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乙,這次來蜃海,和先前的計劃,有非常大的出入。


    原本,丁乙是準備,迴地底世界的時候,順道過來,將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捎帶去地底世界。哪知道,計劃不如變化,這個計劃,看來還是要再做些變動才行。


    最好是在蜃海,就找一條進入地底世界的通道。利用小黑和他的空間神通,直接迴到地底世界。這是最想當然的計劃,幾乎完全沒有可行性。


    小黑的實力,還在恢複當中,它現在,到底能不能帶著眾人,沿路返迴,都是一個大問題。更何況,要另辟蹊徑,要從其他地方,進到地底世界。


    見到了紅石國的高層,他們是現在蜃海,天龍國的權力核心。包括薛萬財、吳強在內的凡人,也是這次丁乙接見的重點。一波波的人,與丁乙相見,眾人有一種朝聖的感覺。


    丁乙對所有的人,都進行了安慰和勉勵。撫今追昔,大家都有非常多的話要說,不少人,都有些激動的語無倫次,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上次和大家見麵,丁乙就已經獲悉,他的老徒弟章馳,還有石開,已經隕落。大家說起蜃海這邊,曆年發生的戰爭,一個個也是感傷不已。


    如果不是丁乙一個月前,突然現身,也許這種戰爭狀態,還會延續。好不容易統一了蜃海,隻不過形勢仍然非常嚴峻。


    丁乙高度的肯定了,眾人的成績,對他們多有誇獎。他也沒有藏著掖著,他將目前,他們遇到的難處,也向眾人做了一個說明。


    丁乙就在一大片沙灘上,會見了這些忠誠的老部下,和他們分批,分別進行了交談。這裏是被稱作野鴨灘的沙灘,吳茂楠帶著特別行動組的人,對這一帶進行了初步改造。將這裏改造成了一個會場。


    “薛老,方才易老師給你檢查了身子,易老師說了,隻要你按照,她教的法子,每天抽一兩個小時練習,同時服用迴春丸,你再活一二十歲,不成問題。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可是我們的寶貝,我們大家需要你的幫助,天龍國需要你的扶持,創世神教,還需要你來掌舵,你可不能輕言放棄。”丁乙笑著對薛萬財說道。


    薛萬財老態龍鍾,這些年來,他一心一意打理創世神教,付出了太多心血。八年的浴血奮戰,薛萬財一方麵,著力在蜃海,推廣創世神教,為紅石國全盤布局。同時,他還負責,偵搜情報,組織信眾,狙殺各個針對紅石國的修真者。


    這些年,他為了紅石國,為了創世神教殫精竭慮,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這也是王胄,會如此尊敬他的原因。


    薛萬財,原本隻是一個黑勢力頭子,他借助廟祝的身份,是一個欺壓,魚肉百姓的惡人。丁乙看重他的經驗,同時也因為薛萬財有一點機關製造的底子,丁乙最終饒了他。將他放在了教宗的位置上。沒想到,老樹發新芽,薛萬財做得這樣好。丁乙非常欣慰。


    “神使大人,還是喚我老財好了,您有事盡管吩咐,單憑老財還有一口氣在,管保不會誤了神使大人的事。”薛萬財,橘子皮似的老臉上,此刻容光煥發,他快活得直哆嗦。


    丁乙微微一笑。


    “薛老,你可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們天龍國的肱骨重臣,是我們縱橫四海的定海神針。我們目前隻完成了第一個任務目標,統一了蜃海,未來,我們還會在天晶大陸、黑鐵大陸這些陸地上插旗。我們要讓創世神教,成為海外最大的教派,為我們一統海外諸方,奠定基礎。”丁乙勉勵薛萬財道。


    丁乙說著話,他的的眼睛,瞟了一眼王胄。


    “王胄,我們現在已經拿下了蜃海,我記得,你在很早以前,發下的宏願,要成為蜃海的主人,這麽些年過去了,你的這個目標,也實現了。現在,你還有什麽宏偉理想?”


