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長寧剛離開京城就病了,連續那麽多天的功夫,他幾乎都是整夜整夜的不睡,又有幾次借酒澆愁,原本就是長途奔波的身體哪裏能承受得住。他當年出生的時候就是早產,在肚子裏又是沒有搶過了九姑娘,身體一直都並不好,小時候甚至有幾次生病的快要死去,後來還是君家想盡了辦法,才把孩子一天天養大了。


    當年君老太太跟張氏恨不得以身替命,君家又是有錢的,多少好東西供養著。君長寧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雖然心中也是厭惡吃藥,但每一次都是乖乖的吃進去,所以等他周歲的時候,身體便開始調養的好了起來,中醫在調養人的方麵,倒是比西醫更加值當一些。


    等他長大去了青山書院,君老爺也是不肯讓自家兒子吃了苦頭,雖然明麵上看都是吃食堂的東西,但各種補品卻也是從未斷過,齊家為此還練得一手好手藝。而這幾年在秦關日子是苦了一些,燕弘卻是把他捧在手心裏頭,有時候吃用的倒是比在君家的時候更加精貴,這麽養下來,身體能不好才怪了。


    但大概就是因為這麽多年來,君長寧幾乎連風寒都很少得過,這一次病倒便來勢洶洶,人說病來如山倒,君長寧剛踏出京城,幾乎就軟倒在了馬車裏頭,他又是咬牙不開口,還是齊家覺得不對勁才發現他居然已經發起了高燒,嚇得連忙停車找大夫。


    與其說身體病了,還不如說是一場心病,看著自己寧願辜負這輩子最疼愛自己的父母,也要追隨的愛人,如今為了不知名的原因,便要放手讓他離開,君長寧心中哪裏能夠不恨。當年他失戀的時候,雖然也是有幾分傷感,但對女人的感情畢竟不深刻,更多的是有些悵然罷了,但這一次,卻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什麽叫做傷心欲絕。


    君長寧一邊覺得自己不應該,既然燕弘都做了決定,自己何必還為了他要死要活的,這樣更加對不起君家的親人,但又是控製不了自己的心,即使臉上再平靜,再理智,身體卻直觀的做出了反應,沒幾日便有些昏昏沉沉起來。


    齊家心中焦急的很,但路上找了大夫一看,隻說是風寒入侵,憂思過度,藥水灌進去也毫無作用,自家少爺依舊是渾身發燙。齊家心中將燕弘恨得要死,又有些拿不住主意是不是要迴去京城,畢竟路上的大夫,哪裏有京城太醫院的好,以自家少爺現在的身份,拿著帖子說不定能求一個過來的。


    倒是齊家的更有主意,在她看來,自家少爺那是心病,這會兒迴去京城還不得撞上那位的婚禮,到時候少爺恐怕是痛上加痛,更傷身體,這裏距離寧邑也不遠,那邊也是有好大夫在的,更重要的是迴去君家之後,就是為了君家的兩位長輩,少爺也會打起精神來。


    齊家向來是說不過媳婦的,聽了這話也覺得有道理,隻是將馬車調整了一番,快馬加鞭朝著寧邑趕路,一路上君長寧便有些喝不下藥水,就是喝進去也會立刻吐出來,才短短幾天的功夫,似乎把一身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都瘦了下來,眼睛下麵都露出幾分青黑來,他長得又是俊秀,這般的模樣端得叫人心疼。


    好不容易趕到寧邑,齊家早就派人迴去通報,那邊張氏君老爺還未為兒子迴來高興,便聽見了這個消息,心中更是擔憂,等見到了瘦成骨頭的兒子,張氏隻覺得悲從中來,又隻能勉強控製著眼淚,連聲吩咐人將準備好的大夫請過來。


    那大夫跟君家的關係非常不錯,君長寧多年以來的身體都是他父親調理的,他自然也是知道這位君少爺的情況,所以一摸脈相便猜到了幾分,迴頭說道:“夫人放心吧,君大人雖然看起來病得很重,其實是風寒入侵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偏偏大人又是心事重的人,才導致高燒不退,我看之前大夫的藥方也是對症,大人的病情已經緩解了一些,隻需好好照顧便能康複,但身體到底是虧損了一些,還需要好好滋補才是。”


    張氏聽見這話才放下了心,又是親自送了大夫出去,迴屋子的時候便見君長寧已經醒了過來,當下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連聲喊道:“我的兒,你這不是要剮了為娘的心嗎,娘現在真是後悔,當初就不該一心逼著你考科舉,現在倒好,先是去了秦關六年,連個麵兒都見不著,好不容易迴來了還大病了一場。”


