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衛東和二老潘在路北刑警隊正提審一個30歲左右的嫌疑人,就聽見桌子上的對講機唿叫他,他提了對講機出門,對講機裏傳來葉千山的聲音:“你在什麽方位,正在幹什麽?”


    “我和二老潘在橋北刑警隊正提人呢?”


    “快,林天歌被人打死了,槍也被搶了!就近叫上咱們處的偵查員迅速趕到光明裏小區!”葉千山嗓音嘶啞而哽咽!


    “操他媽的!是哪個狗日的幹的!”魯衛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罵人,他眼圈一片殷紅。他跟林天歌是好朋友,同時分配到防暴隊,且同住過一個屋子。


    他進屋急赤白臉地跟二老潘說:“把他交給值班的偵查員,你趕快跟我出現場,林天歌被人開槍打死了!”二老潘驚愕地站起來,不知所措地望著魯衛東,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震驚了!魯衛東已經竄到院外把摩托車發動著了,二老潘打電話把值班的偵查員叫過來就衝出屋子和魯衛東一起撲進夜裏……


    “我們處的,誰住的離咱這最近呢?千山讓招唿幾個人!”魯衛東一急誰家住哪兒他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了。


    “找陳默吧,他家離這不遠!”二老潘跟陳默是高中的同學,他不假思索地說。


    魯衛東開著摩托車像一頭獅子在夜裏狂奔著,不一會,他們就來到了花崗小區南裏陳默家樓下。魯衛東熄了火,連鑰匙都沒拔就跟二老潘小跑著上了三樓。


    “哐哐哐”二老潘用拳頭急急地砸著門,大聲喊道:“陳默,快,出事了!”


    “二老潘?怎麽迴事?出啥事了!”陳默聲音先傳出了,門開了,陳默穿著一件黑色羊毛衫,腳上趿著拖鞋站在門口。


    “快穿上衣服,林天歌被人開槍打死了!魯衛東有些急躁,他不停地跺著腳!


    “咋,咋迴事?”陣默懵懵然看著屋門口的兩個人。


    “我們也不清楚,是千山從對講機裏說的,你倒是快點呀,到現場不就知道了嗎?”


    陳默就急急地穿了衣服和鞋子,緊隨著二老潘和魯衛東下了樓坐上挎子奔現場去了。


    公安局指揮中心就像炸了營一般,電話線全部占滿,一遍一遍地傳出訊息,將能找到的民警全通知到。已接到通知的民警騎著車子,開著車子的,紛紛就近通知還沒接到通知的民警……


    犯罪分子的槍聲,就像在古城的上空投發了一枚原子彈。它所造成的衝擊波遠遠不僅僅是攪擾了這一個夜晚的安寧……


    魯衛東和二老潘以及陳默趕到現場的時候,現場被圍的水泄不通,那時候現場勘查已經結束,林天歌的屍體被運送上車,葉千山和師永正欲隨車離去,看見魯衛東就讓他們去找穀武夫領任務……


    商秋雲哭著喊著要隨林天歌一起去,被橋北分局刑警隊的桑楠架著上了另一輛車……


    刑偵處技術科法醫解剖室。


    師永正和葉千山站在解剖室台前,林天歌就躺在那冰冷的不鏽鋼台麵上。


    屍檢已經完畢,馬法醫坐在桌邊在一張紙上畫圖並不時用計算器計算著一些數據。


    林天歌已歸於安詳,然而左太陽穴上的那處焦黑的彈孔,卻像死不瞑目的眼睛,又像是一張無法出聲的口。青春和生命就這樣冷凍終結了,葉千山的心裏冷,冷得打顫。


    馬法醫走過來把林天歌身上的白布單輕輕拉起蓋住頭部,深深地歎了口氣說:“多麽年輕的一個好小夥子呀!”馬法醫聲音有些哽咽,他摘下眼鏡,用手擦擦眼角上的淚,一向以理智冷靜、嚴謹聞名的馬法醫也禁不住動了感情。


    “馬老師,情況怎樣?”師永正輕聲問。


    馬法醫作了個手勢引兩人到桌邊坐下,把一張x光片插到燈箱前,打開燈。


    “林天歌中了兩槍,一顆子彈從腹部射入,打穿了腹主動脈,後彈頭鑽進脊柱,致使第十一胸椎粉碎性骨折,造成脊髓中樞神經嚴重損傷。”馬法醫手指著x光片上子彈的位置,“林天歌當時就癱了!”


