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裏希大驚,抓過他手腕一探,竟已沒了脈搏,自己也感覺不到他氣澤。忙他合穀穴上一點,先封了他魂魄。


    風裏希一邊叫車夫馬加鞭趕往近醫館,一邊思索今天這事。近自己身上煞氣似乎很重,連坐個馬車都能坐死個人。蘇瓠雖鑽於經商,可修為三界內也算頂尖,究竟是什麽人,可以隔空取蘇瓠性命,連當時坐對麵自己也沒有發現。


    風裏希正想著,卻忽然聽對麵蘇瓠咳了一聲,一抬頭,見適才死得又又徹底蘇瓠正悠悠醒轉過來,一伸手摸到自己滿臉是血,不禁有些詫異地問:“我。。。我這是怎麽了?”


    風裏希也問:“你不知自己怎麽了?”


    蘇瓠茫然地抹了抹臉上血。


    風裏希無奈,歎了口氣:“好吧,本宮剛打了你一拳,打得重了些,你被揍昏過去了。”


    車夫又被命改道,車駕近了狐王殿,風裏希掀開簾子,遠遠看見一個黑衣黑發身影修竹般立殿門口。


    今日青丘風輕雲淨,他身邊圍著妲己等好幾個狐族美貌女子,正是妲己和她幾個堂表姐們。


    風裏希由著蘇瓠眾人詫異注視下將自己攙扶下車,對著一眾美貌狐女道:“饕餮兇使私下與我說過,他人雖看上去冷清,其實內裏喜歡熱情主動性子,別說姑娘,就是男人,如果能用火一般內心去融化他,他也心甘情願為之斷袖。”說完看看眾女掉了一地眼珠子,疑惑道: “各位姐妹還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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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氛圍格外沉重,風裏希見過饕餮生氣,但是臉能黑成這樣卻也算黑出了一門學問。


    她轉念一想適才他被眾狐女差點強行拉入房中情形,又不禁覺得這個臉還可以再黑一點。


    迴了麅鴞宮,饕餮果然把她往殿裏一丟,自己轉身就走了。


    風裏希聽著殿門再次“吱呀”一聲關閉,稍稍忍住了追究它為什麽還沒被修好衝動。


    她殿內坐了一會,這空曠卻奢侈宮殿不覺讓她想起了上萬年被自己意誌囚禁女媧宮日子。她覺得很煩躁,於是站起身來,殿內繞起了圈子,走著走著,不覺停一副由夜明珠拚成巨大麒麟前。


    她抬頭端詳了那麒麟半晌,才移過一張八角桌,脫了鞋爬上去,用力將麒麟角上一顆夜明珠一拉。


    隻聽幾聲機關拉動聲音,麒麟前方牆壁上便出現了一道暗門。


    眾侍女隻知這麅鴞宮是妖王賜給饕餮,卻不知這座宮殿妖王出現前就已經了,而那時住裏麵,便是眼前這位手腳並用從八角桌上爬下風裏希娘娘。


    風裏希曾這麅鴞宮中住過幾百年,那時麅鴞宮還叫上澤宮,是早幾個大妖怪修建來供奉她。雖然中間隔了十幾萬年,但走暗道這事就和睡覺一樣,實是很難出錯,風裏希一路就走到了離麅鴞宮三四裏地柢山腳下。


    風裏希舉目望去,卻出了疑問。她雖神力不,但兄長伏羲乃是陣法卜卦始祖,如今凡間許多招搖撞騙神棍打還是他老人家旗號,是故她也曾耳濡目染了一些,這一瞧便知柢山有異,怕是有高人此設了十分兇險陣法。


    世上陣法十有□創於伏羲,風裏希又算上伏羲半個徒弟,一眼看出這是十絕陣,乃是取絕天絕地,絕神絕仙,絕命絕運,絕生絕死,慘絕人寰,絕無幸理之意。十絕陣妙不需要任何法器便可布陣,麻煩卻需要十位力量強大高手共同布陣。風裏希歪頭一想,覺得別說妖族,便是三界中有此能力也數不過百人,不禁心中納悶,不知柢山上藏了什麽寶貝,竟需要請來十位高手布下十絕陣這種殺陣。


