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那個和藹可親的長者,終究踏出了那一步。他有他的理念和堅持,也不能說他做的不對。隻是老禪師畢竟曾經是他們的同伴,在艱困的歲月裏,和他們相互扶持,一起從地表曆經千辛萬苦,走到這裏。


    本來他們以為,老禪師會是他們的‘同道’,可是他最終還是迴歸到了,他原本的道路。


    “丁乙,你恨他麽?”金角問道。


    丁乙搖了搖頭。


    “傀儡道是天下間最包容的大道,老禪師於我個人,更是有大恩,我不恨他,一點都不恨。沒有他,我可能早就遭遇了不幸,根本到不了這裏,見不到小蟬他們。雖然我希望他留在傀儡道,但是我還是尊重他的選擇。”


    鳥人歎息道:“長尾可能會哭。”


    長尾一向把邱一泓,當成父親一般,如果得知這個消息,肯定會非常難過的,長尾年紀最小,思想最單純,這是完全可以預料到的事情。


    丁乙道:“也不用瞞著他,到了鳳凰城,他遲早會知道的。”


    眾人正在說話的功夫,長尾和小鎖趕著魔獸迴來了。


    二十幾頭魔龍,唿嘯而來,看起來極有聲勢。丁乙有些奇怪,原先的那幾百隻魔獸、魔蟲,一隻都沒見到。經過金角解釋,丁乙這才知道。原來小鎖和長尾,把獸欄遷移到了別處,那邊水草豐沛,食物要比這邊,好弄些。


    “老師!”遠遠看到丁乙,小鎖大聲的歡唿。她騎著一頭魔龍快速的飛馳過來。在她身後,長尾也騎著一隻蠍尾獅,往這邊快速的跑來。


    縱體入懷,小鎖緊緊的抱住了她的恩師,長尾則是有些拘謹。因為丁乙身邊,還有好些他不認識的人。


    丁乙向小鎖、長尾,介紹了小蟬他們幾個,聽到丁乙在通道建立起了城市,邀大家過去,眾人都很高興,不過丁乙看得出來,小鎖好像有些心思。


    “小鎖,跟老師在一起,你不喜歡麽?”丁乙好奇的問道。


    小鎖道:“不是這樣的,主要是,這邊離地中海太遠了,我擔心,閃電它們找不著吃的。”


    閃電就是小鎖騎乘的魔龍,因為被金角他們捕獲的時候,弄傷了翅膀,它的傷好了之後,翅膀上留下了一個閃電狀的傷痕印記。


    至於小鎖說的‘地中海’,丁乙則是一無所知。地底通道四通八達,丁乙他們探索過的區域,非常有限。在距離四十二號營地兩百多裏的地方,有一大片水域,那裏就是被金角他們稱作的地中海,那裏水草豐沛,生活著無數的地底魔獸。


    “丁乙,你知道嗎?那裏還有一座聖輝石山,一半在海底,一半在海麵,非常壯觀。”金角介紹道。


    聖輝石可是最高階的頂級寶石,是修煉光係術法的無上至寶。有調理經絡,祛除走火入魔帶來的後遺症,有奇效,小拇指頭大小的一顆,都價值好幾百萬金元,乃是寶石中的極品。想不到,這裏竟然有一座由聖輝石構成的山!


    丁乙已經無語了。


    這聖輝石構成的寶山,一定要得到,這是重要的修真資產,聖輝石對修真者的作用,實在是太大了。


    “老師你想要聖輝石麽?我可以讓小光,給你弄一顆大的!”小鎖說道。


    又冒出來一個小光?丁乙有些迷糊了。


    鳥人解釋道:“聖輝山是聖龍的領域,除了小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邊生活著二十多條聖龍,小光是它們的王。”


    聖龍是傳說中的生物,丁乙一直以為這種生物並不存在,結果聽到金角這麽一說,他對這個地中海,更是來了興趣。


    丁乙詳細的詢問了小鎖,關於地中海的事情。這地中海方圓幾千公裏,有上百條暗河的水,都匯聚到這裏。地中海附近還有一大片的草原,和地底森林,小鎖她們還沒有探查完全。


    “天哥,這裏才是興建城市的所在,建造城市的空間,各種物資,礦產,食物,水源,光源,應有盡有……”孟蟬心中一動,連忙向丁乙建議道。


    丁乙也很滿意,他思索了一下道:“這邊的環境,建造城市算是非常不錯了,不過,鳳凰城那邊,也不用荒廢了,我們可以在地中海附近,再覓尋合適的場地,建起新的城市。”


