一件暗豎條紋西裝,以及一條長巾,玄關小型水晶燈璀璨迷離光線下,煙熏顏色,輕煙質感。


    一喜站門口有一會兒了。門是虛掩,大概是為她留。


    這裏麵到底是什麽樣男人?


    他為什麽不是自己去接我?


    如果是個性|變態——


    一陣風吹來,淋濕小腿越濕涼濕涼,不禁打了個哆嗦,不再胡思亂想。身體卻止不住哆嗦,緊張害怕到了極點。可她沒有退路,必須推開這扇門。


    隔一扇門,就是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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