    風裏希一時忘了腳上還拴著傳音鈴,隻按著記憶中破陣法子小心往陣中行去。越接近陣眼,心中不禁越加懷疑,等到了離陣眼十丈處,她心中懷疑就變成了恐懼,隻因這撲麵而來神澤太過熟悉,縱是千萬年不見,仍叫她心中敬畏。


    自天地使創,世上也隻有一位神能讓女媧娘娘心生敬畏,那便是開天辟地盤古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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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裏希提步往陣眼處行去,卻見陣眼竟地下數丈處,她望著腳下漆黑洞穴,不禁想到如今自己身無神力護體,陣眼處若是有什麽危險,隻怕這具肉身也要灰飛煙滅此了。


    風裏希洞口躊躇了一會,還是抵不住盤古大帝神澤召喚,一步步小心翼翼地下了洞穴。


    洞中漆黑一片,饕餮麅鴞宮也黑,卻是那種幽暗黑,與如今這種伸手不見手黑比起來,實是很亮堂。風裏希心知越是接近陣眼便越是兇險,是故不敢大意,索性閉了眼睛,心中默算著步數,時不時聽到機關暗器身側啟動聲音。


    待她過了這幾丈,早已出了一身汗,她小心用袖子擦著汗,免得汗水滴到地上,卻見眼前出現一絲綠光,她輕輕走近,隻見一人匍匐綠光前,額頭貼地麵喃喃說著什麽。


    風裏希不敢近前,隻尋了一塊巨石避了,同時小心著不觸發陣眼機關。


    隻見那匍匐地人戴著一張白麵具,要說這是一張“白”麵具,便真是一張白麵具,其上並無五官。那人磕了一會頭,忽然將臉貼地上,無限虔誠道:“臣奏稟渾敦初天皇,十大神器已開啟其八,隻得昆侖鏡與女媧石仍不得開啟法門,臣叩請渾敦初天皇賜法。”說罷又磕起頭來。


    他磕了能有幾百個,風裏希覺得他若再磕下去,不是他先將自己磕死就是她藏此處餓死。忽然聽見綠光中隱隱傳來沙啞聲音,好似唱著什麽歌謠一般。


    那歌謠隻有六個字,聲音模糊不清,好似從十八層修羅地獄底下傳來,可這模糊不清幾個字卻似六把利刃刺穿了風裏希心,讓她一時間竟站立不穩。她一個趔趄,觸發了身側機關,數十道毒晶擦著她頭頂過去,也多虧她站立不穩,隻擦掉了幾縷發絲。


    那邊白麵具也聽到了響動,一伸手,竟從他袖子裏鑽出數十隻犼來。這犼生得不大,長得像兔子,卻連獅子都畏懼它。若是風裏希還有神力,自然不怕,可如今她如凡人一般,別說十幾隻,隻半隻就可以將她啃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她顧不得再躲,轉身就向陣外跑去。


    風裏希仗著對陣法熟悉,一路挑些機關複雜路線走,可仍是甩不掉身後如跗骨之蛆犼群。加上她心中不停迴蕩著適才聽到六字歌謠,隻覺胸口好似被誰橫劈了一刀,劈過之後又用線縫了,一時間死也不是活也不是,隻是疼。


    那綠光唱便是:


    “天有道,人無道。”


    天皇便是盤古大帝,而人皇就是她女媧娘娘。若是別人說出這話,她還可以嗤之以鼻,可她不會看錯,那是實實盤古大帝神澤。


    難道,這幾十上百萬年堅持,都是錯?難道,她風裏希按著自己創作出來人,都是無道之徒?難道,真正無道是她自己?


    那她忍受這好似漫長得無止境孤寂,究竟是為了守護什麽?


    她步履踉蹌,忽然覺得腳上一痛,低頭卻見一隻犼已經咬上了她腳踝。她痛唿一聲,想甩掉它,卻被咬下一塊皮肉來。她眼看著後麵犼追了上來,一張張帶著尖牙血盆大口比它們身子還大,慢慢閉上了眼睛。


    既然自己做一切,連盤古大帝都不讚同,那還活著做什麽?這三界,讓他們去折騰吧。


    她雙眼緊閉,肩上卻被人一抓,睜眼時卻見自己適才已跑到了陣法邊緣,隻一步便可走出陣去,她卻自己都沒有發現,隻一心求死。


    她抬頭看,卻見幾個獸頭人身妖怪正盯著他,為首一個便是剛將他拉出十絕陣虎頭妖。


    他們問道:“小姐可是月前贏了九尾狐公主風裏希?”