    孟蟬對自己沒能參與鳳凰城的設計,一直耿耿於懷。要是能夠在這邊建起一座新城,而且是由自己主導設計的,那實在是太好了。


    金角把長尾拉到一旁,把老禪師選擇出走的事情,跟長尾說了一下。


    長尾並沒有痛哭流涕,隻是表情有些凝重,一言不發。看得出來,他還是非常難過。


    人總要學會成熟,總要長大,世上的是非對錯,並不是那麽容易區隔的。一直以來,長尾都在丁乙、金角他們的羽翼下得以安全的成長,但是有一些問題,他也必須要自己學會判斷,處理。不能什麽都依賴這些兄長。


    以前,他是營地裏最小的那一個,自從小鎖來了之後,最小的那個,變成是小鎖了。小鎖是一個極能吃苦,又非常善良的女孩,她的堅忍不拔,和她的積極樂觀,也改變了長尾很多。


    他在照顧小鎖的時候,他的思想也在逐漸成熟,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躲在幾位兄長身後的懦弱少年了。


    丁乙這次迴來,大家非常高興,好久沒有吃到,丁乙親手製作的料理,聽到丁乙講故事了,金角他們都很高興。


    丁乙少不得,帶著楊森為大家做菜,蜥蜴則乘機向丁乙介紹一些,新的食材。四十二號營地,有好幾個大型的冰


    櫃,裏麵儲藏了不少各種類型的食物。


    楊森用心記住,每一種食物的樣式和特征,他的廚藝現在提升得很快,起碼有了丁乙六成的實力。他對做菜,有著很濃厚的興趣。


    吃飯的時候,丁乙向金角他們,介紹了地底世界的情況,小鎖則把她在營地周圍的發現,向丁乙做了匯報。


    營地這邊,就屬她對周圍的環境最了解。


    蜥蜴對吃很有見的。


    “不用去三十七號營地,那裏太遠,靠近地中海,就有一大片蘑菇森林,裏麵的肉肝菌,牛舌菌,馬頭菇……味道相當不錯,是很好的菌種。此外黑絲苔,青節球,魔毯草,也很好繁殖……”蜥蜴如數家珍,一樣,一樣的跟丁乙他們敘述。


    吃過飯,丁乙把小鎖拉到身邊,檢查了一下她的功課。她的傀儡術學得還不錯,她煉製的蟻兵,極具想象力,水平還在孟蟬幾人之上。


    她的生物親和力數值,丁乙無法測試出來,不過能得到魔龍、聖龍的青睞,至少說明她的資質天賦,是非常優秀的。


    小鎖是丁乙在地底世界收的第一個弟子,收下她沒多久,就把她扔在這邊長達半年,他還是有些內疚的,看到她這麽上進,丁乙非常欣慰。


    考教完小鎖,賴不住眾人的一致要求,丁乙隻好把他去地底世界的故事,擇了幾段說給大家聽。


    他說的主要是他去神水宮,和忘川城大撤退的事情。他沒有提及老禪師,不想讓長尾難過。


    孟蟬對丁乙的過往非常感興趣,央求金角講講。金角他們五個就把丁乙的往事,擇了一些告訴了孟蟬他們。到這時,孟蟬她們才知道,原來他們的‘天哥’是如此優秀,在地表世界也是首屈一指的曠世奇才。


    趙世剛好奇的問道:“天哥,按說,像你這樣卓絕天資的人物,你所在的那個神武帝國,為什麽不能容你呢?不是說神武帝國海納百川,各種門派,各個道門都吸納嗎?”


    孟蟬道:“還不是因為大道之爭!天哥,以及天哥提倡的傀儡道,是以平民百姓為基石,動搖了‘天人之隔’這個修真界的鐵律。這在那些道門眼中,是絕不能容忍的。”


    孟蟬自己出身修真世家,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沒有什麽平等自由這些理念。但是她愛屋及烏,自從到了忘川城,她接受了丁乙的思想,在她具體施行,丁乙交付給她的那些政策後,她越發的覺得,丁乙思想的進步性。整個人淪為了傀儡道堅定不移的信徒。


