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又是一個夢,隻是四周不再是漆黑一片,天地間映襯在火海似的紅光裏。


    顧小月手中拿著她那根不曾常用的鞭子,站在茫茫一片火海間,眼前四望卻是霧氣騰騰;她冷冷的抬頭道:“我雖不知你欲意何為,但這等為害蒼生之事,卻絕不可謂,此事,我管定了。”


    她對麵的山崖上站得是著黑袍的男人,麵目不大清晰隻得一個輪廓,那輪廓,卻是某個故人;那故人似笑非笑,道:“小月的心腸何時這般好了?”


    顧小月眉頭間擰出兩條紋路,抿嘴道:“你毋須顧左右而言他,若你今日要再任意妄為,我不怠再殺你一次。”


    黑袍人的身形微不可查的晃動一絲,隨即卻仰頭大笑,“如今威脅人的本事倒也學得個七成,果真不錯,不錯得很;”那聲不錯道得真誠,便真如誇獎一般。


    顧小月執鞭跨前一步,冷冷道:“毋須再多說,你自遁去,或是與我一戰,選罷!”


    “為何?”那黑袍人似微微歪了歪頭,做疑問狀道:“小月何時變得對我如此狠心?難道,”他一揮衣袖,望向那撩火似的天地間,“這些個蠅營狗苟的惡心東西,不早就該滅掉?”


    顧小月聞言,眉中怒意更甚,“魔便是魔,本就不該在這世上誕出,如今,我便立馬送你上路,才好保了這萬物蒼生!”


    那黑袍人也不怒,隻道:“天地蒼茫,長生路上多孤寂,我隻願與小月同做個伴,也好解得一兩分寂寥。”


    顧小月豎眉怒目,怒喝一聲:“廢話少說!”說話間便將手中似鐵非藤般的長鞭朝對麵當頭劈去……


    ……


    接著,穩穩睡在人間暖榻上的顧小月便晃晃悠悠醒來,身上驚起一層雞皮疙瘩;倘若說一般夢境乃是失真的,那麽她做得這個簡直就是胡鬧,先不說她沒那悲天憫人的聖女心腸,便是那執鞭向魔頭的勇氣,就算用鞭子抽她自己一兩百來鞭,將她抽成一張薄人皮,她也是擠不出來的。


    顧小月痛苦扶額,細細迴想白日一切,看到底有什麽東西能引起她做出這般詭異的夢來。


    她自是知道魔根之危害乃毀天滅地,但若是真的到了那天,她不過也是尋個辦法先飛升出此界,亦或者是換個地方去,再不然吃飽喝足壽終正寢,將麻煩留與還活著的人去直麵便罷了。按著她對自個的了解,挺身出來拯救天地不可能,豁出去投靠魔頭倒是條好路。


    心思至此,顧小月改扶下額,居然真心思考了起來,這路,似乎極可行……


    幾位大修士以在山頂坐得一夜,待日出之時,顧小月從市井裏買得剛出爐梅菜燒餅一具,一邊啃食一邊爬上山頂,便迎來極不客氣,還略帶惡意的目光兩道。


    重陽真人修為不弱,就是性子怪了些,還愛護短,最糟則是他與顧家自來便不對付——從他入承天門起。


    雖然那目光不甚友善,顧小月還是勇敢的迎上去,同他打招唿道:“真人起得可真早啊……”


    話音剛落,其他五位盤腿而坐的真人也紛紛睜開眼,脾氣似極好的洞虛真人笑道:“咱們並非在睡覺,而是結陣共以靈識探遍這坐山脈。”


    “噢,原來是這般,”顧小月從善如流的接口道:“卻不知探得如何了?”


    黎陽真人微微搖頭,“底下卻似有洞府,卻又自成一派天地,如今卻是極難判斷。”


    重陽真人收起他那似刀般切向顧小月的目光,豁然開口道:“若真是前輩大能的洞府,自有這般離奇是必然的,何況那仙氣並非作假,你我均都驗證過了。”


    “話雖這般說,但卻有些冒險了,”黎陽真人仍在遲疑。


    重陽真人皺了皺眉,嘴角也似沉了幾分,“自古富貴險中求,你我修道之人,行得便是逆天改命之事,如今畏首畏尾這般作態,如何又能再在天道上爭前一二分!”


    顧小月聽了這話,不由眯了眼,她終於知道為何這位真人與顧家自來這般不對盤了;顧家先人有破爛手劄七八本,書來寫去不過是——今日食了鮮果二枚,頗為可口,與修為大有益處,得心得若幹,以下……


    而“若幹心得”統計之後便籠統可歸為:“尊道貴德,天人合一”,為事則要:“上善若水,柔弱不爭,清靜寡欲,自然無為”。


    她幼年時也不知受裏哪裏來的野史雜記本子蠱惑,去與顧老爹論“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道理,當即便被罰將“道法自然”四字默寫一萬遍,至此不敢再心心念叨於此了。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她自小當作識字的讀本上便是這麽寫,也是她在這世上明白的第一個道理,無理由要去忘記。


    黎陽真人接話道:“但前路極危險未知,若不得全身而退……”言語間,居然有了動搖之意。


    一旁不曾說話的烏衣道人猶疑道:“不如進去三人,餘下三人在外接應?”