    王胄走上前來。他匍匐在丁乙的腳下。


    “我聽人說,老師的理想,是星辰大海,王胄,心甚向往之,隻要老師不嫌棄我資質低下,本領低微,王胄隻願鞍前馬後,追隨老師的身影。”王胄心悅誠服,朗聲說道。


    丁乙欣慰的點了點頭。


    他把王胄從地上拽起來,他又向吳強招了招手。


    吳強連忙快步上前,他和薛萬財,這還是八年來,第一次見到丁乙,他的心情非常激動。


    吳強原本隻是一個,外號叫蟑螂的小潑皮,丁乙看重他講義氣,為人實誠的特點,把他留在了身邊,最後還將他,定為紅石國的國主,同時委任他,擔任創世神教的聖子,讓他協調教務和政務。


    吳強上前,還沒來得及,向丁乙磕頭行大禮,丁乙一把拽住了他。


    “小強,這些虛禮,還是免了吧。我們一路走,一路說話。”丁乙對吳強說道。


    王胄準備跟著,他被戴曉雪叫了過去。


    “天哥有些話,要跟吳強說,你就別摻和了,王師兄,聽天哥說,你們是他最早收的徒弟,天哥囑咐我,要我檢查你們這些年的所學,你去將各位同門,都叫過來吧。”


    王胄一個月前,已經和戴曉雪見過一麵,王胄知道,她是丁乙的得力助手,是一位玄級的傀儡師。王胄還知道,她是丁乙身邊,除了丁乙之外,傀儡術,級別最高的人。


    蜃海這邊,最早破除‘天人之隔’,戴曉雪雖然隻是一個凡人,但是王胄沒有一點看不起她。


    他向晏敬鋒,申清泉他們吩咐了一聲,讓他們把師兄弟們,都叫過來。他從儲物手環中,取出一個匣子,將它遞給了戴曉雪。


    “師妹,師兄不比你,一直跟在老師身邊受教,這麽些年,蜃海這邊,一直爭戰不休,沒幾天清閑日子,安心學習,讓師妹見笑了。這是蜃海的特產,海魂瑪瑙,海魂瑪瑙對溫養神識,強腦安神極具效果,小小意思,算是師哥的一點心意。”


    間歇性的神經痛,一直困擾著戴曉雪。沒想到,這個看似放浪不羈的王師兄,還是個知情識趣的人,戴曉雪不禁對他刮目相看起來。


    野鴨灘,丁乙帶著吳強,緩緩前行。


    “小強,當初我讓你擔任紅石國的國主,和創世神教的聖子,其實對你還是有些不放心。沒想到,神武帝國的追兵,會來得這麽快,我不得不,匆忙離開。八年過去了,沒想到,你做的這麽好,超乎我的預期,看來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丁乙由衷說道。


    吳強道:“都是幾位神使和教宗在出力,我做得非常少……”


    丁乙擺了擺手,嚴肅說道:“你的所作所為,複生他們都告訴我了,說真的,你做得很好,我非常滿意。一直以來,修真界和凡界有著很深的壁壘。修真者看不起凡人,所謂的‘修真以下皆螻蟻’,不論是蜃海還是其他地方,包括神武帝國都是如此。為了消融這種隔閡,我才起心動念,和大家建起了創世神教。”


    丁乙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出生在神武帝國,接受的是無神論的思想,小強,你是草創,創世神教的人員之一。對這個宗教的實質,應該非常清楚。”


    吳強突然打斷了丁乙的說話。


    “第一神使,你不要妄言。創世神,一直存在!你以為創世神教,是你和我們共同創建的,其實不然。這是創世大神,假借你的手,建立的神教。不信,你大可去問問謝複生,問問老晏,問問教宗,看他們怎麽迴答你。”


    丁乙一下子愣住了,吳強的這番話,讓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丁乙從來就沒有小覷宗教的力量,宗教潛移默化的影響力,是極其可怕的。丁乙極為在意的老禪師,就是一個實證。丁乙一度以為,通過他的解惑、開導,老禪師,最後能夠放棄他原本的宗教思想,加入傀儡道。結果,丁乙徹底失敗了。丁乙在地底世界,最危險的幾次經曆,可以說,都是拜老禪師所賜。


