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青煙自香爐中升騰,剛才插曲過後,碧水閣內更顯安靜。


    “先生可曾聽過天選丹?”趙英看著商宇親手拾起地上的瓷器碎片,問道。


    “不曾。”商宇心中有數,並不抬頭,隻是將瓷片一塊塊輕輕放在麵前的幾上。


    商宇的做派可說是極為倨傲,就連沂侯身後的侍衛都露出了幾分惱色,但沂侯卻並不在意,隻是沉吟一息,才開口道:“其實我對此物也是謹聞盛名,隻是依那位祭司所言,此丹神效足以讓承天未至天選之人改換血脈,步入天選之列。”


    俗話說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按理來講,承天多寡乃是天定,自古以來欲要提升承天之能,妄貪天力者都被視為另類。可眾生芸芸,又有幾個甘心將自己一生命數都寄托在一次承天典禮上呢,是以各類提升承天之力的方法在幻宇諸國中從未斷絕過,隻是隨著時間流逝,這些知識終究也隻能被各國權貴與神殿所掌控,普通人難以得知罷了。


    “沂侯既然來此,想必是這丹藥有什麽難礙之處。”商宇問道。


    沂侯見商宇似是出身布衣,腹中本擬好了一番關於天選丹來曆傳承以及為何無法普及的說辭,但此刻聽商宇直奔主題,也就坦然答道:“先生明鑒,這丹藥既有奪天之效,其用藥物自然也非凡俗,如今正是尚差一味主藥難以取得。”


    “在何處?”商宇問道。


    “呃——”沂侯倒是被問得愣了一愣,隨後才明白商宇的意思。


    既然自己和對方都對藥理一知半解,那麽問是何物也沒有什麽意義,既然自己已說明“難以取得”而非“未曾尋到”,那麽直接問在何處反而能省下不少口舌。


    沂侯雖是襲父爵,但畢竟久在朝堂閱人無算,像商宇這樣直來直往的人物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沂侯自然而然便能跟上對方的思路,繼續聊下去。


    “雙鷺嶺,汀州城南不遠,隻是地勢有些特殊,又有妖獸相阻。”


    原來那味藥材生長的地方是一塊絕壁,上下幾近直立,常人根本無從攀登,沂侯屬下自然不是常人,也曾試圖上去取藥,但那絕壁之上還有一處飛翼妖獸的巢穴,那數隻飛翼守住絕壁,就連尋常的天選也不是對手。


    不過幻宇人思維方式非常靈活,沂侯轉瞬就想到,其實隻需有合適的天能便能直接取到藥材,也無需去和妖獸硬拚。但能完成這件事的天能其實也無非就是飛天遁地挪移召喚那麽幾種,而且承天之力並不能太低。


    趙英隻好寫信向疏水書院求助,而院長秦逸則信誓旦旦將商宇推了出來。


    “敢問那味藥材,在多高處,又有多大?”商宇聽了細情,問道。


    “大概九丈,那藥材有雙拳大小。”


    商宇想了想:“我可以去看看。”


    趙英喜道:“如此便勞煩先生了。”言罷,這位沂侯長身而起,對商宇淺淺一禮。


    商宇也跟著起身,還了一禮:“沂侯就如此信任秦院長?”


    從商宇踏入碧水閣,這位侯爺既沒有問過他的天能天力,也不曾用言語試探,隻是話說到頭,便自然將這一件大事交托了出去。


    “院長風骨人品皓月當空,有他一言,我完全相信先生。”


    商宇知道秦逸是個好人,但以前卻沒想過這位懶憊院長在沂侯這等權貴心中有如此大的分量,看著沂侯誠懇的眼神,也有些感動。


    商宇再轉眼看了一眼孫若薇與那幾個侍衛。


    這位千金小姐臉上忐忑之色難以掩飾,見他望來,又頗為狐疑地打量他兩眼,看來是不怎麽信任商宇。


    書院裏高門子弟並不少見,嬌貴跋扈的商宇也敲得多了。今日商談的事關乎孫若薇一生命運,但商宇和沂侯對談之時她能忍住沒說一句話,倒是讓商宇高看了一眼這孫家的教養。


    而那四名侍衛對商宇的挑釁之色卻是明擺著的:主公已是禮賢下士,你總得拿出些看得過去的東西,否則咱們哥幾個非得要試試你的成色不可。


    商宇看在眼裏,便對沂侯道:“承蒙沂侯信任,我也不敢托大,想必沂侯身後這幾位兄弟都是曾經去過那處的,不如與我詳談一番,那裏究竟兇險在何處?”


