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掃掉小妖小怪,章魚巨怪在上官蕊的驅動下,終於在海溝底部平緩著陸。兩人各捏避水訣,從章魚頭頂跳下,來到軟軟的沙床上。但神法的光芒無法驅散深海海底的黑暗,這就好比折子戲三岔口,別說尋找通途,便是上官蕊和諸葛井一,也是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


    就在焦急之際,上官蕊猛然感受到張忍正遭遇巨大的痛苦,心頭也不禁隱隱作痛。而這痛苦轉而又釋放出巨大的能量,從她的胸口噴薄而出,化作 明豔的紅光,將方圓千餘米映得通明。這時上官蕊和諸葛井一來不及詫異,因為在光明驅散黑暗的那一刹那,他們才陡然發現,黑暗都收攏於一處珊瑚深處。


    原來這海底的黑暗竟是活的,被心之刃的劍氣割傷,躲迴了老巢。


    “就是那裏!”上官蕊指著珊瑚的深處,道,“張忍就在那裏!”


    兩人忙往那珊瑚中走去,宛似庭院深深深幾許,穿過層層疊疊的幔帳般的珊瑚枝椏,眼前終於豁然開來,果然又是一片新奇的世界。


    諸葛井一大吃一驚,而上官蕊也呆立當場,甚至忍不住瑟瑟發抖。


    他們看到張忍正被一隻手扼住脖子,高高舉在半空,奄奄一息,全無還手之力。


    而製住張忍的那隻手的主人,竟是一具全身赤紅的幹屍!


    公安局刑偵局法醫科研究室裏,駱霞正百無聊賴地坐著。自從哥哥當上了本城的妖王,並壓製住企圖崛起的巫師之後,城裏的妖怪巫師們便都成了正經的白領上班族,從陰暗的世界走進了白晝,因此公安局統計的犯罪率也極具降低,以至於最近都沒發生過什麽大案子,她這個法醫成了閑職。


    門忽然被推開,駱霞抬頭一看,一身青色唐裝的孟章走了進來。孟章與尾火虎謝天華同為城中守護神明,而論級別,四聖族類要比二十八星宿族類高出許多,因此他仍是本城守護神的統領。進出公安局,謝天華隻能特許。


    “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駱霞溫柔地站起身來,笑看著英俊的戀人。


    孟章眼中卻全無柔絲戀影,相反,目光裏透著急迫與困苦。他長歎一聲,說道:“醫院裏出了點事,我想請你去看一下。法醫方麵我不在行。”


    “嗬嗬,是啊,你擅長的是救人,我擅長的是驗屍嘛。”駱霞笑說著一手攙起孟章的手臂,一手提過放在桌子上的工具箱,便往門外走,“先給我說說是什麽情況。”


    “唉,到了你再看吧。”孟章一籌莫展,甚至連描述那情境,都不知該用什麽語言表達了。駱霞隱隱覺得這事一定有些棘手。


    來到孟章所在的省立第一醫院,駱霞便被帶到了外科。走廊裏,醫生護士們都麵帶焦急之色,見到孟章,紛紛聚過來問道:“孟主任,這怎麽辦呢?”


    “先別急,讓法醫檢查一下。”


    駱霞忽然覺得奇怪,這偌大的省醫院,有什麽患者能讓醫生們束手無策呢?即便孟章無法確診,即便外科醫生沒轍,但還有那麽多其他科室,數不清的專家教授……何必求助於她這個法醫呢?


    孟章單獨帶她來到了一間手術室,駱霞看到手術台上躺著一個男人,帶著氧氣麵罩,腹部被扒開,腹腔裏還有幾把止血鉗夾住血管……顯然是手術隻做了一半。


    駱霞狐疑地扭頭看向孟章,孟章聳聳肩,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示意駱霞走近觀看。


    駱霞隻好忍住心中的反感,來到手術台旁,低頭一看,不禁失色。原來這躺在手術台上的人,不是個活人,竟是一個具幹屍。


    ——醫院怎麽在手術室解剖幹屍?


    駱霞的狐疑愈漸濃重,屍體汙染的手術台,無論如何消毒都不能再給病人使用,若是傳了出去,恐怕會引來全國媒體鎖住不放,成為轟動世界的大醜聞。


    ——孟章是神明,更不會做這種事吧。


    果然,孟章走到她身後輕聲說道:“一個醫生今天在這裏給這位病人做心髒起搏器植入手術,可是剛打開胸腔,病人就變成這樣了。”


    駱霞詫異,扭頭望著孟章,卻欲言又止。


    孟章知道駱霞心中疑慮,又道:“我知道你疑心是妖魔作怪。但我的生發之氣最是屍魔之氣的克星,若是有邪魔僵屍一類的怪物出現,我定能察覺。但這人渾身上下卻沒有這樣的氣息,更讓我疑惑的是,那一瞬間,他的生氣仿佛被人抽走了。不過……他還活著。”


    這麽一說,駱霞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忙低頭去看,這才發現,幹屍的心髒還在勁力十足地跳動。


    “他的心髒本來不行了,正要安裝心髒起搏器。但這生氣忽然被抽走,心髒卻同時健康起來了。”孟章摸索著下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喃喃道,“我想請你對他進行一下檢查,看看是不是可以從科學方麵解釋,如果是人體罕見的現象,倒也就不打緊了。但若不是,恐怕就是有我們從未見過的邪魔潛伏進來了城市。”


    原來,作為神明的孟章,找不到這活人突變幹屍異狀的緣由,因此想找一個更了解人類並懂得醫學與科學的她來尋根探源。但問題是,別說是她,就是她的老師,做了一輩子法醫,也沒見過這麽古怪的事吧。


    “那個……”駱霞來到幹屍近千,打開工具箱,拿出驗屍用具,卻上下打量著幹屍,無從下手。


    “怎麽了?”孟章關切地問。


    “這個人,算是活人還是死人呢?如果算是活人,我們這就涉嫌**實驗,違反法律和醫療道德啊。甚至若是出了萬一,弄死他了怎麽辦?”