    丁乙沒想到,自己一手締造的創世神教,居然會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朝著神秘學的方向,自行蛻變。連參與締造它的人,思想都發生了嬗變,這讓丁乙感到有些惶恐。


    蜃海和地底世界,都是丁乙的試驗場。


    在蜃海的時候,丁乙的傀儡道思想,還沒有定型。他當時的思想重心,還停留在,消除‘天人之隔’的隔閡上。他想在修真者和凡人之間,建立起一個消除隔閡的緩衝地帶。這是他建立創世神教的初衷。


    和邱一泓,老禪師,去了地底世界。那個時候,丁乙已經得知了鹿源的死訊,他的思想,再度發生了改變。尤其是,他看到了累累白骨,壘砌的京觀,又見證了老禪師對他的背叛,他改變了原先的想法。


    因此征服地底世界,他沒有再用到,宗教的手段。


    沒想到,自己一手炮製的宗教,會有這樣大的魔力,幾年時間,就徹底改變了一些人的思想,這使得他分外感到錯愕。


    本來,這一次,他還想從蜃海這邊,挑一些人,去地底世界的。這突然出現的變故,讓他措手不及,一時不知該怎樣才好。


    如果他是一個,自私的人,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眼前的一切,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局麵。不過這和丁乙的傀儡道思想,大相徑庭,有著太大的不同。丁乙無法接受,這個現況。


    原本丁乙還有許多話,要對吳強說,現在,這些話,都沒法說出口了。最後,丁乙隻是勉勵了吳強一番,說了一些沒營養的話,就讓他離開了。


    宗教問題,是非常嚴重的問題,操作不當,極有可能反噬自身。丁乙心中非常清醒。


    吳強走後,丁乙連忙把孟蟬、鐵中堂、蔡媚娘、姬優他們找了過來。他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向眾人做了一個說明。


    蔡媚娘她們,原本還在為丁乙,早年製定的蜃海攻略,驚歎不已,沒想到,丁乙會告訴他們這樣一個情況。


    在場的眾人,除了孟蟬,無一不是神武帝國的人,這一次碰頭會,丁乙甚至沒有邀請,吳鴻和楊君吾他們。丁乙這一次是真的有些慌了。


    在場的眾人,都是無神論者。他們天然的敬鬼神而遠之,他們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麽神仙精怪,也不相信,有什麽天堂、地獄。


    丁乙告知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荒誕了。不過,眾人還是非常理解丁乙的感受。


    “天哥,你不要太過於恐慌,我倒是覺得,這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們及時發現了問題,不是麽?”孟蟬安慰丁乙道。


    孟蟬也不敢想象,要是這一次,他們帶著一批創世神教的狂信徒,進到地底世界,讓創世神教的教義,在地底世界流傳開來,那會出現,怎樣的後果……


    這宗教,就是一把雙刃劍,丁乙以前,隻想利用它的優點,沒想到它的缺陷,也是如此的明顯。它的影響力和對心靈的改造太過駭人。以至於,丁乙很自然的,聯想到了真理會。他對自己一手製造出的,這個怪物,忌憚不已。


    丁乙原本以為,薛萬財、吳強和王胄他們,會和自己一樣,把創世神教當成一個,攻略蜃海的武器。誰也沒想到,當這個創世神教建成之後,會把它的締造者,也一一吞噬。信奉創世神教的,都是丁乙的鐵杆支持者,這件事,還非常不好處理。


    丁乙投鼠忌器不說,簡直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蔡媚娘道:“我去把曉雪叫來,曉雪足智多謀,沒準,她會有好辦法。”