    風裏希適才萌生死誌,此刻還沉浸那六字中,聽得他們問,也隻微微點了點頭。


    虎頭妖道:“小姐怎麽這,您不知,現大半個妖界都找您呢。四兇使都派出了人,您和我們來。”


    風裏希好像掉了魂一樣,隻呆呆地跟著他們走,走了好一陣子,才漸漸看見了宮殿樣子。


    又過了好一陣,等風裏希迴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立兩道宮牆夾縫中,身側傳來一些不太和善味道,低頭一看,才發現這是一條運送恭桶通道。


    她看著麵前幾個妖怪道:“怎麽,饕餮氣成這樣,要我提著恭桶與他認錯麽?”


    那些妖怪聽她這麽說,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為首那個□著搓了搓手道:“天王說了,你不用提著恭桶向他老人家認錯,你讓大爺們舒服舒服,就算向天王認錯了。”


    說完便上來撕她衣服,動作手法十分熟練。


    風裏希見他如此,才後悔自己適才心神恍惚,竟著了他們道。可眼下四周無人,她又沒有神力傍身,隻得張口唿救。卻沒想到自己剛長開口,就被一馬麵妖捏住了下巴,那妖怪興致盎然道:“這小賤人出身卑賤,性子倒烈,可惜了一副好皮相。”


    另一個忙著扯她裙子,不意道:“這你就不知了,就要性子烈玩起來才痛。你看她現這樣兒,老子一會就叫她老子身下求老子要她。”說完刺啦一聲,風裏希覺得腿上一涼,裙子就被撕掉了半截。


    她看著幾個妖怪迫不及待地撕扯自己衣服,這是她從未受過恥辱,她不怕死,但是這種恥辱卻比要她命甚。她想著自己半月前還殿中理直氣壯地與饕餮爭論自己不需要神力妖力也可以生存,隻離了半日工夫,就變得這樣。風裏希啊風裏希,你這億萬個日日夜夜,都白活了。


    她心中已是絕望,卻仍不想死幾個半獸妖□下,掙紮中忽然觸到手邊一個還沒來得及倒恭桶,提了後一絲力氣,將一恭桶穢物毫不猶豫地都倒了自己身上。


    幾個妖男本興頭上,卻忽然聞到一股異味,低頭一看,才發現風裏希竟倒了自己一身屎尿。他們被這氣味熏得沒了興致,便都停了手上動作,厭惡地離了風裏希身子。


    其中一個道:“大哥,她看了我們臉,要是這小娘們迴去對天王告狀,天王一定不會饒了我們哥幾個。”


    那為首一個聽了點了點頭,道:“殺了以後拖到後山埋了吧,大家動作點,四大兇使正帶人搜呢。”說著掏出一把刀子就往風裏希心窩紮去。


    誰知他刀子剛掏出來,卻被一股勁風吸到了身後,幾個妖怪慌忙轉身,入目是他們見過可怕修羅場景。


    幾個妖還沒來得及叫喊一聲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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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界眾妖已經有幾千年沒有見過饕餮天王露出真身了,適才見他一口吞掉了五個妖力不弱獸妖,也隻用了一眨眼工夫,都嚇得目瞪口呆,心下又暗暗道傳聞饕餮口吞八方,果然不虛。


    眾妖侍正冷汗淋淋,卻聽饕餮低聲道:“你們都退下,守五十步外,任何人等不得放進來。”