    “通過腹部彈孔和脊柱彈著點的位置,以及腹部創口皮膚的痕跡,根據幾何彈道軌跡計算,推斷犯罪分子是從正麵向林天歌開的槍,射擊距離為4+0.5米。這顆彈頭取出後小婁已拿到技術科去鑒定。另一顆子彈從左太陽穴射入頭部,在後腦右部穿出,形成貫通傷,從創口痕跡上看,射入口周圍有較寬的燒焦變黑區和煙灰附著區,很明顯,這顆子彈是在極近距離射出的,幾乎是貼近射擊,具體距離2厘米以內。”


    師永正和葉千山睜大了眼睛認真聽著馬法醫的講述。


    “這兩顆子彈造成林天歌顱骨骨折,腦組織嚴重挫傷,腹主動脈破裂大出血死亡。根據早期屍體現象推斷死亡時間是,24日晚21點04分……平安夜呀!”馬法醫嗓音再一次哽咽了。


    三人又一次陷入悲痛中,似乎誰也無法從傷悲情緒中很快擺脫出來。


    師永正看看葉千山,打破這沉默,“犯罪分子打向林天歌腹部的是第一槍,隨後又到了林天歌的跟前,向太陽穴又開了第二槍。”


    “這第一槍擊傷了林天歌的中樞神經,致使林天歌一下子就從自行車上摔倒在地,使得林天歌即使有反抗的意識,但他的頸部以下所有部位都失去了知覺,從而不能做出任何相應的反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犯罪分子向他走來。葉千山推出來的情景讓他自己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事實!


    “其實,林天歌腹主動脈被打穿後,血一會兒就流盡了,大動脈破裂,你們想想,他必死無疑。可犯罪分子惟恐他不死,又補擊了林天歌的頭部!這得多大的仇嗬!”馬法醫牙齒咬的咯咯響:“多狠毒的家夥!”


    屋門這時咚的一聲被推開,葉千山激棱一下,迴頭一看,技術員委小禾急急地走進來。


    婁小禾:“報告處長,槍彈檢驗完畢。”


    師永正:“小婁,你別急,喘口氣。”


    婁小禾:“報告處長,在現場共找到兩個彈殼和一個彈頭,加上從林天歌身上取出的一個彈頭,正好彈、殼完整對應。我剛作了槍彈痕跡技術鑒定,這兩顆子彈是從兩隻槍裏發射出來的!”“兩隻槍?!”三個人同時一愣。


    “對,兩顆彈頭,彈殼均為五四式手槍槍彈。從林天歌腹中取出的彈頭比較完整,鏡下觀察彈頭的坡膛痕跡和線膛痕跡及小線紋痕跡特征明顯,查槍彈檔案,取出存檔的彈頭在雙筒對比顯微鏡下做了同一認定,隨後做了彈殼的同一認定,證實這顆彈頭及彈殼是從槍號為12009574的五四式手槍中射出的,此槍是孫貴清被搶的那隻五四式手槍!”


    “快說那一顆子彈!”葉千山迫不急待地問。


    “在現場從林天歌頭部下麵的地麵上提取的彈頭因與水泥路麵撞擊,彈頭已經變形,但主要特征及另一枚彈殼痕跡顯示,這顆子彈對應的槍號為12100096,此槍是林天歌的五四手槍!”師永正、葉千山再一次被震驚了,事實清楚地說明了,那就是犯罪分子在近距離開槍打倒林天歌之後,又竄至林天歌跟前,翻出林天歌的五四手槍,再一次扣動了板機!那個犯罪分子是以怎樣的心態完成這個過程的?!葉千山腦子裏忽就閃出了一條狼的形影,那雙狼眼閃著猙獰的兇光,又是那樣從容,又那麽的居高臨下,而似乎又是那麽的得意……


    葉千山不寒而栗。


    葉千山看著躺在解剖台上的林天歌,他想像林天歌是以怎樣絕望的目光看著那個人走到他的近前。翻出自己的那把五四式手槍,擊打自己的頭部,那將是怎樣的一種殘酷啊!


