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巧兒歇了好半天,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背起一個八尺多大漢走那麽遠絕非易事,要是放在其他的普通女孩身上,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孫巧兒做到了,喘口氣之後,她倒是對自己的表現頗為滿意。


    她對剛下樓的小二說道:“怎麽樣了?他醒了嗎?”


    小二搖搖頭道:“沒有,也不知道李客官是怎麽了,最近老招一些不明不白的災禍到自己頭上。”


    孫巧兒假裝生氣說道:“你這小二,少在這裏烏鴉嘴。我問你,你真的沒有見過可疑的人出入這兒?”


    小二放下手中的掃帚,摸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天地良心,小的我真沒看到什麽可疑的人物。而且這個人就跟鬼影一般,每次當我快要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好就消失了。”


    孫巧兒越來越糊塗了,這麽厲害的人又怎麽會受傷呢?難道是那個家夥幹的?


    她又想到茅草屋裏的那個人,那一雙冰冷的眼睛和狼一般的野性。


    “對,他殺了那個人,說不定他真的知道他是誰。或許還知道那人為什麽會把李大叔挾走。”


    “姑娘?您在嘀咕什麽呢?”


    孫巧兒猛一拍桌,“小二,你給我好好找看李大叔,我一會兒再迴來!”


    說完,她緊接著又跑出門外。


    “什麽呀?剛休息一會兒就走了,她的體力也太旺盛了吧。”小二在她走後嘟囔著。


    “還不給我好好幹活!”老板又嘲著小二吼了一句,小二慌不迭地把掃帚拿在手裏,有意沒意地在地上擺這兒擺那兒。


    剛才在孫巧兒迴來的時候,發現了一條近道直通那間茅草屋,所以這一次她一個人輕輕鬆鬆,很快就到找到了那間茅草屋。


    孫巧兒在牆的另一麵,不時地伸出頭來瞧這那間孤零零的茅草屋。


    四周依然十分安靜,連一絲風也沒有。整個茅草屋都被充滿危險味道的空氣所包裹著。


    “那個怪人還在裏麵嗎,我這樣是不是算又闖入了他的地盤,既然這樣,他會不會殺了我?”


    她雖然這麽想,但她內心卻有一種絕不相信那個人會出手殺了自己的自信,她心底幾乎可以肯定,那個人絕不會殺女人,或者至少不會殺了自己。


    這是她的直覺,女人總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甚至盲信,但有趣的是她們的直覺通常都很準。


    於是孫巧兒給自己壯了壯膽子,便從牆後走了出來。


    她走得並不快,一步一步地走,雙眼始終盯著前方的茅草屋,同時其他感官也時刻提防這四周。


    越臨近那間茅草屋,她就走得越慢,步子也越小。矮牆到茅草屋的距離不算是很遠,所以她雖然走的慢但也很快就來到了茅草屋門前。


    但是這個靜靜的茅草屋死氣沉沉,似乎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跡象。


    她在想,為什麽那個人還不出手,還不向她扔石頭呢?


    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伸出了左手,要將門給打開了。她心裏確實有些害怕,雖然直覺告訴她那人不會殺了自己,但她還是有些害怕自己一推看門就看到那把駭人的短刀。


    門開的一瞬間,孫巧兒幾乎是閉上眼的。


    可什麽都沒有發生。沒有短刀,沒有冰冷的眼神,連個人都沒有!


    孫巧兒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現在她的直覺又告訴她一件事情——那個人走了,而且絕不會迴來了。


    她坐在了其中一個木凳上。其實她根本沒有必要再在這裏呆著了,但她似乎不願這麽快就走,她似乎想要多了解一下那個人。那個被狼群養大,殺了自己師傅,在江湖上獨自流浪的人。


    這個人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就像齊英兒一樣,也有一番不同尋常的身世。


    孫巧兒互讓好像驚醒一般,那雙眼睛,冰冷的眼神,就和以前的齊英兒一樣!


    “難怪會感覺那麽熟悉。”孫巧兒歎道。


    既然人已經走了,自己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裏了。孫巧兒站起身準備離開這間茅草屋,她歎息道:“真可惜,沒辦法知道那個留下紅鞋印的人是誰了,隻能等李大叔醒了之後再說了。”


    孫巧兒垂頭喪氣地迴到客棧,小二一見她迴來,立馬跑過來說道:“姑娘,李客官醒了。”


    “真的?”孫巧兒立刻精神不少,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樓梯。


    小二在樓下喊著:“唉唉唉,錯了,另一間,左邊那個,我們給李客官換房間了。”


    孫巧兒進了屋,看到李元郴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看著窗戶。因為這裏的陳設和之前的屋子一模一樣,就連床上的被褥都一模一樣。加上李元郴坐得似乎太過端正了,難免就讓孫巧兒覺得有些別扭。


    李元郴迴頭一看,見是孫巧兒,連忙站起了身子,樣子就像見了皇帝一般。


    連孫巧兒看了都覺得有些好笑,說道:“您這是幹嘛啊李大叔。”


    李元郴道:“我,我。聽小二說是巧兒姑娘把我背迴來的?”