    眾妖侍光聽這聲音,便知天王今日是真怒,於是個個逃也似領命而去。


    饕餮立那裏,看著巷子中縮成小小一團那個身影。她曾是點化他心智女神,是他萬年來日日夜夜不敢忘神祗。


    他記憶中,無論如何處境,她總是高高上泰然自若,就算她重傷被圍,就算她神力失,就算她為人所囚,氣度上都沒有落了真正遠古天神那一份高傲。


    他修了萬年,換來她自己麵前,換來她看著自己眼睛說話,而不是望著天下蒼生時包括了自己那個小角落。


    萬年來,他知道自己畏懼她、敬佩她、尊敬她、仰慕她。。。


    直到那日聽了她一曲笙簧,聽出了她其中滿溢出來億萬年孤寂,心中不禁為她悲傷,卻又掩不住一點點期待。


    她堅持與妲己比劍,他看到妲己一劍下去差點要了她命,腦子裏隻得空白一片。


    她向自己道歉、說軟話,他心中覺得狂喜,卻量用譏諷話來迴答她。


    是了,他別人麵前狂傲是因為不意;她麵前狂傲卻是為了掩飾內心自卑,他其實一直知道,自己是那麽卑微地戀慕著她,就好像一片塵埃戀慕著九重天上白雲。


    她應該是天上聖潔那一朵雲,他願為此仰望一生。


    可是,如今她坐滿地穢物中,縮成那麽小一團,不是別人錯,一切都是他錯。


    他看到那幾個妖怪對她掏出刀子時,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可是,他知道,自己才是該被千刀萬剮那個。


    饕餮站了好久好久,十幾步距離,遲遲不敢邁出。


    後,他聽見風裏希幽幽道:“你站那裏,看是哪一出戲?”


    他一抬頭,卻見風裏希麵上,竟有兩行清淚。


    隨著她眼淚流下一瞬,隻聽“轟”一聲,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片片地掉下來。遠處傳來眾妖獸奔走聲與驚叫聲。幾個妖侍跑到饕餮麵前,正要說些什麽,還未近身卻化作幾縷青煙。


    饕餮見此,才忽然想到了什麽似,他步行至風裏希麵前,脫下披風裹住她被撕爛衣衫,輕聲道:“這些日子與娘娘同殿相處,饕餮早已死而無憾。”


    話剛說完,便也化作一縷煙。


    過了不知多久,直到整個世界又隻剩她一人,風裏希才緩緩站起身來,饕餮留下披風滑落她肩頭,還未落地便也化作一縷青煙。


    適才淚水好似隻一個虛影,從未她麵上存過,她無趣道, “昆侖神鏡,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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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裏希睜開眼時,長殿兩側燃著長明燭,她覺得身下有些硬,雙手一撐,手滑了一下,沒撐住,又一撐,還是沒撐住。


    她沒辦法,隻得慢慢蹭到一邊,蹭著蹭著,卻蹭進了一人懷裏。


    她一抬頭,見一麵幾人長、半人厚銅鏡橫躺地,自己適才就是躺它上麵,怪不得入手處那般光滑。此刻她已經蹭到了銅鏡邊緣,再蹭上一蹭免不得要滾下去。


    有人站風裏希身後,一隻手鬆鬆將她扶了,頷首她耳邊道:“娘娘好身手,隻當心莫將自己摔了。”


    風裏希認出這聲音正是不久前才化做一縷青煙消失饕餮。耳畔似乎還迴蕩著他鏡中世界崩塌前說後一句話。索性往他懷裏靠了靠,扯過他一縷黑發把玩起來,“爾等還真費心,大費周章地將本宮囚進了昆侖鏡裏。本宮若沒記錯話,鏡中那個你曾對本宮說‘這些日子與娘娘同殿相處,饕餮早已死而無憾。’,不知這話現可還作數?”


    饕餮聽了,身上一僵,手上也一僵,有些幹澀道:“娘娘也知那不過是昆侖鏡造出幻象,自然當不得真。但娘娘若真想下如此,下也不得不如此。”


    “昆侖鏡內雖自成一世界,裏麵一草一木卻無不按著現實而造。鏡中那個雖不是你,所思所想可都於你無異。”


    風裏希側頭看去,卻見兩人一前一後而來,為首男子身形高大,五官深刻,額上墜了一顆紫晶石,適才說話正是此人。


    風裏希倚著饕餮,隻瞥了來人一眼,“帝江,別來無恙否?”


    帝江朝風裏希一笑,道,“前些日子還有塊心病,托娘娘福,今日倒是治好了。”說罷一讓,露出了身後之人,正是昆侖鏡幻象中十絕陣內放犼白麵具。隻見白麵具一揮手,風裏希身下銅鏡便發出青紫色光,與當年煉妖壺上一般無二。


    那帝江見此,不由得喜上眉梢,連麵上和氣也顧不得了,“風裏希啊風裏希,你這賤人當年受老子大禮時候,想沒想過有一天也會變成老子階下囚?可憐老子將你關進昆侖鏡三十二年,就為了得你這賤人幾滴眼淚,誰叫那鬼東西封印一定要你眼淚解。不過你也該感謝它,多虧它,你這賤人還多活了三十二年。“


    風裏希聽他一口一個“賤人”叫得歡,不覺心中惋惜,帝江曾經是多麽和善有禮一個少年,隻不過做了這幾萬年妖王,便被折磨成了一個心理陰暗扭曲青年。


    她問道:“蘇瓠呢?”