    蔡媚娘和戴曉雪交情莫逆,她非常欽佩,這個聰明的小傀儡師。丁乙也素知戴曉雪思維敏捷,腦筋非常靈活,他點了點頭。


    方碩看著眼前的大頭中年男子,不禁有些莞爾。


    大頭的名字,也叫方碩。他是蜃海這邊,非常有名的傀儡師。這個心靈手巧的大漢,因為受資質天賦的影響,他止步於羽級高階。不過,他在機關術上麵的成就,要比他的傀儡術高些。他是戴曉雪,這次要檢驗的師兄弟之一。


    方碩原本還有些自命不凡,可是,當他得知,自己的資質天賦非常一般,操控戰傀,也沒什麽天賦,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有些鬱悶。


    這人,要有自知之明,要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反而會錯判形勢。


    丁乙並沒有去開導他,這是方碩,必須自己要去認真麵對的,人生課題,其他的人,都幫不上忙。


    丁思琪扯了一下,方碩的衣袖,他遞給方碩一個巨大的果子。


    “這是彪哥專門送來的留香果,碩哥,你嚐嚐看,可好吃了……”


    方碩接過來咬了一口,果然香甜可口,香氣濃鬱,很是受用。他看向考場上,曹蕊、申清泉……這些師兄弟。


    漸漸的,方碩原先還有些鬱悶的心情,平複了不少,他終於打開了心結。


    考場上的每一個考生,都要比方碩強不少,畢竟他接觸傀儡術沒幾天。而這些人,已經研習傀儡術,有好幾年了。方碩之所以能打開心結,是因為他見到了傀儡術,迥異於其他道門的一麵。


    傀儡術的基礎是陣法、機關術、煉金術以及眾多的修真基礎科目,和自然科學。傀儡道的核心,是‘控和製’,而‘製’的具象,是仿生。每一個傀儡師,關注世界的重心,都不一樣:鳥、獸、魚、蟲、花、草、樹、木、石……大千世界,包羅萬象。


    每一個師兄、師姐,設計製造的東西,都不相同。本來,這就是一個無限製的,製作考核。


    方碩在這一刻,豁然開朗,他仿佛見到了最真實的世界,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的進入了傀儡師的角色,以一個傀儡師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


    考試是臨時決定的,器組這邊,有現成的工具、原料,組織這樣的考試,對戴曉雪來說易如反掌。


    蔡媚娘,把監考的戴曉雪叫走了,考場這邊,交由蔣玉菡和趙正罡負責。


    在路上,蔡媚娘把丁乙他們遇到的麻煩,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來到野鴨灘,戴曉雪向眾人行了一禮,她走到丁乙身邊。


    “蔡姐,已經告訴我了。”戴曉雪向丁乙說道。


    戴曉雪和蔡媚娘的輩分,有點亂,不過戴曉雪師從丁乙,在這方麵比較隨意。她很少喊丁乙師尊,總是沒大沒小的,喊丁乙,天哥。丁乙一直以來,把戴曉雪,當成自己的小妹妹,對她非常寵溺。也一直由著她亂叫。


    蔡媚娘整天和她膩在一起,這對忘年交,丁乙早就見怪不怪了。


    “說說看,你是怎麽想的。”丁乙輕聲問道。


    “天哥,其實這件事,要說,也不是沒辦法解決。我們重新立規矩好了。”戴曉雪徐徐說道。


    ‘立規矩?’眾人若有所思。


    戴曉雪進一步解釋道:“這就好比,編程式。我們把這創世神教,當做一個傀儡模型。傀儡模型的核心,是那些陣盤,而陣盤的核心,就是那些程式。創世神教這把雙刃劍,它的核心,就是它的教典,由教典來解釋教義,製定教規,我們可以從這方麵入手……”


    戴曉雪的話,讓丁乙茅塞頓開。


    孟蟬問道:“要是創世神教,入侵地底世界,該怎麽辦?我們是要阻止,還是任其發展?”


    丁乙接過話,說道:“我們不能阻止,也不能任其發展,而是要,因勢利導。讓創世神教,有序可控的發展。隻要我們牢牢掌控,源頭核心,把握教義的解釋權,創世神教,就能一直為我所用!”


    用傀儡道的思想,包裝改造創世神教,原來還可以這樣用。鐵中堂他們,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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