    趙世剛、楊森、金正他們作為世家子弟,體會不是很深,不過肥仔,還是深有體會。


    肥仔大名叫富坤,不過因為他是個小胖墩,大家都喜歡叫他肥仔,他的本名,倒是很少有人去叫。


    “天哥,我家裏是做餐館生意的,要不是虎爺到我們滾石鎮吃飯,他也不會把我帶進修真界。我們家祖上都不是修真者,到我這裏,隻能是一個例外,我見過不少修士欺負平民,我們家也不例外。吃東西不給錢不說,平時還沒少被他們欺負。說真的,天哥你做的對,我支持你。”


    丁乙道:“我沒有你們說得這麽偉大,隻是我從小有一個夢想,那就是飛天!星河宇宙,還存在數不清的文明,數不清的風景,我想要去看看。那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工程,需要無數誌同道合的同道,一起幫忙建設,……”


    小蟬她們這些地底世界的修真者,世界觀還比較模糊,還有些跟不上丁乙的思維。


    “天哥,你已經是靈級高階的修士了,不是能飛翔麽?”金正好奇的問道。


    丁乙道:“我們生活在,是叫做藍翰星的星球,宇宙間像我們這樣的星球,不計其數,文明也各不相同。我所謂的‘飛天’是翱翔宇宙星空,是星際旅行,動輒就是百萬公裏的路程,這個靠靈翼可不行,星空沒有空氣,沒有水,沒有食物,有時還沒有光線……。”


    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震驚,丁乙說得話,他們有些理解不了。


    丁乙幹脆將他所理解的宇宙觀,和一些自然科學知識,向大家做了一個細致宣講。


    其實他的宇宙觀,世界觀,有很多他自己都似是而非,很多道理他也不是很明白。不過,他畢竟和奎木星人有過接觸,從他們那裏,了解了一些初階的宏觀宇宙知識。


    “天哥,你為什麽想要離開呢?和我們大家在一起,不好麽?”孟蟬心裏突然覺得空蕩蕩的,情緒有些失落。


    丁乙道:“我不是想要離開大家,我隻是說,這是我的一個夢想,就算是有一天,我要離開,我也會帶上你們這些夥伴,我可不願意一個人,孤寂的在宇宙中流浪。”


    孟蟬的心情,這才好了些。


    大家閑聊了一會兒,長尾又帶著大家,一起去參觀了他們的實驗室、傀儡作坊、圖書館和標本陳列室。


    蜥蜴他們在四十二號營地,除了煉製機甲,他們各自都有自己喜歡的科研項目。丁乙的實驗室還留在這邊。丁乙教過他們很多化工實驗的方法,他們沒事的時候,就研究這些。


    蜥蜴他們,都是靈級的傀儡師,水平比孟蟬他們要高出一截,他們雖然惡形惡狀,但是在傀儡術上都極有天賦。趙世剛他們見到,金角他們這半年來的發明創造,都驚歎不已。


    孟蟬嗜書如命,和丁乙一樣都是書蟲,看到這邊有這麽多的各種典籍,頓時邁不開了腳。趙世剛他們這時也終於明白,為什麽丁乙和老禪師,知識會這麽淵博了。


    傀儡道注重知識的累積,尤其是博采眾家之


    長,這些寶貴的典籍,都是地表文明的精華,是經過無數大能修士勘訂,整理過的。都是無上瑰寶。


    眾人都驚喜不已。


    丁乙看到眾人求知如渴的模樣,暗暗點頭。他去了實驗室,仔細閱讀,金角他們這半年來的實驗日誌。


    直到有些疲憊了,他這才迴到,他原先的臥室休息。


    半夜裏,他突然驚醒,他有暗靈資質,完全漆黑的環境,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他沒有開燈,那鑽進臥室的小人,他看得一清二楚。


    是小鎖!


    這個小女娃,正在脫衣服……


    丁乙歎了口氣,他開了燈。


    “小鎖,我跟你說過,我不喜歡你這樣!”丁乙說道。


    小鎖怔怔的望著丁乙道:“老師,小鎖的一切,都是老師給的,小鎖想留在老師身邊……”


    丁乙站了起來,重新幫小鎖穿好衣服。


    “小鎖,我以前就說過麽,你是我的學生,老師救你,教導你,這些都是應該的。老師希望你,將來也能像老師這樣,去幫助其他,需要幫助的人。你不用報答我什麽,你好好的學習,提升自己的修為,這就足夠了。”丁乙耐心的解釋道。


    小鎖道:“你是想讓小蟬姐姐來服侍你麽?我能做的比她更好。”


    丁乙有些頭痛起來,他輕輕的捏了一下小鎖的鼻子。


    “小鎖,你可不要胡說,小蟬姐姐,是老師的好朋友,這種話要是傳出去,小蟬姐姐會羞愧難當的。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聽話,迴去好好睡覺。”


    小鎖有些不情願,但是她不會違背丁乙的意誌,她歎了一口氣,轉身就要離開。


    丁乙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你有沒有和金角他們睡覺?”