    帝江似是罵得正過癮,卻得不到被罵者正麵反擊,不覺有些失望。要知道罵人這事就好像談情一樣,你來我往才有意思。帝江自己熱乎了半天,覺得無甚樂趣,偏巧風裏希提起蘇瓠,立刻發現了可以罵對象,“蘇瓠那老匹夫,不青丘好好種他那一畝三分地,跑來參合老子大事,還用神識進入昆侖鏡裏妄想給你這小賤人報信。虧得被丞相發現,老子一掌打得他魂飛魄散。。。呃。。。差點,現躲青丘龜縮不出,隻等老子解了十大神器封印,第一個轟了他青丘。”


    風裏希聽他如此說,才確定了昆侖幻境中與自己說“一切皆虛妄”怕就是真實蘇瓠暗示自她當時所見不過是昆侖鏡造出虛像,因著怕鏡外觀看帝江等人發現異常,才用了這麽個迂迴法子,隻可惜後還是被白麵具發現了,這才有了馬車中蘇瓠死而複生一段。


    風裏希覺得這事帝江做得著實有點孤注一擲,等了三十二年隻等自己一滴眼淚,也虧他運氣好,趕上她早先不得已將神性和九成神力抽離體外,不然別說等上百萬年也等不來這滴救命眼淚,就是將自己鎖進昆侖鏡這事都不太容易。


    人有七情六欲,神其實也有七情六欲,隻是這之上,還有一條神性。風裏希之所以可以千萬年如一日地無欲無求中度過,正是因為神性壓製了她體內情與欲。當日她雖為牽製神力將神性抽離體外,體內七情六欲卻因沉睡了太久而尚未蘇醒。之後她重傷昏迷了三十二年,又失了神力被囚昆侖境內,人性上已有覺醒,直到後來因十絕陣內所聞震了心神,隨後又被幾個妖怪逼入絕境,七情六欲才全部蘇醒。


    風裏希覺得以帝江性子,著實幹不出這種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成事,又看看他身後白麵具,心裏才有點了然。


    帝江見她不說話,頓時覺得特別索然無味,隻心情舒暢地殿裏走了一圈,看著風裏希還斜倚饕餮身上,不禁嘿嘿一笑,伸手幾個擊掌,登時從門外進來十幾個美貌侍女,他朝饕餮猥瑣地笑笑,道:“本王是言而有信之人,既然當初答應了兇使,今天昆侖鏡解了,正好兌現當初對兇使承諾。*苦短,兇使可別浪費了。”


    風裏希聽帝江自娛自樂得正興頭上,她卻是一頭霧水,下意識地抬頭問:“他答應你什麽了。。。”


    話沒說完,卻感覺有個溫熱東西貼了自己唇上,等她反應過來那是什麽,不禁覺得腦子裏“轟”一聲,當年見到共工撞倒不周山導致天塌地傾時也不過就是這種感覺。


    此刻這個情形,實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與許多巧合。


    若她風裏希還有神力傍身,早一掌將對麵人推到東海之邊去了;


    就算她沒有神力傍身,倘若還有神性,則不會將這事當做一迴事,不過是被人親了一下,隻有想不開凡人才對這種事念念不忘;


    再不濟,她兩者都沒有,還有兩隻手可以用來扇扇對方耳光什麽,可是她現人懸昆侖鏡邊緣,一隻手撐著不讓自己掉下去,一隻手被對方抓著。。。


    這種天時地利人和還有巧合都不站自己一邊情況下,風裏希隻得動用了目前唯一可以活動部位:頭。


    許是饕餮親得太專心,竟沒注意她一頭撞過去,直撞得兩人腦子都嗡嗡響,風裏希覺得腦門上一涼,伸手一摸,果然撞出血了。


    她心道這事太不值得,為何同樣一撞,自己一頭血,對方卻隻是身形歪了歪。


    那廂傳來帝江看好戲得逞笑聲,“兇使平日裏威風都哪去了?竟被一個神力失賤人搶了風頭。本王和兇使好歹也是兄弟,隻要兇使說一聲,本王當然當仁不讓第一個搭把手。”說罷就朝風裏希抓去。