    “你如果查不清,不知還有多少人要死。你說,是千百人的性命重要呢,還是一個人的性命重要呢?”孟章和顏悅色地勸說。


    但駱霞卻蹙起了眉頭,“在我看來,千百人的命,和一個人的命,都是命,死了都是很悲傷的事。”


    作為神明,孟章眼中的人類是宏觀的,他們隻是數據,死亡的多,就說明事情眼中。死亡的少,就無所謂。大多數神明都如此看待人類。就好像我們的生物學家觀測野生動物的視角一樣。正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便是這個道理。


    但駱霞是人,她是一個個體,她所感受的人類,也是一個一個不同的個體,這種微觀的感覺,滲透進情感之中,令任何一個凡人的死,都能激發她心中莫名的悲傷。而這種情愫,是神明永遠無法感覺到的。


    孟章雖不知道該怎麽勸說駱霞,但他也不想為難她。於是走到那幹屍身邊,操起手術刀開始解剖,他將這人的內髒組織一一切片,放到培養皿中,然後交給駱霞,“幫我化驗可以吧?”


    駱霞接過那些培養皿,點點頭。又聽孟章說道:“你來看看,這些地方有沒有異常。”他說著,用鑷子挑起一些組織,將內髒堆疊的陰暗處展示給駱霞看。駱霞仔細端瞧後搖搖頭,“和常人一樣。”


    孟章點點頭,將那幹屍的傷口縫合,從外觀上來看,完全沒有進行過切片實驗的痕跡。但接下來怎麽跟家屬交代病人在手術中變成幹屍的原因,就很棘手了。不過孟章並不擔心,他不是靠行醫討生活的凡人,他是神明,行醫是他踐行神德的方式,這家醫院倒了,他可以去下一家,他更關心的是宏觀的人類的安危。


    這時,駱霞的電話響了。她將電話摸出來一看,竟是謝天華打來的,她忙接通,卻聽謝天華說道:“叫你男朋友接電話!”


    駱霞狐疑,但顯然謝天華對她的行蹤了若指掌。這讓她心裏有些不快,但聽謝天華的語氣,似有什麽要事,也不敢耽誤,趕緊將電話遞給孟章,“找你的。”


    孟章接過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話筒那邊謝天華憤憤地說:“喂,孟章,你可是本城四禦的執掌啊,巫師鬧事你不出現,妖族大亂你不出現,你這是脫離值守啊。”


    “那種事情,你一個人就可以解決。用得著大家都去麽?又不是開聯歡會。”對於謝天華所在的尾火虎家,雖說是屬青龍族大神東方蒼天執掌,但謝家一直桀驁不馴,成為星神中與危宿劉家起名的異類。不過相比危宿劉家源於古神血脈,謝家卻源自東晉時代。


    想那時,還是在張忍的好友北魏大帝拓跋珪崛起之前,巨猿慕容垂也不過是個將領時,北方被前秦大帝苻堅統一,正率軍南征,投鞭斷水橫渡長江,欲掃江南富饒之地。當時的東晉宰相謝安指派侄兒北府兵統帥黑虎妖謝玄率領兵馬,北上抗擊。這一戰,謝玄兵馬以一敵十,八萬勇士一夜之間清繳前秦八十萬兵馬,令苻堅辛苦經營的前秦帝國土崩瓦解。這便是曆史中著名的淝水之戰。


    但不幸的是,自古英雄難白首,謝玄以35歲之齡病逝。上天感念這虎妖一生果敢正直,更是良將之才,便將其升為天上星宿神祗,賜尾火虎一銜。


    尾火虎族人或許秉承了謝玄的高強武力,但也因此桀驁不馴,成為難以駕馭的將領。即便是東方蒼天也要給謝家三分薄麵。現在謝天華竟向孟章發難,孟章不由得有些氣惱,雖然他武力不比東方蒼天,但卻是青龍族王,即便是東方蒼天也要聽命於他。


    盛怒之下,謝天華斥責道:“便說是你,又做了什麽?不是與那兩家都談好了?怎麽會出現火拚事件?還是你背後有什麽不可告人之情由?”


    話筒對麵傳來短暫的沉默。


    謝天華雖然恃才傲物,但也知孟章的分量。見他動了真火,便也不再戲謔。尷尬地笑笑,說道:“老大,我這不是打電話給你匯報麽?你的電話沒人接,就打駱霞的了。本來也是想找你們兩人參合一下。”


    “到底什麽事?”孟章聽出謝天華是有要事商量,語氣上也緩和了下來。


    謝天華苦笑了一下,旋即說道:“成立多處報警,說有喪屍擾民。我覺得事態嚴重,已經派警力去緝捕喪屍了。不過想到你的生發之氣正是喪屍的克星,所以想請你出馬,平息騷亂啊。”


    孟章一聽,頓時愕然。待放下電話,才對駱霞說道:“不用化驗了。看來果然是有不明的力量入侵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血刃妖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牧天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牧天星並收藏血刃妖都最新章節