    小鎖搖了搖頭,丁乙這才心裏踏實了一點。


    “你是想要,讓我陪金角哥哥他們睡覺麽?”小鎖問道。


    丁乙大駭,連忙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跟任何人睡覺,知道了麽?”


    小鎖點了點頭,丁乙擺了擺手,小鎖這才離開。


    丁乙被小鎖一番驚嚇,再也睡不著了。他現在已經十七歲了,如果在玄藏學院,沒準他都會被施瑤,帶去參加成人禮了。他身邊不是沒有女人,其實隻要他願意,會有大把的美女,投懷送抱。像嚴輕舞、柳婉柔,以及年惜,這樣的絕色美女,他都一一婉拒了。他始終不能忘懷,西門町,夜市上,那翩若驚鴻的身影。


    想到了伊人,又想起了為他泣血流淚的冰雪美女,這一夜,他徹夜難眠。


    第二天,眾人一起出發去地中海。看到孟蟬他們,都無精打采的,丁乙知道這幾個人,昨天晚上,也都沒有怎麽好好休息。他取出幾粒龍精丸,囑咐幾人吞服。


    在小蟬的指引下,大家往地中海前進。金角、鳥人和利爪三人,則繼續留守營地。


    眾人的速度不快,孟蟬在蜥蜴的指導下,要進行各種植物的采集,趙世剛要繪製地底通道地圖。肥仔則在小鎖的幫助下,嚐試著與其他的魔龍進行溝通。


    丁乙和長尾待在一起。看得出來,長尾暗地裏,還是為老禪師的離開,痛哭了一場。


    “長尾,你不用壓抑自己的想法,這件事,怨不得老禪師,是我們自己太想當然了。”丁乙輕聲安慰道。


    長尾道:“小乙哥,你不要再提這個惡人了,老和尚背棄了我們,將你置於危險之地,他已經不再是我尊敬的人了。當初我們七人,曆盡千辛萬苦,才逃到這裏。大家發誓,將來一定要迴到地表,建立新秩序。他要是有不同意見,當時為什麽不說?等到小乙哥,你剛剛取得一點成績,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選擇了離開。這不是背叛,這是什麽?要不是這一次幸運,也許一大半的忘川城平民,都會遭到荼毒,他口口聲聲的慈悲,根本就是假的。”


    丁乙沒想到,長尾的思想會這麽偏激。


    他思忖了一迴兒,這才說道:“我是在岩凱監獄,認識老禪師的,在我見他之前,他在岩凱監獄,已經足足呆了一百一十三年,他是一個禪修,在入獄前的八九十年歲月裏,他的腳步,幾乎踏遍了整個藍翰星。以他的本事,根本就沒有任何一所監獄,能監禁得了他,如果他要自由,他隻需要簽寫一份悔過書,就可以立馬得到自由。他是這世上,為數不多有大智慧,大法力的人。原本我想把他拉入傀儡道,經常的和他討論自然科學,以為可以轉變他的思想……”


    丁乙說道這裏,正色的對長尾道:“我不知道,是什麽,使得他迴歸了修禪的道路。也許是迷途知返,迴歸本源。也許是大徹大悟,我並不清楚原因。俗話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他最後能夠尋找到他的大道,我們應該為他高興才是。我尊重他的選擇,他雖然離開了,但並不表示,他就是一個壞人,我希望你不要憎恨他。”


    長尾看著丁乙,輕聲問道:“小乙哥,你在地表被人追殺,進入地底世界,再度被人逼進地底通道,而且老和尚也離開了你,你有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道?”


    丁乙微微一笑,朗聲說道:“現在我們的處境,真是‘天地不容’。不過,我沒有懷疑過自己的道,我堅信這是人間最寬廣的大道,不容於當下,正是說明我們傀儡道,乃是古往今來,最真,最強的大道!長尾,你且等上個三五年再看,當我們浴火重生,再度踏進地底世界,我們將橫掃一切的宗門、道派,再過上個三五年,我們將重返地表,求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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