    還不等風裏希反應過來,已經被饕餮毫不客氣地攬迴懷裏,隻聽他冷聲說:“不過性子倔了點,下自己□就好,不勞大王費心。倒是大王和丞相身邊姬妾伺候得不好麽?竟逼得二位站這裏看他人閨房之樂?”說罷竟真吩咐侍女搬椅子給帝江坐。


    帝江看饕餮如此,隻道他是拉不下麵子自己麵前與風裏希親熱,他雖很想留下享受看那賤人 被從高高上寶座上拉至他人身下暢感,卻不好真就坐這裏看一晚,隻得訕訕道:“兇使既然有信心,本王也不想做這等費力不討好事。”說罷對殿內跪著舞女道:“爾等伺候好兇使。”


    風裏希看著他二人出了殿門,才感覺耳上一熱,竟是饕餮唇又湊了過來,她正欲騰出手來一巴掌扇得他桃花開,卻聽他邊咬著自己耳垂邊輕聲道:“娘娘再忍一忍,他二人還門外。”


    風裏希聽他這麽一說,才驚覺果然帝江氣澤還,細一思索饕餮適才表現,確像是做戲。如此一想,伸出手也就扇不下去了,但總覺得這麽呆坐給人輕薄不是個事,隻好迴憶了自己所見凡人處理這種情況法子,後選了一個做起來比較簡單。


    她憑著記憶學著被調戲女子嬌嗔道:“啊~~~你這死相~~~啊~~~你今日這般對奴家~~~啊~~~奴家今後如何做人~~~~啊啊啊~~~~奴家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啊啊啊啊~~啊~~~”


    風裏希這人有個不大不小毛病,就是她做事時特別專心,不然當初也不會一口氣捏出那麽多泥人來。她這一專心就全然忘了自己處境,隻一門心思把記憶中女子反應學了個十成十。


    可憐她這麽一叫,明顯感覺門外氣息一滯,頓覺大受鼓舞,正欲再多叫喊幾聲,卻聽耳邊饕餮唿吸粗重起來,聲音很是壓抑,“娘娘別演了,隻怕娘娘再演,我二人真要給這一殿人上演春宮大戲了。”


    風裏希嚇得忙住了口。


    過了半晌,殿外氣澤才漸漸淡了。


    饕餮離了風裏希,他唿吸有點急,卻不忘一揮手,一道妖光閃過,登時跪了一殿舞姬變成躺了一殿屍體。


    風裏希急道:“你何必下殺手?”


    饕餮無奈道:“下要麽出手,要麽不出手;下出手要麽對方死,要麽自己死。”


    風裏希道:“你當年對本宮出手,本宮怎麽還活著?你怎麽還活著?”


    饕餮聽她如此說,忽然伸手好似想去撫摸她臉頰,終卻隻是撫了撫她發頂,他苦笑道:“下從未對娘娘出過手,也不會對娘娘出手。”


    風裏希想想,他確實從未對她出手,他做隻是逼得自己對自己出手。


    饕餮一掌拍一根兩人合抱粗柱上,柱子頃刻便塌了。他遞給風裏希一棵換顏草道:“宮殿坍塌一定會引來眾人,娘娘到時變作侍女,混人群裏離開。”


    風裏希生平怕欠別人人情,就說得知自己欠了蘇瓠一個大人情以後,她便有些坐立不安,如今再加上饕餮一個,隻怕要變成寢食難安了。


    她不讚同道:“本宮如今雖神力失形同廢人,也不需你可憐。你修為雖高,卻也不是帝江對手,你若真想救本宮,便與本宮一同走,不然本宮絕不會留你送死。”


    她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非常有條理,又非常有骨氣。


    不想饕餮隻不耐煩道:“下投入妖界後與妖王飲過同一碗風聲木汁,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會被帝江尋到。娘娘放心,下雖殺不死帝江,卻也不一定會被帝江殺死。娘娘此反而給了他們可乘之機。”說罷聽著殿外漸漸喧囂起來人聲,一掌將風裏希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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