    他們離開解剖室開了車往市局大院走,夜已經很深了,但古城的警察都在各個路口設卡查車,查可疑人,滿街都能看見警察的身影。車站、旅店、居民樓,古城的警察迅速做出了反應,師永正看著前方,對開車的葉千山說:“你不覺得犯罪分子是作了充分的準備了嗎?他必要致林天歌於死地,前兩個案子我們走了彎路啊,我們把精力放在對社會不滿,被公安機關打擊處理過的“灰色”和“黑色”人身上了。所以,即使是地毯式的搜索也全無效果,犯罪分子或許根本就不在我們偵查的範圍內。宋長忠和孫貴清的現場出現過相同的梅花圖案鞋底足跡,而林天歌又是被犯罪分子用搶走的孫貴清的五四式手槍擊中,三人三案,應該是同一個犯罪分子所為,那麽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重新得出這樣一個推斷:打宋長忠是為了搶槍,宋長忠在被打的兩個小時以前將槍交了,沒搶到槍,所以才選擇第二個襲擊目標孫貴清,殺孫貴清的動機還是搶槍,而搶槍的目的是幹什麽呢?”。


    “殺林天歌!”葉千山脫口而出。師永正點點頭:“而且殺林天歌的人應該是和林天歌熟悉的一個人……”


    兩人開車到市公安局大門口的時候,市局機關大院亮如白晝……


    指揮中心已將案情急報省公安廳和公安部刑偵局……


    市委書記鍾祥,市政法委書記趙永年匯同公安局的領導在公安局二樓會議室連夜召開緊急會議。


    此刻已是淩晨四點半。會議室煙霧彌漫,師永正和葉千山推門進來時,主管刑偵的付局長肖坤正在發表意見:“林天歌原定在12月25日結婚,由於孫貴清的案子,又將婚期推遲至元旦,也就是說還有七天就結婚,那麽,情殺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宋長忠原來管轄的居民,搬遷時有一部分遷到中山派出所孫貴清的轄區,林天歌調到中山派出所後又接手管轄孫貴清接手的一部分居民,這樣一來,三人交叉共管過同一部分居民,會不會在共管的這一部分裏,有與三人共同結仇的?仇殺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郎所長一臉憔悴,一臉哀容地補充說。


    “可是,要說仇殺,咱們把兩個派出所所有被打擊處理過的人都查了個底兒朝天,不能老在這裏邊轉圈圈了!”穀武夫對郎所長的這一說法持否定態度。


    “先將情殺列為重點吧,將林天歌所有談過的女朋友,女朋友現在的男友,特別是商秋雲結交的所有人,包括所有追求過商秋雲,平日裏對商秋雲有心思的,一個不漏地查證落實,要責任到人,如果日後犯罪分子在誰手裏漏了,不但要清除出公安機關,且要以瀆職罪論處!”


    魏成局長最後拍板說。那話說的近乎冷酷不留情麵。


    夏小琦是在清晨四點被叫起來的,還有楚雄、秦一真。淩晨四點,夢正香甜,林天歌被槍殺的消息就像是另一場突然換切的無法麵對的噩夢,被噩夢驚飛的魂魄陷在黑咕隆咚的夜裏,而他的血肉之軀就像是被黑夜蝕空了的空殼,無力搭救自己,也無力搭救別人。


    刑偵處值班室,在淩晨四點半集了滿滿一屋子人,師永正和葉千山從指揮中心會議室撤出來就召開刑偵處全體會議。在師永正的刑偵生涯裏,在淩晨四點半開全體刑偵隊員會的,古城自有刑偵處以來這是第一次。所有人的麵容都很嚴峻,“每個人都要把昨天晚上的去向說清楚,不是不信任大家,隻有說清楚,才是最大限度的信任……”師永正瘦弱的臉頰深陷著的眼部出現了一圈黑暈。


    王長安說:“晚上8點,我和李世琪在看守所提人,10點半接到出現場的通知。”


    秦一真說:“我們全家和我兄弟、兄弟媳婦在一軒酒家吃飯,後來又唱了一會歌兒……”


    夏小琦說:“我從家看電視連續劇《夢的軌跡》,昨天是第二集,晚上8點開始的,中央台放的。完了河北台是電影《一個女演員的夢》,媽的,昨晚怎麽全是夢!……”魯衛東說:“我和二老潘一起在橋北分局審人,接到通知我們去陳默家,叫他一起出的現場……”


    ……


    一向熱熱鬧鬧的刑偵處值班室,空氣裏冷凝著化解不開的緊張,人人都有一種自危的感覺,一向審查別人的人,突然站到了被審查的位置上,個中滋味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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