    他話說的客氣,但意思很明顯,試試看你們做不到的事情,我能不能做到。


    那四名侍衛看向沂侯,躍躍欲試。


    趙英點點頭,一旁的孫若薇也來了興致,起身向外走去。


    在碧水閣後一處開闊地,商宇脫去外衣,隻著平時訓練的衣服站定,對著那四名侍衛道:“請吧。”


    隨他話音,一名侍衛挺刀站了出來:“趙府侍衛,趙衛。”


    商宇卻搖搖頭:“我承天之力高出你們太多,你們還是一起來吧。”


    趙衛聽了這話,卻並不覺得是一種侮辱,他曾親眼見過元帥出手是何等威勢,若對方真的是承天七成的天奉,像他這樣的天選絕沒有半點機會。趙衛給三個同伴一個眼色,四人團團將商宇圍住。


    “趙馮。”


    “趙陳。”


    “趙楚。”


    “請!”一聲喝罷,四道人影同時攻了上來。


    趙馮一雙拳頭泛起金屬光澤,從背後一拳打向商宇,但眼前一花,商宇已經從原地到了趙楚身後,而正麵對的趙衛眼看就要和他撞在一起。


    “小心!”


    趙衛一聲輕喝,身子一展,在原地直直衝天飛了起來。而趙陳眼見商宇出現在趙楚身後,立即轉換體式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趙楚看見趙陳眼神就知道了敵人在自己身後,當即半轉身一肘擊出。


    “啪”的一聲,商宇單手托住趙楚的肘擊,而後側身借著趙楚的身位閃過衝來的趙陳。突然卻感覺右手上一片冰寒,低頭一看,他手掌和趙楚接觸的地方已經凝結了一塊厚厚的冰塊。


    就在他遲疑這一瞬,趙馮鐵拳又從左邊砸了過來,而空中的趙衛也一個俯衝將雙爪探向他肩頭。


    倒是很久沒有經曆過這樣近身的肉搏戰了。戰局陷入大劣,商宇突然在心裏自嘲道。


    商宇右手猛然發力,隨著“哢哢”地碎冰之聲,趙楚從商宇手中飛出,勢大力沉撞向趙陳。


    趙衛利用飛翔之能一爪抓在商宇肩頭,正要發力,卻被商宇一把扣住手腕,隻覺得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將自己從空中拽了下來,接著完全身不由自己砸向趙馮。


    趙馮見趙衛砸來,拳勢一變,側過身去,左手輕輕一拉一帶,卸去趙衛下落的力道,右手鋼拳則用力捶向商宇扣住趙衛的手腕,商宇隻好左手出拳和他對這一拳。


    “鐺!”一聲輕響,就像是有人用拳頭砸在鋼板上。


    商宇就是那個砸鋼板的人,他甩甩發腫手腕,身形瞬移到十幾步之外,心裏在想兩件事情。


    即使因為天能身體力量格外強橫,和“鋼拳”這樣的天能硬碰硬也是會吃虧的。


    原來這就是大禹朝天能者的戰鬥方式,就不知其他各國又是如何。


    盡管趙家四個侍衛承天都未及五成,天能威力也有限,但在體術和戰陣配合下,依然能對天選乃至天授造成莫大威脅。


    能看到這些東西,這一場比試也就到此為止了。


    商宇看著稍作調息又衝過來的四個侍衛,屏息,然後用力往麵前空處了一拳。


    “砰!”拳頭落處,十步之外的趙馮身形瞬間出現在拳下,毫無防備地用小腹接了一拳,一聲痛叫蜷伏在地上。


    “砰!”第二拳,趙陳倒地。


    在天能“挪移”麵前,隻要承天之力不足以和商宇抗衡,那便連自己身在何地也不能自己掌控,如何還能言勝?


    剩下兩人立刻明白是怎麽迴事,趙楚立即擺出守勢,同時暗暗預算如果被突然挪移到商宇身前應當如何反擊。


    接著,他隻覺得眼前一花,但麵前卻不是商宇的拳頭,而是空空如也。


    “砰!”劇痛自後腰傳來,趙楚緩緩倒地,這才明白商宇將他往前挪移了一個身位,這一下卻是商宇背對著他的肘擊。


    商宇看著飛在空中的趙衛,道:“這位兄弟你身上舊傷未愈,這一場就到這裏吧。”


    而後商宇抬步走迴沂侯身邊,穿上外衣,整理儀表。


    趙英雖知道本該如此,但依舊有些驚訝,半開玩笑道:“沒想到先生如此本事還願意相助與我,倒讓我有些不安了。”


    書院此時正是午課時間,這裏一番切磋倒也沒有人看見,樹蔭下,笑了笑,卻又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沂侯可知,若要周遊幻宇列國,需要盤纏幾許?”


    “恩——”


    趙英一時不解其意,思考了片刻,依然誠懇答道:“我記得兄帥少年未出仕時,曾踏遍大禹各州郡,一路遊學所費二十金,而當今天下除去荒陸與龍族之外,大國有九,小國數十,大禹千裏疆土也不過是幻宇十之一二,常人若要遊遍列國,二三百金總是要的。我昔年曾與同窗議論此事亦是意氣風發,後來那些同窗們大多高官厚爵,有此財力者眾多,但有此心力者卻是一個也沒了……莫非先生你?”


    “原來世界這麽大啊……”商宇隻是看向遠方天際,而後迴頭對趙英微笑道:“若我此迴幫沂侯做成此事,沂侯便以三百金為酬勞吧。”


    趙英正要說話,便見另一名打扮做趙府侍衛的人匆匆而來,低聲對趙英說了句什麽,而後趙英思索片刻,又吩咐了他幾句才打發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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