    君長寧隱隱約約知道自己迴家了,身邊響著張氏和君老爺擔心的聲音,他最不樂意看著老父老母為自己操心,強逼著自己醒了過來,便看見張氏兩眼含淚,滿目悲切,六年未見,張氏卻像是老了許多,君長寧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因為擔心遠在邊疆的自己,一時之間又是愧疚又是心痛,隻是說道:“娘,是孩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張氏見他說話帶著幾分沙啞,又是擔心起來,見他還要起身連忙給按了迴去,給他扯好了被子說道:“十郎哪裏不孝,天底下再也沒有比我兒更孝順,更出息的兒子了,倒是爹娘不對,逼著你入朝為官,好好的熬壞了身體。”


    旁邊的君老爺也是如此想,兒子才二十出頭,已經是正四品的官員,在君老爺看來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但如果這個官職是兒子熬壞了身體換來的,他卻是也不願意要的。光宗耀祖雖然重要,但長寧可是他們家唯一的兒子,當年孩子還未出生的時候,他隻想著有一個能傳宗接代的兒子就好,後來兒子越發優秀,他的心就大了,如今看著瘦骨伶仃的兒子,君老爺心中也是有些懊悔。


    君長寧卻知道自己這場病的緣故,心中更是愧疚,但卻不能對兩位老人來講,又是想到若是真的帶著燕弘迴來,這時候老父老母不知道又該如何的傷心,心中又是有些淒然。臉上便露出幾分來。


    張氏看了便以為孩子是在外受了苦,想想也是,長寧背後也沒有一個靠山,走到今日全靠了自己,雖然聽說皇帝頗為喜歡長寧,但誰都知道,在朝廷裏頭皇帝隻做的了一半的主,不然的話,孩子也不會一去秦關就是那麽多年。秦關現在聽著是好地方了,但邊疆那邊嚴冬酷暑,風沙又大,哪裏是養人的地方。


    君老爺見君長寧有些精神不濟,張氏卻還在絮絮叨叨的,連忙扯了她一把說道:“十郎還在生病,你讓他好好休息。十郎,你先睡一會兒,等藥熬好了再叫你。”


    君長寧也是有些支撐不住,聽見這話便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到了家還是父母在身邊讓他覺得安全的緣故,君長寧漸漸的熟睡過去,雖然如今的他早已長大成人,甚至能庇護父母,但在這兩位老人的身邊,他依舊覺得更加安心。


    張氏依依不舍得走出門,當初君長寧身邊的幾個丫鬟如今早已經嫁人生子,一時之間也不好將她們叫迴來,張氏不放心其他人照顧兒子,就把自己身邊的兩個大丫鬟撥了過去,幾個丫鬟雖然也是後頭升起來的,卻也是見過君長寧的,知道這位俊美無雙的小少爺是君家的寶貝蛋兒,自然是十分盡心。


    等走出門,君老爺才歎了口氣說道:“兒子在朝中的事情也能渾說的話,你剛才那番話,要是被旁人聽了去,還以為你對皇上不滿,到時候平白給十郎添亂。”


    張氏微微一楞,她剛才也是有些失態,這時候迴過神來便明白過來了,隻是說道:“我也是知道這個道理,隻是看到十郎這樣心疼,早知道當年就不該讓他進官場,如果是留在君家,還不是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不比現在好。”


    君老爺歎了口氣,撫了撫老妻的肩膀,隻能安慰道:“好了,以後別再說這話了,十郎是個有出息的,他自己知道該如何做,再說了,如今他可是官老爺,走到哪裏不是受人尊敬,難道還不比一個商戶之子來得好。”


    張氏也不過是抱怨抱怨,她當然是知道當官才是最好的出路,這些年要是沒有十郎的名頭鎮著,他們君家能這般安耽。以前她出去交際的時候,那些個官夫人都是居高臨下的看不起,但自從長寧出息了,自己到哪裏都是能受到禮遇。更別說如今長寧迴來了,以後還是長海知府。


    張氏覺得自家兒子是世界上再好沒有的了,就是那些管家子弟也是萬萬比不過的。如今成了長海知府,長海距離寧邑並不遠,君家在那邊又是有著許多生意,肯定能照顧著些。而自從這個消息傳來,上門來打招唿的人都是絡繹不絕,從這裏便能知道,長海知府可是個好差事。


    君老爺見她平靜了一些,這才又問道:“親家那邊你通知了沒有?”


