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儀說了很多話,鹿源也說了很多,丁乙默默的聽著,他的心很糾結。不同於那些以往接觸的修真者,至少像曾儀這種憂國憂民的修真者,丁乙還是第一次見到。


    曾儀的起點很高,他本身就是天罡城曾氏家族嫡子,是天罡城十把劍,排名前五君子劍的傳人,而且他天分極高,三十幾歲的年紀,就已經成為了玄級的宗師。他為人端方、磊落,大氣,對人真誠,是一個謙和君子。


    曾儀對那些排名靠後麵的工坊感到擔憂。尤其是那些,不是修真者主導的工坊,這種擔憂更為強烈。天罡城已經持續衰敗了四百多年,這種蕭條的境況,雖然不是從現在開始的,可是在他幾十年的生命曆程裏麵,他還是見證了這個城市還在不斷的繼續沉淪,墜落。


    天罡城的主打產品是兵器製造,這一塊市場萎靡壓縮得厲害。帝國四百多年的曆史,人口呈現爆炸式的成長,人口帶來的紅利,並沒有讓這個千年的兵都獲得成長的動能。由於修真者主導了帝國的國防軍事,傳統的兵器製造市場,壓縮得厲害。


    修真者的武器,不同於凡夫俗子使用的武器,製造這些高端武器的市場還是有一定的發展,不過麵向普通凡人的市場就消褪了很多。


    民間雖然有佩戴武器的習俗,不過佩刀隨著帝國幾百年的安定,願意出行帶佩刀的人越來越少。這種風俗在逐漸改變。家庭用的鋼鐵製品,是這個城市現在,最主要的經濟收入來源。


    優質的血紋鋼,不能成為武士手裏的武器,反而大量被製造成菜刀,剪刀等生活用具,這也完全是無奈之舉。


    天罡城能夠仿製新天地的車傀儡,但是新天地的製作工藝他們無法複製。天罡城的傀儡師和手工業者無疑是手藝高超的匠人,他們複製的車傀儡,完全可以媲美新天地生產的各類型車傀儡。但是即便是兩地相隔四千多公裏的路程。從集雲城運來的車傀儡,在售價上還是可以碾壓天罡城。


    新天地集約化的工廠管理和流水線製造模式,是新天地製勝的法寶,工廠管理,企業管理的先進機製,不是天罡城這邊的手藝人,憑著幾個大匠搗鼓就能追的上來的。


    丁乙是曾儀的希望,為此他能放下身段,不在乎麵子,鞍前馬後的圍著楊琪、丁乙轉。他研究過丁乙,知道丁乙是怎樣的人,他希望能夠通過他的誠意去感化丁乙,願意襄助他在天罡城建立起和集雲城一樣的工廠。


    “丁師弟,在商言商,要不這樣,隻要你點頭,在天罡城開辦工廠,保障招募天罡城本地人的數目,達到十萬人以上,不用你花一塊銅板,新的工廠甚至可以叫做新天地分廠,土地,廠房這些都可以全部免費提供,你甚至可以拿走五成的利潤……”


    丁乙還是默不作聲。


    鹿源大怒說道:“丁乙,曾師兄都已經讓步到這種地步了,你究竟還要怎樣?”


    丁乙看著眼睛幾乎冒火的鹿源,又看了一眼曾儀,歎了一口氣,最後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曾議員,鹿師兄,其實即便是不賺錢,僅僅憑著兩位的一片赤誠,按說我也會幫助曾議員在這邊建設工廠的。大家都知道我是平民出身,平民的生活,平民的艱辛,我很清楚。我沒有時間去逛天罡城,不過我和楊副校長進城,一路上也看到了不少景象,曾師兄有這份心意,願意幫助這些平民,說實話,我也是很感動的。”


    “其實不止是三位大宗師對我提出過警告,四海商會的宗副會長也告誡過我,這是一樁棘手的事情。一直以來傀儡師和傀儡術都隻是生產一些供小孩子玩的人偶、玩具,或者生產簡單的一些機械傀儡。民用這一塊的市場,並沒有被開發。車傀儡並不算什麽高端的產物,車傀儡的製造使用,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赤野之戰。可是車傀儡一直沒有在民間廣泛使用。一個原因是這個世上的傀儡師,還是太過於稀少。複雜而且種類繁多的各類基礎學科,讓許多修真者望而卻步,而平民百姓卻又因為,無法獲得陣法知識和關鍵構建陣法的靈石,不具備有學習傀儡術的可能。”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傀儡術隻是在修真界,作為一個小小的道門被小範圍的研究。有名的傀儡師出現在大陸上的記載少得可憐。而傀儡師作為一個燒錢的職業,又限製了傀儡師和傀儡術的發展。”


    “傀儡師即便是在帝國建立之後,即便是開放了部分的靈石市場,也廣泛的普及了教育,可是發展還是緩慢。我所在的玄藏學院,甚至連找幾本像樣的傀儡術專門書籍,都找不到,傀儡師製造的各種傀儡一般也不是用於出售,帝國提供了所有的修真者各種福利,傀儡師也犯不著製造傀儡去售賣。”