    “不可,”重陽真人斷然拒絕道:“正是要合你我之力,便是與困境危險中也能殺出一條路來,倘若留下一半人,危險才會更甚。”


    重陽真人既然這般說了,便不再有人反對,六位真人在原地收氣站起,均是紫氣繞膛,想是精氣已在最飽滿狀態了。


    顧小月原本還想多言幾句,卻見這些人明知眼前是個大陷阱,卻自持厲害要一頭闖進去,她膽子細如牛毛,還是不要多言為好;否則若是沾了什麽臨終遺言之類,可大不妙。


    倒是紫陽真人迴首對她笑了笑,顧小月便湊了過去,道:“真人,底下那人可真不好對付,再則,那仙器恐怕十有j□j是假的……”


    紫陽真人點點頭,卻道:“但無論如何,卻是該下去看看,”他一身仙風道骨,超逸灑脫、和藹淡泊,似極親切,對顧小月問道:“小仙如今在何處?”


    顧小月憶起離開承天門時,哥哥並不曾當麵與這位教養他十數年的師傅拜別,想來心中也是遺憾的,便道:“哥哥自結了金丹便出外遊離,至今不曾歸家,今日見得真人已出關,若來日哥哥迴來了,我必轉告與他,讓他來拜見真人。”


    重陽真人點點頭,淡然道:“若能見,也是好的。”


    說罷,便不再多言,顧小月默默退至一邊,將手中還執著的半個冷殘燒餅丟至山腳,便瞧著這幾位修士大能紛紛祭出護身法寶,各呈不同形態至那桃樹下的黑洞奔襲去,一瞬間不見了蹤跡。


    她拍了拍手中的餅屑,朝前邁了幾步,卻又謹慎的在黑洞前挺下步伐,隻是將腦袋好奇的探過去,麵朝著洞下。洞中還有紫色仙氣不斷冒出,雖稀薄卻也極為馥鬱;顧小月見下下頭黑漆漆一片,也瞧不見什麽東西,她本就知裏頭極深,也不知這般人都下去了會擠成哪般模樣;心思一動,臉上神情便有些擠眉弄眼的滑稽,頗是好笑。


    她這般舉動不知怎地居然引來洞底突然傳來幾聲輕笑,突如其來之聲嚇得顧小月忙往後退得幾步,雙腳打結直直便摔了幾下,灰頭土臉狼狽至極,到此時那笑聲便有些抑製不住起伏幾下,似嘲笑,又似開懷,最終還是收了聲。


    顧小月憤憤從地上迅速爬起,站起身來朝那桃樹下的方麵狠狠啐了一口,麵色不善的拍拍身上塵土,不再理會太多,轉身便要離去。


    說來自這些個修士在此鬧騰後,城鎮裏倒是再無邪火焚人的慘劇發生,一眾愚民均以為是來得仙師救了他們,對身著道袍的修士們不知抱了幾萬分的熱情;前些日子還死氣沉沉的街麵上,因七八天未曾有人死過,居然也開始熱鬧起來,連賣吃食的小攤也悄悄撐出來了。


    顧小月打山上下來,便有居民大嬸扯住她的衣角,要將這位仙姑帶去自家鋪子吃晚“今晨才新鮮磨出的豆花”,顧小月欣然點頭,道:“多加糖。”


    那大嬸見仙姑進了自家鋪子,麵上樂得如開了朵菊花,用粗瓷海碗狠狠滿上一碗鮮嫩豆花端上桌,再將灶台上的糖罐也捧過去放與桌上,遞仙姑自家唯一一支細瓷的調羹,便有些美滋滋的問道:“仙姑可曾覺著可口。”


    顧小月點頭,“極為可口。”


    那婦人便笑得更開心了,不停搓手欲言又止道:“我知仙姑是仙人,自然吃得是瓊釀玉液,哪裏能看得起咱們這些粗鄙東西。”


    顧小月認真搖頭道:“凡間自由凡間的好。”


    那婦人訕訕笑了笑,卻又道:“不知仙姑住哪坐仙山?日後若是有得機會,愚婦也想叫我家那蠢兒子去仙姑的仙山瞧瞧,也是長長眼界。”


    這話說得不倫不類,但顧小月卻也聽出了意思,她心中想得卻是——顧家若要開枝散葉,單靠她家三人必然是不行,但若要收弟子……


    顧小月抬頭淡淡笑道:“我住東海之上的島中,外人極難尋著。”


    “這般……”那婦人麵上似極為失望,呐呐道:“便沒得別的法子去?”


    顧小月複而又道:“島門大開於東海之濱時,便是我門廣收弟子之時,那時,便能尋到了。”


    那婦人大喜,“仙姑可收弟子?”


    顧小月含笑道:“收的。”


    作者有話要說:收到了長評, 好欣喜~ = =可是好像忘記打分了~


    不過~ 我還是要加一更,啦啦啦啦……


    等我 ,喵~


    道家修仙口訣:丹道修真,服藥煉氣,積德行善,建功立業。


    殺人奪寶絕對!絕對!不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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