    張氏難得露出幾分尷尬,笑了笑說道:“剛才隻忙著十郎的事情,倒是忘了這一茬,我這就讓人去通知,這些年也是苦了玉荷,這次十郎總算是迴來了,段段不能委屈了她。”


    想到為了自家兒子守了六年的顧玉荷,就是君老爺心中也是有幾分歉疚的。其實三年前的時候,君家也提起過讓顧玉荷另配婚事,畢竟那時候他們並不確定再有一個三年是不是長寧就能夠迴來,張氏怕讓兒子操心過度,對於這些事也不大敢跟他直說,隻能旁敲側擊的問一問。


    隻是那顧玉荷卻是個死心眼的,說了要等就是等著,君家見她如此,所幸是讓人上門正式提了親,至少這樣一來,在別人看來顧玉荷一直不出嫁也是有了緣故的,不會說一些難聽的話,將來就算是退了親,也比人家說老姑娘嫁不出去是因為身體有問題這些來得強。


    君老爺聽了張氏的話也是點了點頭,又說道:“之前你還整天瞎操心,怕長寧在秦關那邊經不起誘惑有了庶出的子女,如今可安了心了吧。也不想想那可是我兒子,怎麽可能在女色上把持不住。如今這樣,對顧家也是有了交代。”


    張氏也是鬆了口氣,又覺得自己那些信中的暗示還是有用的,自家兒子聰明,肯定就發覺自己的意思是不想先要庶出的孫子孫女,倒不是她不想要抱孫子,但人顧家閨女一直在這邊等著,長寧要是帶著妾氏子女迴來的話,怎麽樣都是說不過去:“知道了知道了,臨了還要誇一句自己,算了,我親自過去顧家一趟,如今長寧迴來了,婚事也該趕緊辦了才是。”


    張氏說完這句話卻是風風火火的出門了,君老爺心中好笑,但也沒有攔著他,長寧現在的年紀實在是不小了,就是顧家的閨女都已經二十出頭,再不辦婚事的話可真的晚了,他可是盼著能抱上孫子呢。


    這邊張氏風風火火的出門了,那邊顧家卻也是早就收到了消息,顧庭興畢竟是寧邑的父母官,消息自然比其他人更加靈通一些。君長寧要成為長海知府的消息,他也是第一個就知道的。但想著君長寧即使迴了家,也該是先休整一番才迴來拜見自己,倒也不是很心急,倒是幾個內眷知道了這件事,一個個臉上都帶出幾分擔心了。


    顧氏最擔心的事情自然就是君長寧在那邊有沒有弄出庶出的子女來,男人的性子她無比的清楚,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哪有忍得住六年都吃素的,她是不奢望君長寧為了自家女兒守身如玉,但庶長女倒也罷了,如果有了庶長子,女兒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


    這些年顧氏不是沒有勸過顧玉荷,但顧玉荷就是被鬼迷了心竅,咬緊牙關不鬆口,偏偏顧庭興還覺得自家女兒這是貞潔,私下裏支持著她。三年前定親之後,顧氏便知道盼著君長寧早日迴來才是正題,當時張氏倒是也提起過先讓顧玉荷嫁過去,雖然君長寧不在,但代娶的事情不是沒有。


    顧氏考慮了幾天,到底是沒有答應張氏的說法。雖然這樣一來,自家女兒的身份是明確了,但也同時表明了,女兒成了君家婦。若是君長寧在外頭有一個三長兩短,難道女兒還要守一輩子寡不成,再說成了親的話,女兒就要住到君家去,張氏看著雖好,到底是婆婆而不是母親,對女兒還能好過自己。


    顧氏心中其實是有一些計較,如果君長寧沒事歸來自然是最好,但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女兒沒嫁過去還能退親,到時候再嫁即使找不到好人家,也比守寡強一些不是。這會兒聽見君長寧迴來,顧氏心中大叫上天保佑,看著羞紅了臉頰的女兒,又是一陣頭疼,想著一定要先去打探打探,君長寧身邊有沒有跟著小妾庶出子女迴來,這些年是君家對不起他們,如果真的有的話,她也有辦法讓他們先處理了。


    作者有話要說:貌似還是支持修真的人比較多一些,或者現代高幹呢~~~征集題材呀,有喜歡的親說一下,若初會考慮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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