    孫巧兒眼神向門後一瞥,道:“小二真是多嘴。”


    李元郴轟然跪了下來,孫巧兒驚慌失措。


    “啊,李大叔,您這是幹嘛啊!”孫巧兒上去拉他起來,可就像拉著一個千斤巨石一樣,怎麽拉都拉不動。


    李元郴隻是跪著,也不說話。也許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真是一個耿直又讓人頭痛的男人。


    孫巧兒隻好放棄拉他,哼了一聲說道:“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就生氣,十天半個月都不理你!”


    這下子輪到李元郴荒神了,十天半個月還了得?一天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閃電般地站了起來,仍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憋得滿臉通紅,好半天終於憋出來三個字,“謝謝你。”


    孫巧兒看著他喘著粗氣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李元郴的臉更紅了。


    好一會兒,二人各自的心情終於都平複下來。


    孫巧兒這才問道關於那個留下紅鞋印的人。


    讓她失望的是李元郴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李元郴道:“在你出去之後我就去打開窗戶透透氣,他突然就爬了上來,擋在我的眼前,並照著我胸口踹了一腳。”


    孫巧兒驚道:“踹了一腳?那你有沒有受傷啊?”


    “沒有,他的動作很快,力道卻十分微妙。”


    “力道怎麽了?”


    李元郴歎歎氣,一臉不解地說道:“他的腳力很綿軟,踩在我身上一點不痛,但是我卻驟然覺得身上的力氣全被卸了去。”


    “他應該是點了你的穴道。”


    “應該沒錯。”李元郴拿起了一個茶杯,和之前的屋子一模一樣的茶杯,李元郴接著說道:“他的動作十分快,我拚進最後的力氣朝他扔出一個杯子,我以為可以打中他,可他轉身就破開窗戶逃了出去。”


    “窗戶不是開著的嗎?”


    “他進來之後就關上了。可他為何要破窗而逃?以他的本事,我認為他完全可以打開窗戶我悄無聲息的離開。並不會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懷疑。”


    “哼,因為他受傷了。”


    “受傷了?”


    “沒錯,他的腳有傷,好像十分嚴重,一直在流血。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李元郴歎道:“一個受傷的人竟然還有如此本領,這個人恐怕在江湖上也有傳名吧。”


    孫巧兒問道:“你見到他的樣子了嗎?”


    李元郴道::“沒有,他蒙著臉,我隻能從他的頭發和眼角的皺紋辨認出他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他為什麽要背著你走?”


    “不知道。我感覺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更不可能和他有什麽恩怨。”李元郴頓了一頓,接著說道:“如果找到了他,我們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那恐怕我們永遠不知道真相了。”


    “為什麽?”


    “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


    “死了?”


    “嗯。”孫巧兒把自己去追尋他遇到那個被平原狼養大的人的事和再一次去找他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李元郴聽到之後大是驚歎:“竟然還有這樣奇怪的人,他的功夫很高嗎?”


    “我沒有同他交手過,也不清楚。但是他打出來的石頭,來勢兇猛,殺氣十足,若不是我與姑姑學習多年芙蓉飛針,能辯得清暗器來路,稍有不慎,肯定被那石頭打中了。”


    孫巧兒接著道:“你沒看到那石頭的威力,它碰見牆壁就像碰到了泥巴一樣,直接陷了進去,死死定在了牆上。”


    孫巧兒並沒有告訴李元郴自己對那個人的感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齊英兒影子,一時間有些恍惚,心裏麵總有些說不出來道不明白的感覺。“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遇見他。”


    李元郴說道:“有緣肯定會遇見的。”


    孫巧兒一見自己竟一個不小心說出了心中所想,而李元郴這種毫無察覺的迴答,更令她羞紅滿麵。


    孫巧兒忽然想到齊英兒與眾人此時正與敵人鬥智鬥勇當中,自己心中竟然還對他人心存惦念,頓時覺得愧疚萬分。


    她走到窗戶前,打開窗戶,看著遠方的天,她打算把茅草屋和那個人全部拋到天邊的雲彩上,隨風遠去。


    太陽已經已經走到了正南,天上的雲很少,所以幾乎沒什麽能阻止它把光灑向大地。


    陽光對一個人是好的,尤其是對病人。


    孟婆咳嗽著,從剛開始到現在,她已經咳出了好幾口血。


    孟婆坐在馬車裏,她的臉蒼白如紙漿,她明白,自己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她雖然被病痛折磨著,但她仍然微笑著。因為,她慶幸自己在生命最後的一程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了,憐香玉弓著身子進馬車。她拿了一件雪白貂裘給孟婆披上,孟婆微微睜開了眼,輕輕握住了憐香玉的手。


    “婆婆,好些了嗎?”憐香玉關切問道。


    “咳,咳,好多了,好多了。”


    孟婆咳出的血已經染髒了雪白的貂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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