    “可是新天地的這種模式,終究改變了這個現狀,平民也能夠開始大量的製造高端的傀儡。而高端的傀儡也逐漸進入平民的生活,這種發展趨勢,使得各種各樣可能出現的傀儡,變得不再遙遠,我相信車傀儡的購買者和體驗者,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提出新的要求。代替騾馬的車傀儡出現了,那麽代替飛行獸的傀儡還會遠麽?模仿修真者異能的傀儡,勢必也將會大量如雨後春筍般的湧現。而隨著這些傀儡的大量流入民間。修真者的‘天人之隔’還會存在麽?可以預見的未來,平民操縱著機械傀儡可以和修真者硬扛,修真者的地位還有現在這樣尊崇顯赫麽?……”


    鹿源道:“這不過是大宗師們的危言聳聽罷了,構建傀儡的核心還是陣法,凡人是不可能掌握這些高端的製程工藝,高端傀儡的製造,不是那些泥腿子能夠玩得轉的。”


    “再說不是還有帝國的監察部門麽,隻要保障這些高端的傀儡不流入民間,這種可能性就不會存在。你說的這些完全可以摒除,不能因為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就因噎廢食,斷了傀儡術發展的大好時機。”


    丁乙捏了捏鼻梁,歎了一口氣對曾儀道:“曾議員您是帝國的國會議員,對帝國的法令法規比我熟悉,對待這種有前瞻性,能夠影響未來走向的事物,帝國采取的方法、方式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西南戡亂,其中的一個關鍵因素,就是真理會以及其它邪教,大量的使用了車傀儡來轉移人員。帝國沒有對新天地實行清算,是因為新天地有四海商會背書,而四海商會是帝國的控股的大型商會,如果沒有這一層關係的話,您相信新天地還能繼續存在下去麽?”


    “這種苗頭,我相信帝國不會坐視不理,一定會加大對這一塊的控管,這種時候,再開一家規模檔次不下於新天地的大型工廠,您相信帝國不會采取動作麽?”


    曾儀陷入了沉思。


    “丁乙你的考慮很全麵,作為國會議員,關於這一塊的法令製定以及監督、管理,事實上還是一片空白,我知道我該怎麽做了,感謝你開誠布公的跟我述說這些事情,對於開工廠的事情,我確實是有些孟浪,著急了點。我會在議會提出關於傀儡製造方麵的法案,在這部法案還沒有通過之前,我們暫時不會再要求你合作,我會找相關的法律人士,共同研究、擬定一份法案,希望這個利國利民的法案,能夠堵住種種漏洞,成為未來天罡城崛起,重塑輝煌的基石。謝謝你!”


    “曾議員您太客氣了,我受之有愧,您幫了我們這麽多忙,我卻不能給與您協助……”丁乙真的覺得有些內疚。


    鹿源看曾儀都這麽說了,還是有些懊惱,在一旁生著閑氣。丁乙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曾儀起身道:“事情雖然沒有談成,但是總算是有了眉目,我相信法例通過之後,丁乙你應該不會再拒絕和我們天罡城的合作。”


    丁乙連忙站起來道:“那是一定的。”


    曾儀笑了笑對鹿源道:“阿源,這還有大半天,你陪著丁乙好好在天罡城轉轉,你們師兄弟好好玩玩,我現在急不可待的要找人,去談修訂法律的事情,我就不陪你們了。明天我親自給你們送行,那麽,我就先告退了。”


    下午鹿源帶著丁乙和楊琪四處在天罡城遊玩,鹿源雖然還沒有完全打開心結,但是他也知道這不能怪丁乙。他帶著丁乙楊琪參觀了天罡城的各處景致。


    鹿源的興致不高,他不是很懂政治,其實大多數的修真者都是技術宅,他們對他們自己的修行關注比較多,再就是隻對自己所在的門派和修真的科係的發展比較關心,上層建築,以及相關的法律製度他們都不是很喜歡。


    鹿源倒不是對丁乙有什麽意見。上午丁乙的講話他還是認真的聽進去了。他隻感覺的有些窩心,這麽好的形勢下,傀儡係一脈還要處處隱忍,這讓他心裏十分不痛快。


    鹿源作為鐵鑄城最傑出的人物,被三位大宗師帶在身邊,除了他本身絕佳的天賦外,他一心想壯大傀儡係,有一顆赤子之心,處處為鐵鑄城著想。這是三位大師留他在身邊的根本原因,不然能力級別高過他的人,多得去了,為什麽單單選擇了他呢?他本來就是作為,鐵鑄城未來的接班人培養的。


    如果沒有丁乙在集雲城的搞出的這一切,鹿源也許還是和以往一樣,沉浸在知識的海洋,潛心追尋傀儡術的至高奧義,不會在意外麵世界的變化。


    他的心被攪亂了,丁乙在凱悅賓館的演講像一根柴火,把他給點燃了,丁乙描述的世界太美好,那是一條新的大道,他不能,也不會繼續呆在天傀化作的神機院裏麵,閉門造車,他認為丁乙說描述的,才是他要行走的路。


    開辟這條通路的發起者,自己澆滅了這熊熊燃燒的火把,鹿源知道丁乙的一片苦心。他雖然是個對政治不感興趣的人,可是他還是知道,曾儀倡議的這法律條文,會有多難通過。這可是會動搖國本的法律,議會如果會輕易通過,那才真是見了鬼。


    可以想象得到,這將會是曠日持久的等待。自己的這一腔熱血,難道就要耗費在這無止境的漫長等待中麽?


    鹿源對丁乙的好,丁乙能夠感覺得到,這個瘦高個子的鹿師兄,那冷峻外表下的火熱,隻有跟他熟悉的人才會體會。能夠被鹿源認同,視為知己,這是丁乙覺得十分榮幸的事情。丁乙不想讓鹿源失望,可是這件事沒得商量。丁乙代表著十來萬新天地的平民,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頭發熱,把那些人帶進火坑。


    棋盤街,稱星大道,兵馬大廣場,天罡城最繁華的街區,鹿源帶著丁乙楊琪在這邊遊覽,丁乙和楊琪甚至還在兵馬大廣場玩了一把兵棋,這是一個超級大都市,雖然已經破敗,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從很多地方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它昔日的榮景。


    楊琪這幾天,早就在曾儀的陪同下遊曆過了這些地方,不過他還是很願意陪同丁乙再逛逛。這趟兵都之行他收獲滿滿,在得到天罡城的友誼之外,也大漲了見識。丁乙的表現,讓他相當滿意,他不介意給丁乙這大半天的優待。


    鹿源帶著兩人四處遊覽,領略不同於東南,文化迥異的中都風情。


    “老楊,小乙,接下來我帶你們去的地方是群芳館,老楊,那是天罡城夜生活最炫閃的地方,曾師兄一定沒有帶你來過。”鹿源在車上介紹道。


    鹿源他們出行,曾儀專門給他們配備了一具集雲城新天地生產的颶風係列車傀儡。


    坐在自家生產的車傀儡上,聽到鹿源這話,丁乙心裏不由得一怔。


    這群芳館不就是青樓麽?自己還是未成年好不好,這合適麽?


    楊琪還是一副猜不出心思的冷峻麵龐,丁乙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過楊琪沒有反對,客隨主便,他也就沒有吭聲。


    其實一路上鹿源作為導遊,在介紹天罡城名勝古跡時說的很多話,都是意有所指。丁乙隻裝作不知,看來這位鹿師兄還是很不甘心啊。


    丁乙沒想到天罡城的青樓規模這麽大,什麽麗人街,秀水街,胭脂巷……若大一片天罡城南城,處處鶯歌燕舞,到處館樓林立,絲竹聲聲,一片春意盎然。


    車傀儡直接駛到一處影樓前停了下來。這所謂的影樓不過是幻術師製作的巨型幻影,是招攬客人的手段罷了。這和丁乙在黑沙城做得廣告形式是一樣的。


    這年頭開的起車傀儡的非富即貴,群芳館的人早就遠遠看見了,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早早就站在門口迎接。


    丁乙到沒有什麽別樣的心思,青樓而已,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陣仗,他隻是有些不明白鹿源帶他們來這邊用意何在。


    鹿源不是尋歡客,他十分不客氣的把湊上前來的眾女用靈力推開。


    “三樓最好的包間,開最好的酒,上最好的席麵,讓喜娘過來。”鹿源一邊吩咐,一邊為丁乙打開車門。


    知道眼前的是修真者,那些姑娘都有些惶惶,有人跑進去通知裏麵的管事,其他的人都有些臉色發白,不知所措。


    丁乙和楊琪下了車,早有一個三旬左右的美婦人倉皇跑了出來。


    “鹿公子大駕光臨,喜娘給您請安了,樓上的包間已經給您備好,請移步跟我來。”美婦人連忙在前麵引路。


    丁乙和楊琪跟在鹿源身後,進了這群芳館。現在不過是下午三四點的樣子,群芳館裏人不多。知道鹿源他們是修真者,裏麵的客人和姑娘既好奇又有點害怕的遠遠看著他們。


    丁乙他們的包間位置極佳,可以鳥瞰全局,而且裏麵的布置也是富麗堂皇。群芳館的喜娘親自作陪,可能這喜娘知道鹿源的個性,並沒有給他們叫姑娘。


    鹿源還待征詢楊琪的意見,楊琪擺了擺手。


    喜娘開了一瓶女兒紅,給三位客人都酒杯滿上。這一桌的豐盛宴席,奢華而精致,不過丁乙對這並不感興趣。他很想知道,鹿源葫蘆裏究竟是要賣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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